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骑马走到永宁坊时,见到前面一群男子堵在路上,看样子十分热闹。
小孩子也在外围凑热闹,喊着:“快抛,快抛。”
苏云抬头看时,见到街边的楼上,一个女子手里拿着一个绣球,身边两个丫鬟伺候着。
这楼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而且是权贵。
底下的男子看着楼上的女子,眼里满是狂热之色。
站在楼上的女子身材修长,肌肤如雪,样貌气质都很好,是个大美人。
“奇怪啊,如此美貌的女子,为何要抛绣球?”
苏云自言自语道。
这样的大户人家,又是大美女,完全可以选择一门好亲事,没必要抛绣球。
因为抢绣球的男子鱼龙混杂,最后抢到绣球的人不一定是意中人。
就像现在的情况,有年轻的男子,还有年纪不小的老光棍。
如果被老光棍抢走了,甚至被路边的孩子捡到了,到时候嫁不嫁?
所以一般大户人家的女儿,都是自己挑选的。
比如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中记载:李林甫有女六人,各有姿色,雨露之家,求之不允。林甫厅事壁间有一小窗,饰以杂宝,幔以绛妙。常日使六女坐于窗中,每有贵家子弟入谒,林甫即使女儿于窗中自选可意者事之。
意思说:奸相李林甫有六个女儿,为了给女儿们选到合适的郎君,李林甫在家中议事厅中开辟了小窗,饰以珍宝,用薄如蝉翼的轻纱盖上。
每当有未婚的年轻才俊前来拜访,李林甫就亲自去接待,让六个女儿躲在窗后透过薄纱来观察来者的品貌才干,言谈举止。
如果遇到中意的,就悄悄写在纸上。李林甫再私下去知会男方家长,如果对方同意,这亲事就算成了。
后世将议事间的小窗为“选婿窗”。
所以苏云觉得奇怪,为何这个女子会采取抛绣球的方式?
楼上的女子手里拿着绣球,看着底下拥挤的人群,目光扫视一番,没见到一个能入眼的。
身边的丫鬟出言劝道:“小主,要不算了吧,您看这底下哪个能看的?都是杂七杂八的人。”
这个女子姓陈,名叫云锦。
她是长安城民部侍郎陈志欢的女儿。
这个陈志欢虽然官职不算高,但是家学极好,而且祖上留下了许多田地,是个大户人家。
他膝下无儿,只有一个女儿陈云锦。
原本家中为她定了一门亲事,而且这门亲事也不差,对方是秘书监虞世南的儿子虞昶。
本来这门亲事门当户对,陈志欢和虞世南是同僚,两个人想着儿女都大了,也该成亲了,就跟陈云锦说这个事情。
但是陈云锦打听了一下,知道虞昶这个人流连平康坊,不务正业,学识更是一塌糊涂。
陈云锦性子烈,不同意嫁给这样一个流连烟花柳巷的纨绔子弟,于是才有了今日抛绣球的一幕。
陈府内。
一个年纪五十多岁的妇人愁眉苦脸,在家中焦急等待。
她是陈云锦的母亲崔氏。
女儿陈云锦的亲事,其实是她定下的。
因为虞世南的老婆和她是表姐妹,两个人想亲上加亲。
小时候陈云锦和虞昶见过,那时候的虞昶天资聪慧,为人又乖巧伶俐,崔氏和陈志欢都觉得订了一门好亲事。
谁知道男大十八变,越变越浪荡。
虞昶这厮整日流连平康坊,不读诗书,不练武艺,文不行武不就。
虞世南不是没有说过,可是这厮不知悔改,仍旧我行我素。
眼看陈云锦到了十八岁,这在古代已经是老姑娘了,再不出阁会被人说。
崔氏整日里唠叨,说虞昶其实也没有那么差,日子可以过。
而且成家后,男的就会收心。
陈云锦完全不听这一套,抵死不肯嫁给虞昶。
今天,陈志欢上班去了,崔氏又在家里唠叨,要陈云锦早日答应这门亲事。
这个陈云锦性子烈,被崔氏说得受不了,索性自己做了一个绣球,到了街边抛绣球。
大唐的女子不像那宋明以后那般被约束得死死的。
大唐可以休夫,女子有选择丈夫的权力。
陈云锦要抛绣球,崔氏也没办法。
一个老婆子进了正堂,说道:“夫人,小主已经上楼了,街边聚集了好多男的,什么人都有,万一这绣球被一个平头百姓抢去了,那小主的后半生怎么办哪。”
崔氏又气又无奈,说道:“都是我们平日里催逼太厉害,所以才导致她的逆反心理。”
陈云锦就是不肯嫁给虞昶,除了他,谁都可以。
即便是贩夫走卒,她也认账。
可崔氏硬要逼她嫁给虞昶,因为这个婚约是跟表姐妹定下的,必须履行。
“老爷呢,怎么还没有回来?”
崔氏问道。
家里已经派人去皇城里找了,但是皇城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
三省六部都在皇城内办公,陈志欢也是。
“夫人,早就派人去了,还没有消息回来。”
老婆子说道。
崔氏催促道:“快去,再派人去!”
她急得不行,万一陈云锦真的抛了绣球,被别人抢了去,那就难办了。
他们陈家当然可以反悔,但这样对陈云锦的名节有损。
崔氏又说道:“去楼上看紧那丫头,不许她把绣球抛出去。”
家中的丫鬟很为难,夫人的命令不能不服从,但是她们都知道,陈云锦谁都拦不住,她可是练过武的。
崔氏见丫鬟一动不动,大怒道:“贱仆!还不快去!”
丫鬟们这才低着头往街边的楼走去。
崔氏摇头叹息道:“这可如何是好啊,这丫头的性子就是惯出来的。”
老婆子说道:“小主也想自己找个好的,这本来没错,就是性子太倔强了。”
正说着,门外跑进来一个丫鬟,说道:“夫人,虞公子来了。”
崔氏惊问道:“哪个虞公子?”
丫鬟禀道:“就是虞昶虞公子,他听说小主抛绣球,就带着人过来抢了。”
陈云锦是长安城一个大美人,她抛绣球选夫婿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而虞昶听到后,马上带人过来。
他很喜欢陈云锦,绝对不允许别人娶走。
崔氏叹息道:“怎么连他都知道了,那表妹岂不是也知道了。”
“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啊。”
陈云锦宁可抛绣球也不肯嫁给虞昶,此事传到自己表妹耳朵里,就怕姐妹情完了。
崔氏愁得要死,老婆子却说道:“夫人,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