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院子大门紧闭,依旧有几个好事婆子跳着脚越过土砌围墙,向院中探头探脑。
里面不时传来哭喊及打骂的声音,她们也不时蹙眉撇嘴议论一番。
巷内脚步声突起,婆子们纷纷张望,瞧见壮硕女子拉着周千寻狂奔而来,皆是避让。
“大娟,快!”杵在院门口的一婆子急急向她们招手。
被叫做大娟的女子毫不含糊,一脚将韩家院门踢开,拉着周千寻就冲了进去!
“你看,她们打的是谁?”
周千寻顺着大娟所指定睛一瞧,那缩圈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不正是自己的姐姐周千若与外甥女小汐儿吗?
“你们······”她颇为震惊的瞪着,扫帚还举在半空的韩张氏。
韩张氏迅速将扫帚扔到一旁儿,走近周千寻挡住她视线,解释道“汐儿淘气,我就教训她两下,你二姐姐就心疼了!”
“你那是教育娃娃吗?方圆几里都听到你的打骂声!”大娟毫不客气怼道。
“就是,就是,那动静哪是教训娃娃!”
“不知道的,还以为打家劫舍呢!”
“对啊!”
围观婆子们也是议论纷纷。
“我······”韩张氏恼羞成怒,对着大娟吼道“高大娟,我家的事要你多管闲事。”随后又对着门外婆子们骂道“还有你们,少在这儿挑拨是非!”
高大娟也不是好惹的,叉着腰喊道“我今天还就多管闲事,挑拨是非了!”
此时,周千若已被周千寻扶起。高大娟冲过去,要去掀周千若衣袖,却被她死死按住。
“大娟,别······”
“千若,你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
高大娟这声质问尖锐锋利,如一把刀瞬间刺进周千寻的心里,二姐姐到底忍受了什么不堪遭遇,竟让非亲非故之人都如此愤慨?
她一把扯过周千若手臂,力道之大让周千若呆住竟忘了反抗,眼见她掀开自己衣袖。
伤痕!
一条条鲜红、深红、泛青,结痂的伤痕,交错叠加犹如丑陋长虫,弯弯曲曲从手腕蔓延至肩膀。
泪如骤雨集结,倾泻而下。
“这是怎么回事?”
再抬眸时,周千寻眼中电闪雷鸣,惊的韩张氏不敢与其对视连连后退。
恰在此时,周千菡与绿弗赶到,看到周千若身上伤痕也都是心痛不已。
“说,你凭什么打我二姐姐!”
周千菡早就看韩家人不顺眼,这会更是火气上头,挽了袖子要找家伙什收拾韩张氏这个恶婆子!
“凭她是我韩家媳妇!”韩之阳的声音从东屋传出。
随后,他一脸高傲冷漠的撩帘出来,身后跟着的还有那位绿裙红褂的女子。
周千寻冷笑,“原来才高八斗的韩秀才,私底下竟是对发妻非打即骂之人。”
“你莫要胡言乱语,她是犯了我韩家家规才要接受处罚!”
周千寻冷眼瞧他,拉过周千若走到院门前,举着她伤痕累累的手臂,高喊“原来韩家家规堪比私刑,惨无人道!”
此时,韩家院子前已围了不少人,见到此景也都唏嘘不已。
韩之阳淡定自若,瞥了一眼周千若,高傲道“若儿你自己说,触犯了韩家那条家规,该不该罚!”
周千若闻言,甩开周千寻转身,望向韩之阳时亦如犯错的孩童,垂眸怯怯道“韩家妇德家规第一条无所出。”
“当家主母每日在先祖排位前,抽打你百下可有错?”
“无错!”
“那你该罚吗?”
周千若嘴角抽搐,终道“该罚!”
周千寻匪夷所思的望着她,不敢相信记忆中那位才思敏捷,秀外慧中的二姐姐竟这般愚昧盲从以夫为纲完全丧失自我意识,与一具牵线娃娃相比又有何不同?
韩之阳挑眉得意,睥睨着周千寻道“你姐姐已嫁入韩家,生是韩家人死是韩家鬼!与你周家再无瓜葛!”
“无瓜葛?”周千寻面露耻笑,且越笑越大声,指着韩之阳道“那请问,你韩家娶妾为何要让我周家出钱!”
此话一出,韩之阳眼神闪过一瞬慌乱,表面却脸不红心不跳道“那是千若变卖嫁妆得来的银子!”随即又盯着周千若,幽幽道“是不是,千若?”
周千若怯怯点头。
“二姐姐,你······”周千寻被气得哑口无言。
周千菡也是跺着脚,喊道“二姐姐,那些明明是咱奶奶首饰当得银子,你拿走时可是为韩家借的!”
“呦,我们不知道也没让她去你家借过银子!”韩张氏立刻否认。
真是一家子不要脸!
相比较对韩家人的愤恨,周千寻更恨周千若,恨其软弱怒其不争,让周家老小跟着她受人欺辱!
任谁都永远叫不醒一个极力装睡的人。
周千寻突觉自己多余,愤然转身。
想要狠心离去那刻,却听见一稚嫩哭声从西屋传出,小汐儿满脸慌张的从房中奔出,拽着她衣服哭喊道“小姨姨,小玥儿浑身滚烫,奶奶不肯请郎中来看,娘怎么求都没用,你快救救她吧!”
周千若如梦初醒,飞奔到房中将已近昏厥的小玥儿抱在怀中,跪在韩之阳面前哭诉,“夫君,玥儿都烧糊涂了,你快请郎中来看看!”
“一个小丫头片子,请什么郎中,灌些中药渣子便好了!”
韩张氏不耐烦的翻白眼,并伸手去拉周千若,却被她大力甩开。
韩张氏打个趔趄,恼火异常,恨不得大嘴巴招呼周千若。可碍于周家姐妹在,她只敢狠狠剜周千若几眼。
周千若死死盯着韩之阳,他是小玥儿的父亲。她不信他会狠心到不救自己亲生女儿。
“之阳,你看看玥儿,她真的病的很重!”
小玥儿半阖双目,干涩起皮的嘴唇,小小身体仿若一滩泥水靠在周千若怀中。
她气若游丝的可怜模样触到韩之阳心底,他抬手想去摸摸她。
韩之阳身旁绿裙女子,眉眼带笑间将他手摁下,嗔怪道“之阳,峰儿要醒了,不见你又要哭闹!”
“那快进去,可不能让我儿子哭!”
韩之阳头也不回的随绿裙女子进屋,再也没看他奄奄一息女儿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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