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固然不是什么蠢货。
但也不能指望他有什么远见。
所以他选择了他认为对他最有利人成为他的老师。
这一点，嬴牧一点也不意外。
“陛下。”
赵高低声提醒道，“该吃药了。”
“嗯，呈上来吧。”
嬴政轻轻点头，淡淡道。
“药？”
嬴牧心底一沉，然后就看着赵高端着一枚‘金光闪闪’的药丸递给政哥。
嬴牧脑海中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大郎，该喝药啦’。
“历史上政哥才活了不到五十岁，和这‘金丹’只怕是脱不开关系，得想想办法让他戒掉才行。”
“退下吧。”
政哥挥了挥衣袖，淡淡道，“尔等回去各自教导好自己的弟子，明日此时再来见朕。”
话落，政哥再次低下头，埋首于身前那高高的奏章之中。
亲身实践什么叫躬操文墨，昼断狱，夜理书。
在处理政务的勤奋上，历史上历代君主鲜少有能和政哥相提并论的。
……
“赵高。”
嬴政目送嬴牧等人离去，忽然低下头在逐渐上写了一个字。
“你看这是什么字？”
“马。”
赵高看了一眼立刻认了出来，恭敬道。
“错，这是鹿。”
嬴政摇了摇头，指正道。
“是奴婢认错了。”
赵高立刻恭敬道，“这是鹿。”
“嗯。”
政哥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他的子嗣。
连脾气都如出一辙。
不管是夫子还是大臣，哪怕他们是错的。
他们也不应该指出来，而是要顺从他们的想法！
……
出了章台宫。
“十六弟！”
扶苏立刻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训斥道，“你如何能在殿中说出那番话？”
“大哥教训的是。”
嬴牧嘴角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诚恳道。
“……”
扶苏立刻被噎住，他本以为嬴牧会气急败坏的反驳自己，然后自己再以大哥的身份好好教导他。
可他没想到，嬴牧居然这么干脆就认错。
而嬴牧，他的确很干脆。
认个错而已，又不掉一块肉，那有什么关系嘛？
反正他是积极认错，打死不改。
“胡亥公子，请随我来。”
魏忠贤抬头看了一眼扶苏与嬴牧，忽然低声道。
“好的夫子。”
胡亥笑嘻嘻的点点头，态度却不复先前在殿中的恭敬，而是变得有些散漫。
而嬴牧看着胡亥，眼神却逐渐亮了起来。
现在的胡亥还只是个孩子。
虽然有些纨绔，但还不至于向后世那样残暴。
所以——
既然他还只是个孩子，那就绝对不能放过他！
“只不过在离开之前……”
嬴牧看了眼角落里的青龙，朝他使了个眼色。
……
“十六哥。”
胡亥郁闷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嬴政给他们各自挑夫子的机会。
可嬴牧非但不要夫子。
反而还跟在他后面，而魏忠贤在前面带路。
“因为我不认识路。”
嬴牧面带笑容，这种话当然不会说出口，而是道，“十八弟，你想不想讨陛下开心？”
“十六哥有办法？”
胡亥立刻打起精神来。
“当然。”
嬴牧轻轻点头，朝胡亥招了招手，对方立刻会意附耳过来，“你让魏公公去找一只鸡，再弄一枚陛下吃的金丹。”
“十六哥。”
胡亥听到前面还没反应，听到金丹立刻警觉起来，“我读书多，你别想骗我！”
“怎么会呢？”
嬴牧诚恳道，“你可是我的亲弟弟啊！挚爱亲朋、手足兄弟、血浓于水，哥哥我会害你吗？”
“好像也是。”
胡亥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相信嬴牧所言。
“魏公……夫子。”
胡亥立刻开口道，“劳烦你替我去弄一枚金丹，再弄一只鸡过来。”
“诺。”
魏忠贤恭敬点头。
政哥视金丹为宝，寻常人根本寻不到哪怕一粒。
但身为内侍，魏忠贤想要弄一枚却无比简单。
于是乎，嬴牧当即在胡亥的宫殿中表演了一出大变死鸡。
“这、这……”
胡亥惊惧的指着那不久前还雄赳赳气昂昂，结果因为吃了金丹磨成的粉末立刻中毒身亡的大公鸡，神色惊恐的连连后退。
而魏忠贤，同样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他的鸡呢？
那么大一只鸡呢？
怎么说没就没了！
“十六哥，这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
嬴牧沉痛道，“这所谓的金丹其实是毒药，是那些方士蒙骗陛下、谋财害命的毒药！鸡的身体自然远不如人，所以吃了立刻就死。”
“而人若是吃了，短时间内或许不会显出弊病。但时间一长……”
嬴牧没再说下去，可胡亥已经明白过来。
“不行。”
胡亥咬牙道，“我必须要赶紧去告诉陛下，我现在就去见陛下！”
“夫子。”
虽然被巨大的惊喜砸中，可胡亥脑子依旧清醒，立刻道，“你送十六哥回宫，我现在就去找陛下。”
“没问题。”
嬴牧笑着点点头。
去吧，去向政哥邀功。
这份功劳，我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
章台宫内，嬴政站在台下看着那只气绝身亡的大公鸡，神色阴沉到了极点。
刚才胡亥闯入殿内，大呼小叫的说他吃的金丹有毒。嬴政虽然训斥他不知礼数，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还是给了胡亥一个机会。
然后，又一只大公鸡为此丧失了宝贵的生命。
“赵高！”
嬴政声音低沉，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陛下。”
赵高服侍嬴政多年，立刻走上前。
“让黑冰台触动，把那些方士都给朕抓起来！”
嬴政阴沉着脸，冷声道，“给朕问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他们谋害朕！”
“诺。”
赵高不敢怠慢，快步走出章台宫。
“这是你想到的？”
嬴政看向胡亥，沉声道。
“儿臣不敢居功。”
胡亥急忙低下头，恭敬道。
欲迎还拒他还是知道的。
“先下去吧。”
政哥缓缓道。
“诺。”
胡亥恭敬退出大殿，而政哥却是面色一冷，“青龙。”
“臣在。”
一道身影从黑暗中悄无声息的浮现，恭敬行礼。
“刚才谁跟胡亥在一起？”
政哥淡淡道。
他的儿子，他最清楚不过。
胡亥绝没有这样的智谋——
否则，刚才在殿内他就会显摆出来。
必然是在他离开之后，有人指点他的。
“回陛下。”
青龙恭敬道，“是魏公公。”
“魏忠贤？”
嬴政神色一冷。
青龙顿了顿，又道，“还有牧公子。”
之前在殿外，牧公子曾单独与他传信。
一开始他还有些不明就里。
但现在，他明白了。
一时间，青龙顿时对嬴牧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是因为他的计划有多精妙——
而是因为他算到了嬴政的反应。
而这也恰恰是最重要的！
若嬴政并不深究，而是决定直接赏赐胡亥。
那公子此番便是为他人做嫁衣。
但政哥的反应，显然在嬴牧的预料之内。
所以，这个原本有所漏洞的计划便被补全——
人们往往不会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真相，而是会选择盲目的相信自己所‘发掘’的真相。
哪怕这个所谓的‘真相’，只是一个谎言。
一如现在。
“牧儿吗？”
嬴政神色变得柔和了起来，沉吟了两秒道，“青龙，胡亥救驾有功，赏十金。另，宣嬴牧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