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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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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圣五年七月十五,大朝。

    通政司收到宁国府一等神威将军贾珍、荣国府一等明威将军贾赦联名上书,欲归还两府在户部的借银。

    奏书上说,贾家两府共计一百五十万本息皆已备好,请朝廷派官员前去清点接收。

    通政司收到奏书,连忙送到内阁。消息迅速传开,让准备大朝会的诸多文武哗然一片。

    这个口子终究还是开了,不少人铁青着脸,冲着贾珍与贾赦骂骂咧咧。

    至于站在最前面的贾珩,他们就是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胆。

    此时保龄侯史鼐与忠靖侯史鼎和一群勋贵围住贾珍与贾赦,他们怒目而视,好像要把叔侄俩给吃了。

    “贾赦,为何不与我等商议,就上了这么一道奏书?”

    “就是,你们贾家如此作为,这不是把我等架在火上烤吗?”

    “我看呀,你家出了个冠军侯,就看不起我等破落户,准备自绝于我等开国一脉了。”

    ……

    一群人围着,又是责怪,又是威胁,不断向贾家叔侄施压。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什么时候归还户部欠款还成错误了?”

    这时人群外传来一阵懒洋洋的声音,众人回头一看,忠顺王赵曜双手抱在胸前,半眯着眼睛看着他们。

    “臣等拜见忠顺王殿下!”

    一群人躬身拜下,只换来一声嗯字。却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挑礼,这位爷比贾赦混多了,而且爵位更在自己之上。

    他们本来想着赶紧把这位爷送走,可赵曜今日并未打算放过他们。

    只听他不紧不慢的说道“户部的银库都空了,你们一个个欠着钱不还,自己活着醉生梦死的生活,却忘了朝廷过得紧巴巴的。”

    说着他还从掏出一沓折子,扬了扬继续说道“看见了吗?这些都是准备归还户部欠款的折子,我瞅瞅,英国公府、齐国公府、修国公府、缮国公府、威宁候府、天波府杨家、武威将军府卫家……”

    数了数竟然有十三家要跟随贾家归还户部欠款,赵曜抬起头来,嘲讽的笑着。

    史鼐兄弟俩怎么也想不到,昨日贾琏来劝他们一起上书还银,他们还想着不会有人搭理。

    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人响应,而且还都是勋贵中的中流砥柱。

    站在不远处的贾珩走了过来,他冷哼一声,吓得刚刚围攻贾赦贾珍的人纷纷低下头去。

    “没事散了,聚在一起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随着贾珩话音刚毕,周围的人立马排成队列,静静的等候宫门打开。

    贾珩与赵曜回到勋贵队列的最前方,两人说着悄悄话。

    赵曜啧啧两声,对贾珩说道“今日我才知道,不是朝廷没钱,而是被这群人把朝廷给借穷了。光是我手中的这些,就有八百多万两的欠款。这还是能还上的,你想想刚刚那群人,翻上两倍都不止。”

    “陛下就没想过能全部收回来,主要目的是看看,忠心朝廷的到底是那些人!”

    贾珩小声回道“你看着吧,今日过后,肯定还会有人去户部借钱,而且还是大把大把的借。”

    “怎么可能?”赵曜惊讶的问道“五哥那么抠门,恨不得到处搂银子,怎么会借出去?”

    在赵曜眼中,他的皇帝哥哥什么都好,就是太抠门。欠款要都要不回来,好不容易开了这个口子,怎么能不抓紧机会把欠款都收回来?

    还往外借,这是不可能的!

    贾珩在赵曜耳边轻轻说道“不借出去,那些人用什么来建园子,好迎接他们家的闺女回家省亲。”

    原来如此!

    怪不得五哥给他送来那么多银子,让自己挑人从外地送来大量的木材砖瓦,珍奇字画,搞了半天是准备卖给这群人。

    自己借出去的银子,再用这些东西收回来。到时候这群建园子的人在户部的欠款更多了,建好的园子名义上还是属于宫妃。

    啧啧,五哥这是从哪越来的阴险招式?我的五哥啊,你怎么变得这么狡诈了?不过我怎么觉得这么开心呢?

