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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相遇
    1987年,中国。

    这一年,印着轮船墨绿色的五分钱纸币可以买一根老冰棍;

    这一年,世上最遥远的距离还是天涯海角,而不是我在你身边,你却在玩手机;

    这一年,她和他,相遇。

    画面定格在了H市,广播中心大厦,17楼的播音室。

    “往事清零,爱恨随意,人生就是一次次的别离和相聚。好了,又到了跟大家说再见的时候,明天我们同一时间再会,拜拜。”

    白梦琪放下耳机,头发随意一个撩拨,仿佛聚光灯都打在了她的身上。举手投足间魅力四射光环自带,电台一姐声甜人美,身材前凸后翘玲珑有致,就算是个女生也会被她的妩媚风情所吸引。

    这样的女人走到哪都会成为众星捧月的中心,然而……她不是主角。

    “罗依依——”白梦琪一改刚才的温文尔雅状,咆哮一声吼,女助理屁颠屁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把Chanel包包递了过去。

    白梦琪接过包,把头一甩,头发正好打到女助理脸上,揶揄一笑,说了句“sorry”,趾高气扬地离开了播音室。

    女助理呸了好几口,把嘴里的头发吐掉,冲着白梦琪的背影比了个靠的手势,口吐芬芳:“什么垃圾贱货,出来卖的高级婊还把自己当玉女了,拽你个二五八万,有天老娘非把你的嘴脸撕烂不可……”

    其实女助理长得也不差,要胸有胸,要脸有脸,就是不修边幅,略微褪色的衬衫,松松垮垮的牛仔裤,夹着双拖鞋,有种说不出的土味。

    她叫罗依依,跟白梦琪同期进入电台,只是不同人不同命,人家早已平步青云,她还干着打杂的活。

    这背后有个小插曲,刚进电台那时,依依被台长叫进来了办公室,说看她骨骼惊奇要给她摸摸骨,运势好的话给她安排个节目。依依不肯,慌乱中泼了台长一身的水,她赶忙慌称男友在电台门口等着,急匆匆就逃离了办公室。次日,就看见白梦琪鞍前马后地陪在台长身边,而她则被贬到了最底层。

    依依事业心不重,有份工求个温饱就够了,为避免招惹麻烦,穿着打扮尽量低调简单。她在意的是活了二十五个年头还是个母胎solo,恋爱经验为零。比起事业,依依更担心这辈子嫁不出去。

    间歇性孤独,偶尔失落,这是大部分人的常态。依依还是比较乐观的,尤其是每天忙到最后同事都下班走人了,面对整个空荡荡的电台,依依就有种“江山都是我的,老娘说了算”的爽感。

    依依坐到了播音台前,对着麦克风“咳咳”两声,开始了一个人的主播:“我的心在月亮上,随着星星发光。欢迎收听依依入我心,大家好,我们又见面了,我是美丽又有气质的依依姐姐。

    首先,非常感谢这三年来大家对我的支持和厚爱。缘分很妙,有些人错过了是一辈子,有些人相遇了就是一生。如同你我,在偶然间结缘,有没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我相信,这是上天安排的最美的际遇。此夜无眠,只因有你的陪伴。

    今天,正好也是我的生日,请允许我点播一首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希望在即将入冬的夜里可以给予你我温暖。”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

    耳边回响着动听的音乐,依依陶醉地靠在椅背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睡梦中,依依梦到一个帅哥正在喂自己吃早餐。

    “够了,够了,别喂了,呵呵呵……”依依用力一咬,痛醒了过来,发现咬的是自己的手指。看来又发花痴了,不过食色性也,有何不可。

    依依看了眼窗外,乌漆嘛黑的一片,已是深夜。哪来的听众?哪来的帅哥?现实是残酷的,自己还是那只丑小鸭。

    依依长叹了口气,想多无益,烧脑又不能减肥,还是早点回家冲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睡上一觉来得实际。

    依依收拾完东西,走出了播音室。

    “哐”的一声,门关上了。

    播音室里,一片昏暗中,现出了无数个半透明的身影,他们一个个面无血色,木讷地鼓着掌。莫道前路无知己,天下皆是鬼知音,他们是依依的忠实“听众”。

    依依住的地方离公司不远,走大马路估摸要二十多分钟,走小路的话十分钟不到。往常依依都是走大路的,虽然远了些但安全。小路幽深昏暗,听说经常出事情。

    但依依今天实在是累坏了,只想能快点回到家瘫死,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走进了小路。

    夜深人静,夹脚拖鞋发出“叩叩”的声音在一片寂静里显得格外分明。一阵阴风吹过,依依打了个颤,心里多少有些犯怵。

    这时,前方不远处的树丛里晃出一个身影,朝着她走来。

    顶你个心肝脾肺肾,不会真这么倒霉吧!依依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口念阿弥陀佛,埋着头快步地往前走。

    越来越近了,明显感觉到对方朝自己靠近。眼前明晃晃的有光在晃动,依依抬头一看,就看见对方手里有刀。

    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别喊,把值钱的东西给我。不配合的话,我让你的身上多几个洞。”

    依依吓到直哆嗦,头都不敢抬。她听说过曾经有歹徒开始只为劫财,后来发现对方颇有姿色进而发展为劫色。依依心想自己正值花样年华,丰乳肥臀细腰长腿风姿卓越倾国倾城,要是让歹徒垂涎起了色心那可就糟了。

    “给给,钱都给你……”

    依依慌忙把包里值钱的东西往外掏。突然,手里握住了个长条状圆圆的东西。依依想起了前几天超市购物顺手买了条防狼喷雾器,当时纯粹是为了拼单换礼,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

    去死吧!依依把心一横,掏了出来,朝着歹徒一按。

    “啵”。清脆的一声响,依依和歹徒面面相觑……

    润唇膏,怎么会是润唇膏!

