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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章 幽默的聪明人
    爱一个人,或许会有无数理由。

    但是恨一个人,只需要一个理由,那便是恨。

    恨到极致,就是恨不得他去死。

    恨一个人,不会将人恨死,但是杀一个人,就能够杀死。

    楚擎将对章松陵的恨意埋在了心底,让福三亲自将九娘送回了章府,送回那个狗洞旁,让这个原本很漂亮却被这个世道逼迫的丑的别扭的小姑娘,钻回了那个可恨的章府之中。

    坐在班房内,楚擎的双眼布满了血丝。

    王通通走了进来,手里抓着一根拐杖,这是楚擎离开章府时,扔掉的那根拐杖。

    拐杖放在了书案上,楚擎摇了摇头。

    “我不需要它了。”楚擎用力的活动着脚踝,感受着疼痛,却面色平静:“千骑营副统领,楚擎,不需要这根拐杖了,我需要的,是剑,是剑才对!”

    “大人,您要耍剑?”

    门被推开,陈言面带微笑走了进来,坐在了楚擎面前挥了挥手,让王通通离开。

    楚擎依旧是面色平静,面无表情。

    “听到了?”

    陈言点了点头:“听到了。”

    “听到了多少。”

    “九娘来了后,我一直在外面听着。”

    楚擎的身体向前倾了倾:“我还能做多久?”

    “不知。”

    楚擎几乎是咬着牙,再次问道:“我还能做多久!”

    陈言收起了笑容,叹了口气,默不作声。

    楚擎抓起腰间的千骑营副统领腰牌,狠狠的拍在了书案上,第三次发问:“我,还能做多久!”

    凝望着楚擎掌下的腰牌,陈言终于开口了。

    “以你的行事风格,怕是…用不了多久,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他妈不怕死!”

    “可我怕,你也应该怕的。”

    “我再说最后一次,我他妈不怕死!”楚擎指着陈言骂道:“连我这个冒牌货都不怕,你这个真正的千骑营副统领却怕,你这辈子,都活狗身上了?”

    陈言微微摇了摇头:“我是说,我怕,怕你死。”

    楚擎愣住了。

    陈言再次陷入沉默,这一次,沉默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最终,轻轻拍了拍楚擎的手掌。

    “那便做着吧,愚兄,尽力保你不死。”

    楚擎一把收回了腰牌,站起身,冲着陈言施了一礼:“多谢陈兄。”

    陈言摇了摇头,站了起来,离开了班房。

    走出了班房后,陈言来到了后院之中,负手而立,随即轻轻开了口:“人来。”

    一个千骑营探马单膝跪在了他的身后。

    “知会一声月生,至今日起,任何事,事无巨细,无需通禀于我,寻楚擎拿主意便是,除此之外,命人混进章府,绿珠,九娘,保这二人性命无虞。”

    “唯。”

    探马站起身离开了,陈言依旧望着眼前枯败的老松,脸上,火辣辣的。

    楚擎见过的事,他见过,见过太多太多,可从未像楚擎这般满腔怒火。

    或许有过,只是每一次都会去想,去顾虑,想太多,顾虑太多,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大局为重,直到渐渐麻木,渐渐冷眼旁观,渐渐习以为常。

    卯时过半,初升的太阳,驱散了黑暗。

    班房中,楚擎依旧看着桌上的竹简。

    福三回来了,低声道:“少爷,送回去了,小的在墙外听了片刻,小丫头钻进去后,府内没有任何异响。”

    楚擎微微松了口气:“绿珠,究竟叫什么名字。”

    福三沉默不语。

    楚擎用力的捶打着脑袋:“她说过的,明明说过,可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呢。”

    福三依旧沉默。

    探马走了进来,轻声道:“大人,礼部观政郎陶蔚然求见。”

    “陶蔚然?”楚擎皱了皱眉:“让他进来。”

    片刻后,身穿常服满身晨露的陶蔚然被探马带了进来。

    “楚大人。”

    陶蔚然施了一礼,随即伸手入怀,拿出了一封信件放在了书案上。

    楚擎没有拆开信件,而是靠在了凳子上,望着陶蔚然。

    “大人,昨夜章府管家送至下官居住的客栈之中,信中所言,章松陵命下官即日起程至萧县任职,到达萧县后,两日内重开石坊七处,十日内,需采石头百七十…”

    “章松陵让你马上去萧县,去了萧县后继续让百姓采石?”