    吱呀,宫门打开,一队禁军鱼贯而出,分列两侧。

    殿御史开始整肃队列,文武官员站好队伍,向太和殿走去。

    “陛下驾到,群臣早朝!”

    “恭请圣安!”

    “圣躬安!平身!”

    皇帝赵祯端坐龙椅之上,太子赵泓乾站在一旁,临朝学习。

    夏守中浮尘一甩,大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户部尚书王江峰就出班禀报“臣有奏,宁国府一等神威将军贾珍、荣国府一等明威将军贾赦联名上书,欲归还两府向户部的借银共计本息白银一百五十万两!”

    “哦?有这事?”赵祯假装不知道,还特意看向武将队列的贾赦贾珍。

    随即两人配合着走出队列“臣贾赦(贾珍)恳请朝廷派出官员前往府中清点银两,好早日入库。”

    赵祯笑着问道“两位爱卿,太祖有令,因诸文武心系朝廷,无心经营家业。家中若有拮据,可向户部赊欠银两。怎么,你们家现在有钱了?”

    这时候就考验贾珍的演技了,只见他感激的拜倒,大声回道“臣的先祖跟随太祖爷南征北战,无心顾及家中,这才导致家中一时拮据。传至臣等,数代经营之下,家产颇丰。臣于朝廷,身无寸功,却安享富贵,深觉惭愧。如今听闻朝廷粮钱紧张,边疆的将士们粮饷都发不出来。臣便想着清点家产,好早日还上户部欠银,这样,也算是尽了臣的一点点心意。”

    贾赦也躬身回道“自前几日臣侄贾珍与臣说过后,臣也觉得惭愧不已。荣国府世受国恩,家中荣华富贵,却忘记了早日归还朝廷的银子。今日特请朝廷,早早派下官员,前往臣的府中,清点银两!”

    这时赵曜也走了出来,好好举起手中的奏章“臣弟请奏,今早臣弟经过通政司,因为大朝会之缘故,英国公府等十三家府邸奏请归还欠银的奏章不能直送内阁,便交由臣弟上呈陛下。总计八百多万两白银,还请陛下早派官员,前往各家府邸清点。”

    哗!

    赵曜的话还未说完,大殿中就熙熙攘攘的吵了起来。

    文武百官,在户部有借款的不在少数。多的上百万,少的几百两。从太祖开国到如今,有的人都已经忘记了家里是不是在户部借了钱。

    刚刚在宫门口看戏的时候还没有察觉,如今经过君臣兄弟这么一出戏,谁还看不出这是准备催缴欠款了。

    数量少的到没什么,但那些百年来不断借银,累积百万的人家拿什么去还呢?

    况且,这些人压根就没想过,从户部借出来的银子,是需要归还的。

    在他们眼中,户部就是冤大头,反正太祖爷说了可以去借钱,我家没钱买小戏子了,你家没钱逛青楼了,那就去户部。

    “既然诸位爱卿的家中已经有了余钱,那朕也不能让爱卿成了欠钱不还的无信之人。”

    赵祯先是给这件事定了性,随后说道“户部?”

    “臣在!”王江峰躬身受命。

    “酌户部派人,查阅各府借银单据,随后前往各府清点银两,好让这些银子早点入库。这样一来,咱们今年也能过得舒心一些,边疆的将士们、灾区的百姓也能好过一点!”

    赵祯唏嘘一声,给王江峰说道“对了,若是哪位府中还有有些拮据,户部也酌情少收一些,让他们也缓一缓,等有余钱了再说也不迟。”

    王江峰立马喜笑颜开,躬身称诺。大周的财神爷,终于又要数银子了,开心啊!

    这可哭了史鼐等不想还银子的人,他们不得不想着怎么躲过这一劫。

    皇帝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此时他们还得假装感恩,拜向皇帝“陛下仁爱,臣等感激不尽!”

    剩下的时间,又是向往常一章,君臣商议了些不大不小的事情。

    临了皇帝给贾赦贾珍等主动还款的人赐下御笔亲书,直夸贾珍是忠厚,夸贾赦是忠义。

    ……

    一场朝会下来,贾赦贾珍等人是兴高采烈。史鼐等人却是一脸死了爹的表情,怨恨的看着贾赦贾珍。

    贾赦不以为意的走向史鼐“老太太让我给你带句话,云姐儿的事该了了。她不想让大兄的事情闹到圣人那里,你自己琢磨琢磨吧!”

