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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儒生叩阙
    惠丰三十年腊月廿一,今年是个寒冬,连着小半个月都不见暖阳。

    似乎也因如此,京城的街道上比往日要冷清得多,尤其是女人们已经很少上街了。

    箫尧带着三个新人在外城巡逻,如今他和韩烁都升了花幡执事,各辖一支小幡。

    自薛闵兮带西北铁骑撤离京城后,京城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太平, 镇魂司也得以喘息补充新人。

    街边的不少商铺闭门谢客,有些门联还用白纸封住,这是家里有白事儿了。

    月初的京师保卫战战死的大多是西北铁骑,京营士卒和京城百姓只有靠近朝阳门的才会被赤面鬼的火球术波及到。

    而外城这边死掉的百姓,是赤面鬼进城后杀的。

    前边有座牌楼,三天前刚吊死一对母女,赤面鬼当着镇魂司执事的面吊死的。

    箫尧等人默不作声地从牌楼底下穿过,不敢抬头。

    明明是大白天,头顶却有一股莫名的阴寒,仿佛只要他们抬头还能看见那对母女惨死的尸体在寒风中摇晃。

    “哐当!”

    街边的一家酒楼传来了摔碗的声音。

    箫尧等人不由驻足观望,这家酒楼他几个月前才来过,那时许新正还在京城,还是个小喽啰,哥哥们带他来此收保护费。

    透过酒楼大门,可以看见里面有个身材矮小,穿着红黑鳞甲,戴着绯红恶鬼面具的异族人正在将酒楼掌柜当马骑。只见它手里挥舞着酒碗作马鞭,在空中抡了一圈,鬼吼鬼叫着便往掌柜脑袋砸去。

    “哐当!”又是一声脆响。

    旁边还有两个同样身材矮小的赤面鬼抓着酒坛手舞足蹈,唱着诡异的小调, 嬉笑不断。

    箫尧没再继续观望,漠然地招呼道:“走吧,这家不收了。”

    “大哥!”三个白幡执事满脸不甘心。

    “别惹事,镇魂司管不了。”

    箫尧头也不回,挎着刀便继续往前巡逻。

    镇魂司管不了?

    异族人在京城殴打京城百姓,镇魂司居然管不了?

    三个白幡执事对视一眼,情绪低落地跟了上去。

    这仨新人都是育英堂出来的,今年刚满十六岁,在育英堂的时候他们便常常听前辈和教习讲镇魂司如何威风如何骄傲。

    但是现在,镇魂司给他们的感觉就像是丧家犬。

    回到内城,迎面走来一群穿着各式儒袍的读书人,显然来自不同书院私塾,领头的有太学的学子,也有白鹭书院的学子,年纪与他们一般大。

    箫尧等人停下靠边站,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这些读书人是去午门叩阙的。

    朝堂有消息流出,说朝廷准备在年后将燕北三府与青州府割让给赤面鬼作为所谓的“谢礼”,感谢赤面鬼驱逐伪帝薛闵兮,匡扶大淮正统。

    此事一出,顺天府儒生无不哗然。

    青州府是什么地方?

    那是圣人故里!

    圣人的陵墓还埋在青州府呢!怎么能割让给外族?

    于是在白鹭书院的带头下, 越来越多的学生跑去午门叩阙。

    最早的一批学生已经在午门外跪了两天两夜,每天都有学生跪到昏厥被人抬出来, 等到稍微清醒一些又愤然跑去与同窗一起继续叩阙,绝不容许朝廷做出此等数典忘祖的荒唐决定。

    ……

    “燕北三府与青州府绝对不能割让出去!这两个地方扼守北海,乃是京师东面首要屏障,一旦掌控了这两地,便握住了我大淮之咽喉!”

    “且纵观历朝历代前车之鉴,割地伊始,便是亡国伊始!陛下年仅七岁不晓得此事利害,难道朝堂诸公也老糊涂了吗?”

    文余墨拍着桌子怒然质问道。

    “放肆!”

    文向高斥责道:“余墨,你怎能如此说话?”

    文余墨扶着额头坐回去,这短时间局势变化得让他心力交瘁。

    文向高叹息一声,语气稍微缓和一些,接着劝道:“余墨,你自幼便聪颖过人,既然能看出燕北三府与青州府的重要,也应当认清当下局势才是啊!赤面鬼的厉害那天你也是亲眼目睹的,它们要割燕北与青州,朝廷敢说一声不吗?朝廷能说一声不吗?”

    “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逼走陛下!”

    “不逼走她,难道凭她那三万铁骑就能击败赤面鬼吗?余墨,大丈夫能屈能伸,当下大淮羸弱,不能再激怒赤面鬼了!”

    “父亲此言,孩儿不敢苟同!”文余墨强忍着内心的暴躁,与之辩驳道:“赤面鬼乃海外蛮夷,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今日割燕北青州以求一夕安寝,明日便要再割江北江南,稍有不肯,则赤面鬼匪军又至矣!投肉饲狼,抱薪救火,如此苟延残喘最终也是难逃一死,反而还丢了男儿气节!”

    “父亲,强占是一码事,但割让是另一码事!若让燕北青州百姓知晓此事,他们该如何看我大淮朝廷?若让天下人知晓此事,他们又当如何看待?燕北青州割让之日,则九州民心皆散矣!”

    文向高扶额道:“燕北青州不割,和谈便不成,战火便不止,试问九州还有多少可战之兵?难道非要逼赤面鬼将战火席卷九州吗?割让燕北青州,与赤面鬼签订兄弟之盟,便可拖延数年,便有时间练兵。卧薪尝胆,方可复仇!”

    “余墨,读书和治国是两码事,你既然曾经立誓不入仕途,如今又何必胡闹瞎掺和呢?回去吧,让学生们都回去读书吧!朝政大事,自有朝堂定夺!你们现在年轻气盛不懂事,等将来你们便晓得朝堂诸公的良苦用心了……”

    文余墨不服气,愤然起身离开。

    文向高起身喊道:“文余墨!明早赤面鬼使臣就要进宫签订和约,你们不能再堵在午门了!皇上与朝堂诸公不舍得打杀你们,但赤面鬼却不认你們的!”

    文余墨不回头,慷慨激昂道:“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吾辈书生虽文弱,却有傲骨!国不敢战,吾辈赴死矣!”

    “文余墨!你给老子站住!”

    文向高怒然追出门去,扶着门框捂着胸口,却不见了儿子踪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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