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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四章:他把人带走了
    “再来一碗!”常庆毫不客气将碗伸出牢笼。

    大壮皱紧眉头,骂道“臭小子,你肚子是有多大?这已经是第七碗了!”

    “给她给她!”邢望春半阖这眼,打个哈欠,挥了挥手。

    大壮嘴角抽了抽,盛了大半碗饭,递过去,气哼哼道“给吧,撑死你!”

    “咋不盛满?”常庆嫌弃的瞥了瞥那碗饭,极度不满。

    大壮呲着牙,挥了挥手中木勺,骂道“没了没了,都见底了!”

    常庆似是不信,伸长脖子瞅了瞅空空如也的两个木桶,这才悻悻接过碗。

    此时已快到凌晨,牢中其他三个孩子填饱肚子,缩在干草上呼呼大睡。邢望春缩在椅子里也是睡了好几觉,就连辉子都靠在通道的柱子上打盹。

    唯有大壮,早就困得眼皮打架,却因为要给牢里那个混蛋小子盛饭,强迫自己睁大眼睛伺候他。

    “饱了!”常庆用袖子抹把嘴,心满意足的将碗递给大壮。

    大壮心里雀跃,终于能阖下眼了!

    “喔,喔,喔~”

    公鸡打鸣,一日之晨来临。

    邢望春睁开牛铃大眼,伸个大大的懒腰,睡眼惺忪的看看大壮,道“天亮了,开工!”

    大壮心头一万头······马狂奔而过!

    “把他提到刑室,我要的单独审问!”邢望春起身,揉了揉睡得有点僵的后颈,向刑室走时顺脚踢了还在打鼾的辉子,“嘿,起来了!”

    辉子与大壮一同将常庆带到刑室,让其坐上审讯椅后,才退了出去。

    待刑室沉重的大门关上,房内只余邢望春与常庆二人。

    “现在没有外人,给我说说你离开虎口关后的经历!”邢望春拎把椅子,随意坐在常庆对面。

    常庆垂下头,一股无形悲伤在周身萦绕。沉吟片刻,再抬首时,一双透亮眼眸氤氲朦胧,含幽带怨,即便是少年,也不禁让人心生怜惜。

    “我能信任你吗?”常庆哽咽着吐出一句。

    邢望春微怔,不由觉得少年藏着一个沉重秘密,压在心间,让他不得不对所有人都保持警惕。

    “剿匪当晚,我们已放你离开,此时又怎会在加害你?”邢望春试图让常庆信任自己。

    常庆勾唇,垂下眼眸,冷笑道“在如今这个世道,等待我这种人的就是一场又一场的劫难,躲不开也逃不掉。”

    他的言语完全不像个少年,倒像个历经沧桑的老者。

    “‘劫难’不是用来躲得,而是用来破的!”邢望春敛去笑容,在幽暗灯火映衬下显得深沉庄重,“就像在海上遇到暴风雨,你越是逃它反而会把你吞噬。但若迎头而上,反而会有一线生机。”

    常庆那充满绝望的杨静突然发光了,他父亲早亡,是被寡母抚养长大。寡妇门前是非多,母亲的做法从来都是躲避与默默忍受。

    可常庆却对邢望春多说,产生了强烈的认同感,不由自主想要照他所说的试一试。

    大壮给牢里那三个孩子送完早饭,刚想歪倒眯一觉,就听“砰”的一声响。接着便见邢望春跌跌撞撞从刑室跑出来,上气不接下气道“给老子看好这几个孩子,我去去就回!”

    “哎,老大······”

    见邢望春神情不对,大壮刚想问个究竟,眨眼间他便不见了踪影。

    府衙后花园

    今儿一早,天空就放了晴,刮了几日的寒风也不再肆虐。王锦晨心情不错,在院中赏着前几日绽放的冬梅。

    “禀大人,赵谦求见!”

    听完侍卫的禀报,王锦晨目光从艳若鲜血的红梅上移开,“他来做什么?”

    “赵谦说,昨个后半夜家中失窃,人已被邢捕头抓进大牢。就想来问问案子审得如何?”侍卫道。

    王锦晨略略沉吟,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赵谦随侍卫匆匆而来,见到王锦晨赶忙俯身施礼,“小人见过王大人!”