    史鼐心中一惊,冷汗差点落下来。旁边的史鼎听到贾赦所言,连忙走过来小声说道“姑母什么意思?大哥走了那么多年,又有什么事能牵扯到这个上面?”

    “呵呵,你们自己想吧。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明日我会带琏儿登门,带大嫂的嫁妆回荣国府。以后云姐儿就是我的女儿,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说罢,贾赦便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此处,追着贾珩贾珍而去。

    “怎么办?二哥,看来当年的那老不死的知道了。”史鼎小声在史鼐耳边说道。

    史鼐连忙捂住他的嘴“禁声。回去再说!”

    他们向四周看了看,还好刚刚朝会结束,大家都是心不在焉。

    不用坐衙的人早就急匆匆赶回家中,商议归还欠银的事情了。

    此时除了自己兄弟俩,就只有远处站着的大汉将军。

    ……

    宁国府宁辉堂中,贾珩前来清点银子的户部尚书王江峰品茶说话,外面一圈的官吏在清点银两。

    算盘打得啪啪响,王江峰笑眯眯说道“君侯这出戏唱的好啊,这样老夫今年能轻快好多。”

    贾珩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还是有些惊讶。他记得今年光是查抄的银子就有两千万两了,怎么这么快就花光了?

    “王部堂,户部这么快就把钱花光了?”

    听到贾珩的询问,王江峰苦笑一下“别提了,先是黄河水患,紧接着北地大旱,户部的银子流水般拨了出去。别说几千万两,就是一亿两也不会够的。光是治河一项,没个几亿两银子都做不到彻底解决。”

    这倒是实话,中原王朝历代都在黄河上花银子,却从来没有彻底解决过黄河水患。

    这条母亲河就像是吞金的猛兽,无论花费多少,都只是打着补丁,随时都会露出她狰狞的一面。

    贾珩感叹道“这个先不说了,今日我家两府还银入库,英国公府等十三家都好说,剩下的人老大人准备怎么做?”

    王江峰回道“户部总计的欠银还未核算完成,不过积时已久,怕是有些人根本没打算还过。老夫已经打算奏请陛下,派龙禁卫查访各处,清点其家产,不能让他们以家中拮据为由,拖欠借银。”

    贾珩摇摇头,他说“如此的话,老大人就会得罪太多人了。”

    看到王江峰正要开口,贾珩打断他说道“老大人先别急,请听我说完。我知道老大人的为人,不会怕这些小人的憎恨。但这群人身后有着诸多势力,他们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我们需要找一个机会,一网打尽,而不是直接硬碰硬。”

    说罢,拿出一份名单,上面记载着宫中恩准省亲的嫔妃名单。

    他把名单递给王江峰“这些是圣人与陛下恩准的省亲名单,其中好几个都是这次拖欠借银的人。老大人切记,若是这些人依旧准备去户部借款,一定要准其所借。”

    “这是为什么?这样岂不是借的更多了?”王江峰打开名单,仔细看了一遍。

    里面有甄贵太妃、陈太嫔、勤太嫔等等共计九名宫妃。

    贾珩解释道“这些宫妃,背后不仅仅是她们的母家,母家又交好其他家族。这是一张罗织数代人的大网,关系密切,互通有无。当他们要建造富丽堂皇的省亲园子,别说还欠款了,八成还要去户部借银。而其他家肯定会跟随其后,帮助这几家修建园子。”

    说到这里,贾珩嗤笑一声,对王江峰说道“他们不知道的是,京城最大的几家建材商人,都是忠顺王赵曜的门人。包括那些售卖摆件珍奇的铺子,也都是忠顺王府的人开设的。”

    王江峰被贾珩的话惊得目瞪口呆,怪不得皇帝让他亲自来宁国府清点银子,原来是为了让贾珩告诉他这些。

    就说么,他堂堂一部尚书,忙得饭都顾不上吃,派几个郎中就能搞定的事,怎么会让他亲自过来。

    原来这都是皇帝布下的局,他就是来负责给那些人开迷宫大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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