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十分轻柔，却异常坚定。

    虽然回想起昨晚的事，还是令她感到害怕、难受、恐惧、羞愤，甚至还有一点屈辱。

    可她还是选择勇敢地站在了这里。

    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一旁的秦湛身上。

    在四方别院，他不仅救了她一命，他的话，也说到了她的心里。

    当秦湛提出，让她说出昨夜的经过时，一开始，她本能地拒绝，不想去面对这件事。

    但是秦湛告诉她，如果她不说，那就没有人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所有人都会认为林麒云伤害了她，他必须要为这件事负责。

    而，因为她是南疆公主，她所代表的就是南疆。

    “敢在宫宴时大胆侮辱他国公主，做出如此祸乱宫闱之事，不仅是他自己的命不保，他整个家族也会受到牵累，轻者流放，重则满门问斩。

    我已经查明，林麒云是中了“神魂散”才会导致他发狂发癫，但是给他下毒的人皆已经被灭口，如今死无对证，幕后之人无从查起。唯一能还他清白，给他一条活路的人，只有公主你了。

    你忍心见到他因为你而受此无辜之冤吗？”

    本来揽月就怀疑林麒云是中了什么蛊毒，被人控制了神智一类的，听到秦湛说他确实是中了毒，而且此毒的毒性猛烈，是常用量的很多倍。林麒云若不是因为有一身武功和靠着内力拼命压制毒性，他早就应该狂性大发，不知会做出什么更严重的事。

    揽月颇为震惊地睁大了眼。

    想到昨晚他痛苦地推开她又控制不了自己地靠近她的样子，她的心情十分复杂。

    她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昨晚的他，经受了怎样的情感与理智的折磨，才能忍着一直没有真正伤害到她。

    即使到后来，他完全听不进她的话，身体受着毒药的侵蚀和控制，他也本能地没有对她兽性大发，而是尽量克制、隐忍。

    秦湛最后说：“我不否认他确实伤害了公主，也对公主有着不可推卸的罪责。但是这份‘罪责’，是否有一些转圜的余地？至少，也应该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不是吗？”

    听了这番话，揽月的心，微微震荡。

    在她知道林麒云是无辜中毒后才这样的，她心里就没那么多的怨恨了。

    他和她一样，其实都是受害者。

    而现在，他却因为她，遭受所有人的责骂和审问，甚至可能还会因此丧命。

    想到这，揽月忍不住有些心软。

    昨晚，他沉默地守在她身后，见她想救那只小狸猫，他也没说什么，而是帮她出主意。

    他是唯一一个，不会觉得她救那只小狸猫很幼稚很可笑、又很麻烦的人。

    揽月心里那一刻其实有点感激他的。

    这位秦将军说的有道理，至少，也应该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而不是让他遭受这无妄之灾，就连辩解，也都无法辩解。

    “好。我去。”

    揽月鼓起勇气，毅然决定去帮忙。

    卫黎当时在场，听到她这样说，冷漠地道：“揽月，你想清楚你在做什么吗？”

    揽月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二皇兄，揽月很清楚。这件事，我也想弄明白原委，究竟是何人想陷害他或……陷害我。”

    到底也是皇宫里长大的公主，揽月刚才前后回想一遍也想通了一些事。

    既然林麒云中毒了，而下毒之人又被灭口，那就表示，这件事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也许，说不定幕后之人想陷害的反而是她，而林麒云可能是受了她的牵累。

    “……”卫黎沉默地看着她，许久，他才道：“随你。”

    就这样，揽月才跟着秦湛一起来了大理寺。

    她是在替林麒云说话，同时，也是想自证清白。

    她是代表南疆来和亲的公主，若是在和亲一事没有结论之前，她的清白之身就没了，对她，或是对他们南疆来说，都是一个耻辱。

    是为天下人所笑话的。

    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

    揽月刚才的一番话，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她竟会为林麒云说话。

    大家都以为，她是受害者，出现在这里已经是让人意外，而她刚才的这一番话，很明显地指明，林麒云并非自愿伤害她。并且，他在毒性发作的情况下，还在极力保护她，让她尽可能地免受到伤害。

    这件事，让大理寺卿不由得头疼起来。

    一时间，他也很难决断。

    随即，他跟一旁的两位陪审小声商量着。

    刑部尚书认为，此案既然已是事实，那就应该给林麒云定罪。

    定什么罪呢？

    三个人又有了不同的意见。

    大理寺卿和都察院御史都认为林麒云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不管他是不是自愿的，他辱了南疆公主是事实，若是不能定罪，对皇上和太后，对南疆都没法交代。可倘若这罪定重了，又难免会落人口实。

    林麒云也是尽忠职守，而且他还是大虞的将军，在战场上也是军功赫赫。如此人才，若是丧失了，怕是会寒了一众将士的心。

    大理寺卿一个头两个大，三个人争来争去，都拿不定主意。

    最后，大理寺卿干脆把这件事的案件经过全部呈给了景成帝，让他来定夺。

    勤政殿内，景成帝接到这一份厚厚一沓的文书，仔细阅览过后，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此案，确实不好定夺。

    慈安宫里。

    太后也已经知道了案件审理的结果。

    她依靠在软塌上，轻轻阖眼，身后有两个宫女正轻柔地给她捶背。

    常公公在她面前躬身等候着。

    半晌，太后才柔声开口：“皇上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太后，皇上自今早接到文书，一直未出勤政殿。听说，他留了两位相爷，还有一些重臣在御书房，正商议此事呢。”

    太后睁开了眼，眼底一抹笑意，凉薄得让人忍不住一颤。

    “这个南疆公主，倒是有些意思……”她轻轻说道：“对了，既然她是来和亲的，不如趁此机会，让她跟这个将军和亲，岂不是美事一桩？”

    常公公有些意外，但他敛了敛眸，什么话也没多说。

    “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太后没说什么，重新阖眼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