    “赵老板,什么风把你吹到本官这儿了?”王锦晨笑道。

    说实话,赵谦心中有几分忐忑。

    王锦晨时任监察御史,在调查秦汉易贪腐案之时,赵谦曾经暗中使过不少绊子。为使军火生意得到便利,赵谦没少在秦汉易身上花银子。他们之间是唇齿相依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秦汉易倒台后,赵谦怕王锦晨秋后算账,才会派女儿赵思露取得萧元一青睐,意图拉拢豫王府成为自己靠山。

    谁知却是吃鸡不成啄把米!

    自从在为招安流民募捐之事后,赵谦瞧出萧元一与王锦晨不合,他不由动了心思。

    相较于软硬不吃的豫王爷,现如今这位漳州知府似乎更适合深交。

    “王大人,小人知您最爱收藏瓷器。特命人从北辽寻来一物,请您鉴赏!”赵谦恭敬道。

    侍卫将手中礼盒打来,一个典雅的青花瓷瓶,亮了王锦晨的眼。

    他不由伸手拿出,细细鉴赏。

    素白玉胚素面无华,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那釉色如丝如雨流入王锦晨心田。

    “真是好瓷!”他由衷赞道。

    赵谦微微颔首,“小人本还寻得一钧瓷花瓶,也是一等一的好物!谁曾想,昨夜下人府中糟了贼人,将那花瓶摔得粉碎。”

    “哦?”王锦晨挑了眉,笑道“那几个贼不是已进了牢房?你还有何不满?”

    赵谦顿了顿,道“小人怎敢不满?只是总铺头邢望春大人,对那几个小毛贼百般维护。小人怕······”他暗暗瞧着王锦晨脸色。

    只见他抿嘴一笑,“邢大人是郑县人士,在城中人生地不熟,又能包庇何人?”

    “那几个小毛贼都是十岁左右的孩童,一看便不是城中人。”赵谦想起那几个小混蛋,肺都要气炸,“衣衫褴褛,肯定是流窜到城中的流民,保不准就是从郑县来的!”

    “胡说!”文质彬彬的王锦晨瞬间震怒,俊秀的五官扭曲变形,“城中流民都已被招安,在流民营统一管理,怎会到你府中偷窃?”

    赵谦不知他为何发怒,吓得汗流浃背,腿一软跪倒在地,“大人,小人无知,信口胡说的!”

    惊觉自己失态,王锦晨立刻敛去怒火,脸上又恢复笑颜,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一弯腰扶起赵谦。

    “赵老板,不知者无罪!你放心,府上的案子本官会亲自督办。一定给你一个公道!”

    赵谦诚惶诚恐,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拱了拱手,道“这个青花瓷瓶就当小人谢礼,请您笑纳!”

    “这怎么好意思?”王锦晨推脱。

    “请收下,小人告退!”

    赵谦不敢多待,行了礼就慌忙退下。

    见他身影消失在中门,王锦晨面色幽然,沉默片刻,对侍卫道“咱们去牢房走一趟!”

    邢望春一路狂奔到了豫王府,气都不敢喘一下,报上大名请门口侍卫通传。

    不消一会功夫,林贵则走出来。

    “邢大人,什么事这般着急?”他望望天,刚蒙蒙亮。

    邢望春凑到林贵则耳畔,低语几句,他面色微变。

    “快请随老夫入府!”

    林贵则挥袖作出“请”的手势,两人神情凝重的走进王府。

    邢望春与林贵则一路疾走如风,从王府中门进入内院,行色匆匆。路遇侍女嬷嬷,见林贵则带一官府捕头打扮的外男入内院,纷纷颔首避让。

    “林管家怎么能让外男入内院?”准备去厨房为单兰旖拿早饭的燕回满脸狐疑,“看样子是往妙苑去的。”

    身旁一位负责庭院打扫的小侍女接话道“王爷不是在妙苑吗?”

    “王爷在妙苑?”燕回凝眉。

    小侍女回,“刚我在清扫庭院,就见王爷带着容公子去了妙苑,可能要与四夫人一同用早饭。”

    “哼!”燕回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屑道“王爷还是不在乎四夫人,随随便便就让外男去妙苑。”

    “他也不算是外男!”一声自带威严的女声在二人身后响起。

    燕回与小侍女同时回头,皆是惊愣,身后站得是神情肃然的孙嬷嬷。

    “庭院打扫完了?在这里偷懒!”

    孙嬷嬷冷冷的语气一开口,小侍女虽垂着头,却还是吓得缩脖。

    “奴······奴婢······这就去干活。”

    见小侍女行了礼要走,燕回提着食盒的手紧了紧,也赶忙福身,“孙嬷嬷,燕回还要伺候三夫人用饭,先告退!”

    “燕回!”

