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殿前点化
“张卿，你何以善恶一道？莫非就是凭着口舌之能吗？”
“尔等终日驰求于外，只做得个义袭而取’终身行不著，不察！”
“扪心自问，你们起念之处到底是私意还是诚意，只有你自己知道，也许你能瞒得了一时的天下人，但是你瞒不过你起念时的内心。”
“别把人之恶当做天理，需知有所为，有所不为！”
说到这里，嬴长缨的语气中已经带着一丝严厉。
若论巧舌如簧的本事，殿中的文臣们都不是弱手。继续拖下去，反而失去了探究问题本质的意义。
单纯的为了反驳而反驳，嬴长缨没空和他们打机锋。
他就是要用最锋利的言语，使得张苍无法冷静思索，一举结束这场争论。
张苍虽仍旧挺直胸膛，但脸色却变得有些苍白。
嬴长缨的思维跳跃太快，让他有些始料不及。
不仅仅是张苍，就连之旁的王绾等人，也不禁为嬴长缨的锋利言语说的有些屏息。
张苍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嬴长缨沉静的声音再次响起043。
“我等在这里争论善恶，殊不知，真善者，凭借自身，上可安邦平天下，或教化百姓，或利在千秋。他们凭借自身之能，屹立于这天地间，是真正的心有大善者。纵然有一些偷鸡摸狗之辈，整日只知逞口舌之利，蝇营狗苟，却无一技之长，方为恶。诸位是否觉得，此辈便是有着先天恶端？”
张苍脸色徒然煞白。
嬴长缨这话几乎就是指着鼻子骂人了，就连王绾等人也是冷汗涔涔。
而后，嬴长缨森然冷笑。
“本公子自生以来，无愧苍生！”
“我击破匈奴，令漠北清平，每年可向大秦输送牛羊百万。在中原大地普及红薯土豆，百姓安居乐业……”
“做出以上种种事情，只因为本公子谨记不负苍生的信念！”
“张苍，你虽能言善道，但却又没资格在此清谈善恶。欲评论一件事，需先省自身。以你的才智，若是静下心来思索一番，便可知这性本恶论对民间的危害。”
“若是这套学说流传下去，依顺这种人性，争抢掠夺就产生而推辞谦让就会逐渐消失；一旦让百姓觉得生而为恶是真理，依顺这种人性，残杀陷害就产生而忠诚守信就会消失；淫荡混乱就产生而礼义法度就会消失……”
“你难道不知，放纵人的本性，依顺人的情欲，就一定会出现争抢掠夺，一定会和违犯等级名分、扰乱礼义法度的行为合流，而最终趋向于暴乱……”
“这一点，无关派系，只看后果，你果真看不到其中的危害！”
“若真是如此，你又有何等资格，列坐于此高谈大论！”
张苍蓦地站起身来，冷汗浸湿了衣衫，浑身剧烈颤抖。
嬴长缨的眸光，依然冷漠的注视着他……
嬴长缨可以看到，张苍的眼眶中已经有泪光闪动。
心中不由一阵叹息，张苍也许不知道他做的事是对是错！
但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快刀斩乱麻。
这和其他无关，这是大秦的未来息息相关。
张苍终于放下了手，朝着嬴长缨深施一礼，“苍，受教了。”
“公子，说得好！”
“此子就会逞口舌之利，我等早就看不惯他了。”
一连串的叫好声接连响起，张苍的脸色也是越发苍白。
嬴长缨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张苍。
以他的身份地位，说出的话分量自然是极重。
他今日这一番话，日后从咸阳宫传出之后，张苍恐怕在咸阳城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回想起来，自己似乎确实说的狠了点。
可没有办法，若不说一些重话。这善恶之论恐怕会无休止的扯皮下去。
再者说，张苍也需要经过打磨，方可成为真正的璞玉。
如今的他，还很稚嫩。
自信是好事，过分自信便是让其看不清自己。
张苍朝着始皇和嬴长缨各自施了一礼，然后朝着殿中群臣一一施礼，而后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开。
张苍今天所受到的打击之大，是前所未有的。
他自认博学多闻，辩才无双。
可是嬴长缨今日之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让他的脑袋瞬间成了浆糊。
他心中曾经的那些骄傲，好像瞬间成为镜花水月，化为虚幻。
嬴长缨说的那些，他从未想过，更让他的心中感到了无比的茫然和沉重。
徒然间，他的耳际响起一道声音。
“张苍！”
他抬起头，朝着声音望去。
张苍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容。
“公子！”
嬴长缨目光如刀，静静的凝视着他。
光是被他看着，就感受到一股极大的压力。
半晌后，嬴长缨的声音响起，竟然出奇的平静。
“张苍，回家好好休息一番吧。”
张苍起初还是挺直胸膛，和嬴长缨对视。
原以为嬴长缨叫住他，会再羞辱他一番。
可不曾想……
嬴长缨的声音竟是如此柔软。
突然间，张苍鼻子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唰的流下来。
嬴长缨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成名的方法很多，可惜……你选择了其中最为愚蠢的一条。”
“也许，今日之争你若是赢了，张苍的名字可以迅速席卷天下，被所有人知晓。可我向你保证，若干年后，你必会被后人钉在耻辱柱上。”
张苍指尖隐隐发白。
就在张苍的心渐渐沉下去的那一刻，嬴长缨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的才华毋庸置疑，甚至满朝衮衮诸公，也未必有你这样的才学。只是……没有物尽其用。回家好好想想，本公子过几日亲临你府上，到时再细细详谈……”
此话一出，不止张苍惊呆了。
就连原本准备看笑话的其他人也是一脸呆滞。
嬴长缨方才将张苍骂的狗血喷头，自知没脸再呆在殿中，没想到转瞬间，嬴长缨却说出这番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