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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多管闲事之人(二)
    下午两点,宫廷卫兵里拉尔正在打瞌睡。

    他倚着自己的长戟,靠着墙壁,有一搭没一搭的试图沉入梦乡——当然是不可能真正睡着的,但闭目养神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如果他哪天真的睡着,估计就离死不远了。亨赛特王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且对下人严苛无比。

    不过,瞌睡还是要打的。他的同僚都是这样做的,现在是四月份,恰好是穿上全身盔甲也不会特别热的时候,这种时候必须偷懒,等到了夏天,他们就得汗流浃背地站岗了。

    里拉尔心里清楚,实际上,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夏日站岗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除了让卫兵们累个半死还热个半死之外一点其他用都没有,可是——

    可是......

    可是国王喜欢。

    他们的国王喜欢这样。

    国王不喜欢非人种族,所以科德温境内的精灵、矮人、半身人都遭受了非同一般的厄运。

    里拉尔现在还记得一个矮人浑身赤裸地狂奔在大街上的模样,如果是平常,他会哈哈大笑。因为那家伙保准是偷了别人的老婆,然后被事主发现了,否则怎么会不穿衣服在大街上狂奔?

    可是,当时不是平常,那个家伙也不是因为偷别人老婆而逃跑,他是因为不得不跑,他身后有一队科德温士兵正在追他。

    那个矮人的肚子被剖开了,他的肠子在外面一甩一甩,随着奔跑的节奏而晃动,他跑出了一百米,或许一百五十米?然后就倒在地上死了。死的时候,他喊了一句母亲。

    《控卫在此》

    他是里拉尔做噩梦时的素材。

    里拉尔认识他,他过去时常去那个矮人开的酒馆里晃荡,几乎将每个子都花在了酒馆里的女招待身上,他特别喜欢那个胸大的精灵,结果事情发生的时候她也死了。

    而矮人死的时候,里拉尔离他不足三十米,他确信那矮人认出了他,就算他穿着全套盔甲,还把面甲也拉下了。但他就是知道。

    ‘他认出我了’,这个想法不停地在他内心蔓延。犹如搬运尸体的蚂蚁,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它们不会善罢甘休,只会在尸体身上......进进出出。直到尸体上的血肉完全被搬空为止。

    想到这里,他睁开了眼睛。

    科德温四月的阳光没让他觉得有丝毫暖意,卫兵索性放弃了打瞌睡的想法。他是大门卫兵,这里仅有两名卫兵,说出来或许有些令人惊讶。可是皇宫还有内门,里门,和一长串的走廊。

    那里全是卫兵。

    他只是个看门的。

    里拉尔盯着前方的道路发呆,五分钟,十分钟——他突然揉了揉眼睛,想知道自己是否看错了,他又揉了揉眼睛,这次,他确信自己没看错。

    卫兵颤抖着拿出腰间的号角,想要将其吹响,可他失败了。那支牛骨号角才被他拿在手中就变成了粉末与灰尘的集合,他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扭过头看向他的同伴。

    “马里布!”他凄厉地呼喊。“醒一醒,马里布!吹响你的号角!”

    结果,他的同伴没有丝毫动作,依旧在靠着墙睡大觉。这让里拉尔心里莫名其妙燃起一股无名火,他一脚揣在那家伙的大腿上,马里布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依旧没有动,就像是死了一样。

    他凑过去,趴在马里布的身上掀开他的面甲,看见一张骷髅的面庞。卫兵一屁股坐在地上,四肢并用地不停后退,直到抵住墙壁。

    “天杀的诸神啊!”他以自己有史以来声音最大的咒骂对天生的诸神发出了诅咒。“你们他妈一定是给我灌了迷魂汤了!”

    为什么他要这么说呢?

    因为那个矮人又出现了。

    不是在梦里,不是在恍忽的幻觉之中。而是在悲惨的现实。他从皇宫的路上缓步而来,肠子露在外面一甩一甩,鲜血和粪便一齐涌出。他的眼睛是漆黑的,牙齿也是漆黑的,胡子上满是蛆虫,他就那么走了过来。

    他来到卫兵面前,矮人只到他胸膛那么高,矮人注视着他,用死人的眼睛看着他,喉咙里发出空洞的回音。

    里拉尔握着他的长戟,慢慢跪倒在地。

    “梅里泰莉女神。”他的声音无比虔诚。“我向您祈祷,我赎罪,我看着一位朋友死去,但我无能为力,他的冤魂来找我了,求求您不要让他杀了我,求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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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想到你会用这种办法进去。”

    “不然要用什么办法?”

    何慎言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对猎魔人表示鄙视:“杀进去?把沿途看见的所有人统统赶尽杀绝?我看没这个必要,杰洛特。你得改一改对我的印象了,我不是什么嗜杀成性的疯子,至少在对付人类时是这样。”

    猎魔人语气轻挑地说:“如果你不说最后一句,我会非常赞成你的话。那个卫兵没事吧?我看他跪在地上和得了羊癫疯的病人似的抖个不停。”

    “他没事,他只是在遭受良心上的谴责罢了。”何慎言笑了起来,那笑容算不上有多友好,只能说还算平静。

    “而且,今天有很多人都会受到良心上的谴责。”

    他们漫步走进亨赛特国王辉煌的皇宫,他们从大门进入,走过内门,里门,以及一千个长长的走廊。卫兵和仆人们在他们身后尖叫,跪地求饶,对想象中前来复仇的恶灵痛哭流涕。有人叫喊着母亲的名字,有人叫喊着父亲的名字,有人撕心裂肺地狂笑,有人却以头抢地,不停地哭泣。

    他们一直走,直到来到国王的寝宫。

    “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疯狂的事。”杰洛特将手放在国王寝宫的大门上,抚摸着那扇有着繁复花纹的金色大门。“我居然要去直面一位国王,并且质问他。”

    “这不算疯狂,杰洛特。”法师说。“我们在做对的事,而对的事往往都是最难的。好在我有办法让它变得简单。”

    “是啊,你总有办法。”

    杰洛特点点头,推开门,在他们身后,尖叫声随着门扉的关闭逐渐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