    自己想拿的明明是防狼喷雾器啊!

    靠呗哦!阴公咯!哈雷撸呀!

    “你他妈的找死是吧?”歹徒忿然作色。

    依依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出于对恐惧的本能反应,“啊”地大叫了出来。这一喊,歹徒也紧张了,整个人扑倒在了依依身上,一只手狠狠地捂住依依的嘴,死力地把她的头往地上按。

    “别吵……”歹徒的手掌很大足以覆盖住依依的半张脸,因为情绪激动,右手的尖刀在依依的眼前晃来晃去。

    依依瞳孔扩张,脸部的骨头感觉都要被捏碎了,鼻子被捂住只觉得呼吸困难,拼命地挣扎,心里呐喊着:救命,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嘭”的一声,歹徒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朝外飞了出去。依依摆脱了束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忙伸手在包里一阵猛掏,找到了防狼喷雾器对着歹徒就是一顿狂喷。趁着歹徒睁不开眼,依依使出了一记撩阴腿,朝着歹徒的裆部就踢了过去。

    “老娘不发威,当我是病猫,连我的钱都敢抢,老娘让你断子绝孙……”

    歹徒嗷地叫了出来,捂着裆部要死要活地哭喊,视线有些模糊,隐隐约约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手里举着一根粗大的木棍。刚才,就是他把自己给击飞的。歹徒心虚了,连滚带爬地逃跑了。

    看着歹徒跑远,依依心神久久不能回复。待她反应过来,才发现刚才救自己的那名男子神情有些恍惚,看上去好像也……不大对劲。

    他走路踉踉跄跄,越靠近,那股酒味就越浓烈。

    他走到依依的跟前,还没等依依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喷吐了出来。没错,不是单纯的吐,是喷吐。依依的衣服登时污秽了一大片。

    这该是如何倒霉的一个夜晚,先是遇到歹徒,进而获救了,救自己的却是个醉得稀里糊涂吐了自己一身的酒鬼。

    对方重心一个不稳,朝前倒了下来。依依慌忙扶住了他,一股酒臭迎面扑来,差点没把她熏死。

    化悲愤为力量,依依猛扇他的脸,扇得啪啪作响:“先生,先生,你醒醒……”

    他醉得不醒人事,嘴里喃喃地说着一些碎语。依依依稀听着好像是腊肠腊肠,你在哪。依依心里嘀咕着说,都醉成这样了还想着吃腊肠,怪人一个。

    想着他对自己有恩,这么冷的天总不好扔他一个人在路边,还好离家不远,只好把他先扶回去再说。

    不过说真的,这家伙真不是一般的重。依依把他的一只手架在了脖子上,自己另一只手搭着他的腰,心神莫名地荡漾了一下。

    听说,这个位置叫Lovehandle。“爱的把手”的意思,意味着可以抓着爱人腰间的这两块肌肉,当把手跟着他走。

    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真乃名句。依依吞了吞口水,手不由自主地向上游走,这是搓衣板吧,咦,这是传闻中的子弹肌……

    依依把他当真人模特,把脑海里懂的词汇都复习了一番,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子是不是有些猥琐了。

    切,管他呢!便宜不占王八蛋!谁叫这家伙醉成这个死鬼样,还吐了自己一身,不揩点油回点本都感觉对不住自己。

    回到家打开门,小白汪汪地叫着朝主人跑来。小白是依依某天下班在路边带回来的一条狗,当时看它在翻垃圾堆的食物吃觉得挺可怜的,就丢了半个面包给它。没想到它吃完了哈巴哈巴地摇着尾巴跟着她一路回家。想到它跟自己一样可怜,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都是独自一个,于是收留了它。

    这时,这个小家伙正直盯盯地瞪着这个陌生人看。它的印象里,主人还从没带过陌生男子回家,看来主人今天是要开荤了。

    依依把他往沙发上一放,自己像一坨泥一样瘫坐在了沙发上。房间里灯光明亮,看清楚了他的样貌。

    只见他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轮廓分明而深邃,虽醉态酩酊但气质依旧出众散发着男人的魅力。依依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突然,依依发现他的神情不对,心里一惊,忙扛起他就往洗手间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哇”地一声,又吐了个七荤八素。

    对方实在是太重了,依依累到不行,手一松,他整个人软趴趴地滑了下去。地板有点冷,他把身子微微蜷缩,继而响起如雷的打鼾声,好像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像个小孩子似的睡着了。

    依依快要崩溃了,望着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浑身大汗蓬头乱发衣衫不整,身上还沾了些泥土和呕吐物,狼狈不堪到自己都嫌弃。

    这他妈是招谁惹谁了,这操蛋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