    “是。”

    楚擎冷笑不已:“你和章松陵,究竟什么关系。”

    “下官知道楚大人的意思。”陶蔚然苦笑了一声,指着信件说道:“在您看来,章松陵派人送来信件,直言不讳命下官开采山石,仿佛与下官熟识一般,可大人却不曾想过,下官,不过是个区区观政郎罢了,章松陵是礼部右侍郎,莫说派个管家送去信件,便是寻一只狗叼着信件送到下官面前,下官不依旧要听之任之。”

    楚擎神情微缓,点了点头。

    原本他是觉得奇怪,如果二人不认识,章松陵怎么会直接派个管家,告诉陶蔚然到了萧县后该怎么怎么办,开采多少石头,如何如何的,令人想不通。

    陶蔚然这么一说他才明白。

    的确是这样,二人身份天差地别,章松陵不需要认识陶蔚然,观政郎也好,县令也罢,在他眼里,连屁都算不上,我这礼部右侍郎怎么交代的,你就怎么办,不需要认识,不需要问,不需要说,让你办就办,就这么简单,我甚至都不用给你分赃,不用许诺你任何好处。

    想通了其中缘故,楚擎这才拆开了信件,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如陶蔚然所说,信件上没有丝毫尊重或者是“沟通”的意思,完全是一副命令的口气,命令陶蔚然到了萧县后不用收拾李木的烂摊子,而是继续摆烂,压迫百姓开山采石,非但如此,因为李木伏法,京中工料供应不上,这次要的石料比以往更多,这也就是说,需要以更高压的手段来压迫百姓采石。

    “章松陵,是真不怕死啊。”楚擎冷笑连连:“李家还没受审,他竟然敢接着摆烂。”

    陶蔚然看了眼楚擎的脸色,开口问道:“这也是下官不解之处,下官斗胆,敢问章松陵,胆子为何这么大?”

    陶蔚然想不通的地方也在这,李木欺压百姓,刚被抓进去,章松陵以前明显和李木相交有牵连,按理来说应该是对萧县避之不及才对,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敢继续索要石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章松陵有恃无恐。

    “自然是有靠山的。”楚擎望向陶蔚然,轻笑道:“靠山,在宫中。”

    陶蔚然恍然大悟,可脸上并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的模样。

    楚擎奇怪的问道:“你不怕?”

    “昨日下官便猜测出一二了,李家之事,是天子亲自交代下来的御案,章松陵敢如此行事,定是有靠山,这靠山,八成就在宫中,不会是天子,因为若是天子,天子便不会龙颜震怒彻查李家,那么想来,是其他宫中贵人…”

    说到这里,陶蔚然以一种平淡但是却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太上皇,或是宫中妃子。”

    楚擎凝望着陶蔚然,面色莫名。

    陶蔚然猜对了,至少猜对了一半。

    “那你还敢上我的贼船,你不怕?”

    “下官不怕。”

    “为什么?”

    “因为楚大人不怕。”

    楚擎先是一愣,紧接着真心实意的说道:“你还真是个人才。”

    是的,陶蔚然不怕,因为楚擎不怕。

    楚擎既然知道章松陵的靠山在宫中,还敢拉拢他一起干章松陵,肯定也是有恃无恐。

    陶蔚然很大胆,走上前,给楚擎倒了杯茶,脸上终于露出了不同寻常的神色,有些期待,有些激动。

    “楚大人,您吩咐吧,让下官怎么整死…怎么对付章松陵。”

    楚擎笑容一滞,他刚刚分明从陶蔚然的眼中,看出了一丝异样的情绪,像是…急不可耐?

    楚擎也不确定,直到此时,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了解这个叫陶蔚然的家伙。

    不过有一件事楚擎可以确定,这出自东海陶家的观政朗,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陶蔚然,本官…”楚擎站起身,直视陶蔚然双眼:“本官能信得过你吗?”

    陶蔚然微微一笑:“信不过。”

    楚擎:“…”

    “可千骑营探马,想天衣无缝的杀掉一个新上任的县令,应该,不难吧。”

    顿了顿,陶蔚然继续道:“所以,楚大人即便信不过,也可差使下官,这世间,哪有人不怕死呢,下官也是,您说呢,楚大人。”

    “哈哈哈哈,好,去萧县赴任吧。”楚擎回头看向福三:“回府中将我爹藏在床下的包袱找出来,取出三万贯银票,让陶蔚然带去萧县。”

    陶蔚然面露诧异,随即苦笑道:“要是为了三万贯,那下官可就不怕死了。”

    楚擎再次发出爆笑声音。

    这家伙,还挺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