    已转身的燕回顿住脚步,抿了抿紧闭的嘴唇,再回首时已是笑容满面,“孙嬷嬷,您唤燕回何事?”

    “燕回,咱们做奴婢的要少说话多做事。”孙嬷嬷面无表情,看不出一丝清楚,语气更是冷得像冰块,“特别是主子的闲言碎语就更不能说!”

    从小就在大户人家作奴婢的燕回,又怎会不知孙嬷嬷所说的道理。可她得了单兰旖的指示,无论何时何地要抓住一切机会去败坏周千寻的名声。

    刚才只是与小侍女碎嘴几句,那成想恰好被孙嬷嬷撞个正着。

    “是,是,是!”孙嬷嬷处理不听话的奴婢向来不留情面,燕回不由胆颤,颔首嗫喏,“燕回一时嘴快,念在是初犯,还请嬷嬷饶恕!”

    孙嬷嬷心知肚明,眼前示弱的燕回与她主子单兰旖是一丘之貉,两面三刀,能屈能伸。

    人前认错,人后就会把他人骂得狗血淋头。

    她与她的主子在王府兴风作浪,孙嬷嬷一清二楚,只是碍于王府内院安定,她们有没有掀起大风浪,便一直睁只眼闭只眼。

    她们这样的人,遮掩的段位,孙嬷嬷见过很多,根本就是不屑一顾。

    可如今形势有变,是该敲打敲打这对主仆了。

    “那位捕快大人是四夫人的亲姐夫,并不算是外男。”孙嬷嬷睥睨一眼垂首的燕回,淡然道“府中最近有关四夫人的流言蜚语太多。咱们虽然知道都是些胡说八道,但若被居心不良的府外人获知,难免会影响王爷与四夫人的清誉。

    豫王府的下人无论是伺候哪一位主子,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保住王爷声誉,嘴快这个习惯可不好,还是尽早改掉吧!”

    豆大汗珠在燕回额间凝结,她听出这是警告,唯唯诺诺回答,“是,燕回记下了,再也不会犯这种错误!”

    孙嬷嬷依旧面无表情,再不看燕回一眼,径直离开。

    妙苑

    待容玄通报后,带着邢望春走进正厅。

    “大姐夫,你怎么过来了?”周千寻见到一脸倦容的邢望春,甚是惊讶,一瞬面色微变,急急道“是不是家中有事?”

    邢望春微笑摆手,“不是家中事,是公事!”

    萧元一闻言,放下手中筷子,抬眸瞧向他,冷然道“何事?”

    “下官昨个半夜巡街,抓了几个入室偷盗的小贼,想请王爷一同审讯。”邢望春颔首拱手。

    容玄狐疑,“邢大人,不过区区几个小毛贼,用得着劳王爷大架吗?”

    “容公子有所不知,”邢望春抬起头,敛去以往随意,肃然道“他们是流民。”

    “流民?”容玄惊呼,狭长凤目扫向萧元一,又问,“他们是惯犯?”

    邢望春,“不是,皆是十岁左右的孩子。”

    “孩子?”容玄满脸不可思议,皱眉似是不相信,“流民营中有吃有喝,孩子为何要铤而走险盗窃财物?”

    屋内沉默片刻,邢望春又拱了拱手,朗声道“这便是要请王爷过去的原因。”

    一直默不作声的萧元一站起身,吁出一口气,望向邢望春,“那本王就随你走一趟。”

    “王爷,外面冷,还是披上大氅。”周千寻接过绿弗递过来的皮毛大氅,给萧元一披好,柔声道“您外出小心。”

    虽然邢望春说的不明不白,但见萧元一与容玄面色凝重,周千寻便知不是小事。她也知道招安流民是萧元一十分关切的事情,若是能将此事做好,城内便能安定,就算外族来犯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本王知道!”

    萧元一为周千寻拢了拢碎发,微微一笑间暖了她的心田。

    “走!”

    漳州府衙,牢房。

    萧元一等人快马加鞭赶到府衙,刚走进牢房,就见辉子跌跌撞撞冲了出来,神色惊慌不定。

    “你这是怎么了?”邢望春扯住他问道。

    辉子支支吾吾半天,终道“刚王锦晨大人过来,问了牢中小贼几句话,就······就······”

    “就怎么了?”邢望春突有不详预感,厉声道“他把人带走了?”

    辉子咽口口水,怯怯道“带······带走了!”

    听闻此话,邢望春心凉了半截,他望向萧元一,满脸焦急,“王爷,那几个孩子若是落在王锦晨手中,肯定是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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