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节 201 让人类永远保持理智是一件极度奢侈的事情
杉斯正拿着一个海绵在刷盘子，虽然这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他会干的事情，但是没辙，就算他刚才发出了慷慨激昂的表演，就算他刚才定下了弥天大技，该刷碗的时候还是得刷碗。
说句实在话，也不是没有想跑，但是所有人都看着他，他又不好意思跑了。
于是他看着山堆一样的碗，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磨磨蹭蹭的开始刷着，时不时还走个神，他现在甚至觉得那庞大的僵尸群相比于如此多的碗都算不上一回事了，要不是弗里斯克就在旁边看着他顺便和她一起洗碗，他可能早就撒手不干了。
“就放在这里，迟早有一天他们会长出手脚，然后把自己洗刷干净的。”
杉斯抱怨道。
可是就算是英雄，刚拯救完世界的英雄，他该刷碗的时候还是得刷碗，甚至有的凄惨到要为自己的生活奔波来奔波去的，这种东西是每个人都逃不掉的，麻烦的存在的现实。
“或许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吧，可那就是不知道多少年以后了，但是这些碗我们却要在明天之前洗刷干净。”
弗里斯克说这些话的时候觉得倒是怪好笑的，没有任何贬低意味的那种好笑，其实像这样的对话，他们已经进行了无数轮了，对方的借口甚至已经吐槽到或许明天就会有彗星掉下来，我们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洗碗浪费时间呢。
她一想到之前某人还满脸自信的跟所有人说我们该怎么做？现在却因为微不足道的洗碗垮了脸，这种前后的反差太大，以至于连弗里斯克都忍不住笑，不过这也没什么问题，这才是杉斯嘛，大部分情况下都懒散的不想靠谱的家伙。
大概是杉斯实在是没托词了，毕竟他已经找了至少几十个借口了，所以他此刻无比的安静，但是这种安静的现状是维持不了多久的，因为他很快就找寻到了一个新的话题。
“我以为你会拒绝的非常坚定。”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把一个洗的没那么干净的碗堆叠到一旁去。
只不过这个小动作被佛里斯克看见了，她伸出手，拦住了人，重新拿了一个还没刷的碗，然后把对方没有刷干净的碗拿到自己的池子里面洗洗刷刷去了。
直到这个碗变得闪闪发亮，她才语气平静的说了话：“因为你的意见很合理，我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也找不到更合理的意见了。”
说完之后，她又看了一眼杉斯，看着对方半死不活的刷碗进度，表情里颇有一种没辙的意味。
她悠悠的叹了口气，又继续说着。
“如果在以前我还没有经历那么多事情的时候，我可能身上还存留着天真，就像我一意孤行的不愿意伤害任何一个怪物，哪怕有些伤口真的很痛，我常常狼狈的逃跑，在饥寒交迫中找到一个稍微拥挤一点的地方，在那里靠着墙，或者枕着土地就那么睡着了，在那个我还没有那么完整的时候，这种事我经历了很多遍，但我仍然存留有希望。”
“同样，现在我也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
她说到这里稍微有些痛苦，连拿着碗的手都没有那么稳了，一直微微颤抖着磕在什么东西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
“但是我尝试了很多次，从地下世界出来之后来到地上和他们接触的第二天起，我就在尝试，我在尝试着说服他们，但是没用，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我抱着这样的信念一次又一次尝试。”
弗里斯克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的从眼里呛出了大颗的眼泪，她已经很久没有哭泣了，但再怎么坚强，那也是有感情的，有感情就会有弱点，就更不要说哭泣了。
“但是不行，完全不行，我明白他们和安戴因那样难以被说服，于是我动员起怪物来做些事，做各种各样的好事，可无论我怎么努力，哪怕有些人接受了我们的帮助，甚至因为我们的帮助活了一条命，但是当他们看到我们的时候，仍然会大骂我们是怪物，甚至说所有的坏事都是我们带来的，用石头砸我们，骂我是走狗……可是我们明明救了他们。”
她抬起胳膊，用自己的袖子抹掉了眼泪，但是那眼泪好像怎么也抹不干净。
“有的时候我也在想，我是不是该放弃了？但是一想到有的怪物对着夕阳笑得如此灿烂，我就不想灰溜溜的坐视着他们回去，但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他们肆无忌惮的攻击着我们，甚至想要杀死我们，可是只要我们稍微表现出一点不服或者凶狠的倾向，他们就会大叫着说，我们果然是怪物，会吃人的怪物。”
杉斯静静的听着，他洗干净了手，拿出一节手帕来，往那边靠拢凑近了，耐心地帮对方擦去眼泪。
他只能做这个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懒散的性格导致他根本就没有近距离的接触过除了弗里斯克以外的人类，所以他只知道他们的处境很艰难，却没想到会艰难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
弗里斯克反问他。
杉斯答不上来，于是他只能老老实实的说，孩子，我不知道。
“为什么？”
弗里斯克又问了一遍，但是这次她是问自问，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能肆无忌惮攻击或者谩骂我们？只要我们稍微有一点反应，就能给我们扣上会吃人或者会杀人的帽子，哪怕从头到尾都是他们一直伤害着我们，哪怕想要杀死我们的也是他们，他们甚至想要帮我们变成奴隶，变成玩具，或者说是宠物，这种不恰当的形容词。”
她颓废的挡开杉斯的手，心里苦涩的就像一朵枯死的树，被啃食的千疮百孔。
“除了少部分人是真的对我们保持着恐慌和恶意之外，他们大多都只是想看个热闹，或者说他们只是单纯的想要借着这个没有任何人会指责他们的由头来肆意发泄着自己的怒火，他们才不在乎我们是谁，也不在乎谁对谁错，他们只是想杀死我们，只是想看到我们的死亡，以此为乐，所以我没有办法了，善良和天真拯救不了全部的事情，我突然明白了玩家的心情了，在一个根本看不到希望的事情里，坚持成千上万年，是一件不可能做得到的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