“但是我每次回到家，遇上的总是一群伸手要钱的亲戚街坊邻居。”

    “而且其实我在农村的时候过得并不好。”

    “我爸的脚小时候被野猪夹夹断了，那个时候的医疗条件不好，截肢了……”

    “长大以后，我爸因为这个事情也很自卑，随之而来的就是暴躁的脾气。”

    “我妈是我奶奶从人贩子手里买回来的，在生下我不久之后就跑了……”

    “我到现在都没有见过我妈一面。”

    “我妈跑了之后，我爸的脾气更加暴躁了，在我四岁那年，他酗酒过度死掉了。”

    听到这里，陆白抬头看了一眼左御姐。

    左御姐依然是还是那副表情，慢慢地在讲述着自己的过去，仿佛那是另外一个人的人生。

    “我是被我奶奶抚养长大的。”

    “父母对我来说，就好像是虚构的一样，我每次看到别人的父母总会问奶奶。”

    “问她我的爹娘呢，为什么我没有爹娘？”

    “我奶奶是一个充满了农村特有的市侩气息的老人，可能她不善良，可能她不好相处。”

    “但是她对我很好，她经常唱山歌给我听。”

    说到父母，左洁没有表情，但是此刻，她已经泪流满面。

    陆白递去一张纸巾，左洁接过来抹了抹眼角说道：“这可是你要听的，要给我听完知道吗？”

    陆白温柔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左御姐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倾诉，也许这些话，在深城的这些年，她一直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诉说。

    憋在心里很多年了吧……陆白心中叹道。

    左洁把纸巾丢进垃圾桶，继续说道：“农村里的人，有时候没有你想的那么质朴。”

    “我和奶奶的日子很不好过……”

    “家里没有男人，田地被霸占了许多，水源也轮不上我们。”

    “我们那点薄田也只能看天吃饭。”

    “农村里虽然有贫困补助，但是落到我们手里的总是没有多少……”

    “我小时候哪懂啊，我饿啊，我饿起来我就哭啊。”

    “哭得我奶奶心疼，奶奶就去借，去求……”

    “光种地不够，我奶奶只有带我去砍柴，拿去卖。”

    “大冬天的，我只记得那时候很冷，我当时也就六七岁吧，我奶奶边砍柴，边给我讲故事。”

    左洁微微一笑：“都是些老掉牙的山里故事，什么山精鬼怪啊土地爷啊，跟现在的小孩子听的那些王子啊公主什么的完全不一样。”

    “但是我就是喜欢听，一听着我整个人都不冷了。”

    “时间过得很快，我到了要上学的年纪，可是我们交不起学费……”

    “我就趴在窗户上听课，一点点地听，直到有一次被一个老教师带进去。”

    “他给我笔，给我纸，给了我一个小小的位置，也给了我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我后来回去找过他，但是他早已经被调走了。”

    “就这样，我长大到了16岁，那一年，我奶奶去世了……”

    “我哭了很久很久，我觉得自己在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人了，没人爱我，没人疼我……”

    “家里没了大人，要债的找上门来，几乎把我家都搬空了，那一年我17岁。”

    “也就是那一年，让我下定决心，过不一样的生活。”

    “我把房子低价卖给了村里的人，自己一个人来到了深城。”

    “后面的故事，你知道了……”

    左洁说完这些，重重地靠在椅子上吐出一口气，仿佛把多年挤压在胸口的块垒给吐了出去，怔怔地看着窗外发呆。

    陆白也默不作声，左洁这样一个不管是外貌还是工作能力都顶尖的女人，还有这种过往，他仿佛跟着左洁度过了那个不算童年的童年，又跟着她一起度过了那段让人心碎的爱情。

    陆白看着左御姐脸上未干的泪痕，突然开口说道：“电子厂就交给曹工暂管一段时间吧，过年期间，你和我一起去港城！”

    “啊？”左洁震惊地看着陆白，大惊失色道：“我没听错吧？”

    陆白看着从来都没有露出过这种表情的左洁，不禁有些失笑。

    不过他还是认真地点头道：“千真万确，你这个年，要在港城过，你老板我说的！”

    左洁顿时有点手足无措，慌忙道：“我在哪过年不一样啊，为什么要去港城啊，我在深城一个人挺好的啊！”

    陆白还是很认真地说道：“不一样的，你去港城，就不是一个人了，我有一群肝胆相照的朋友，我们都可以是一家人！”

    左洁看着认真的陆白，被陆白的情绪感染，半晌后说道：“好吧！我跟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