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翘儿刚才装睡蒙过佟嬷嬷，被裴松拉着偷偷出门，本就吓得心里蹦蹦乱跳。

    此时见裴松停在院中甬道旁，竖起耳朵细听，她越发紧张起来。

    她晃了晃裴松的手，低声询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

    裴松把食指压在唇上，让她莫出声。

    腊梅树后有一座凉亭，三面被花砖围了起来，只留一个出口，是一个极其隐蔽的所在！因位置隐蔽，寻常也没什么人来。

    此时，凉亭里传来一男一女窃窃私语的声音。

    小翘儿不明所以，吓得瞪大眼，懵懂地望向裴松。

    裴松听了会儿，像是听出端倪，脸上浮起一抹坏笑。

    他让小翘儿站在树旁别动，自己猫腰走过去，贴到一根柱子后边，捏着鼻子学了一声猫叫。

    凉亭里的私语声瞬时停了下来，只是过了没一会儿，又再次响起。

    裴松冲里边又“喵~”了两声，见凉亭里没人回应，裴松这才扬声道：“石头，你干嘛呢？”

    他这一嗓子喊完，凉亭里瞬时死寂，过了一会儿才响起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石头慌乱异常冲出来，一把拦住裴松，惊慌失措道：“四爷，您怎么在这？我......我......不知谁家的猫跑进咱们家来，我这不刚把它赶走嘛。”

    石头说着，心虚地往后瞄了一眼，拥着裴松便往外走。

    裴松作势往凉亭方向挣了挣，吓得石头腿都软了。

    主仆俩来到甬道上，见小翘儿立在那里，石头忙拱

    手作揖道了声：“四奶奶好。”

    小翘儿却未回应，眼神轻飘飘越过他，看向凉亭。

    石头吓得大气不敢喘，额头出了一层冷汗。

    他暗暗扯了扯裴松的袖子，向四爷求助。

    裴松心里门清，上前拉了小翘儿一把，道：“咱们赏梅花去，回头再收拾他们。”

    听这口气，裴松什么都知道。

    小翘儿抬眸瞪他一眼。

    裴松心虚地捏了捏鼻子，却不敢跟小翘儿说什么，只借故训石头道：“你小子别在家里搞偷偷摸摸那一套，要是两情相悦，只管报上来，我们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要是人不知鬼不觉做下丑事，回头丢了脸面，也别怪四奶奶到时候罚你。”

    他本也是做戏给小翘儿看的，说完，讨好地冲小翘儿笑笑，做个请的姿势，说道：“四奶奶，您说对不对？”

    小翘儿这几个月脑子木得很，她心里暗暗猜度，凉亭里跟石头私会的女子，必是玉彤或者银纤当中的一个。

    是谁？

    她却是当真没有猜出来。

    她往凉亭那边挪了挪，想要过去一看究竟。

    谁知被裴松半拉半拽，拥着往外走。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这时候装个糊涂，那丫头以后记你一辈子好，若是被人撞破了丑事，回头她要是钻了牛角尖，岂不是损失。”

    裴松贴在小翘儿耳朵边叮嘱。

    小翘儿恍然大悟，便任他拉着出了门。

    本来她只是好奇而已，并没有要打要罚的意思。

    ****

    码头

    南边有一处平坦所在，是一位富商的私家园林。

    据传那位富商的夫人非常喜欢梅花，富商便在那片空地上种植了上万株梅花，以讨夫人欢心。

    每到腊月初雪时，这处便是渝州城最佳的赏雪地。

    裴松在渝州做生意也有一阵子了，自然也结识了些权贵，因此凭着他的面子，两人顺利进了梅园。

    这处一边邻水，绿中泛着幽蓝的江水，浩浩汤汤奔涌而过；一边又背靠着大山，隆冬时节，山上树木凋零，苍茫无边。

    此时腊梅开得正艳，头顶落雪窸窸窣窣，站在梅园随处一望，便是如水墨画般的美景。

    小翘儿在家里憋闷久了，初见这等景色，立时沉浸其中。

    “裴小四儿，你怎么知道渝州还有这等好地方的？”

    “四哥我做生意，闯遍渝州城南北，自然知道。”

    小翘儿撇撇嘴，只觉就这么赏梅，犹不过瘾，抬手一指，道：“咱们到那处去。”

    她所指的地方，乃是山崖上一处凸岩，岩石上建了一座凉亭。

    从梅园沿着蜿蜒山路拾级而上，便能走到凸岩凉亭上去。

    “那处定是最佳观赏地，俯瞰全景，必定与此处不同。”

    小翘儿跃跃欲试。

    裴松却是迟疑，她现在不同往日，身子能不能承受，都未可知。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便是这样的道理，远处望山，瞧着很近的距离，深入其中才会体会其中的艰辛。

    裴松柔声问道：“你累不累？”

    他本有劝退的

    意思，奈何小翘儿兴致颇高，不顾他的劝阻，执意要去。

    裴松没法，只得相陪。

    两个年轻人，终归还是想得过于简单了。裴松本想走到半路时，自己或背或抱，总能帮她一把，可实际情况却并非所愿。

    小翘儿的肚子现如今跟扣着一口小锅似的，背着怕压抱着怕挤。

    裴松试着抱了会儿，终究还是在小翘儿的惊叫声中放弃了，冬日里穿的厚实，小翘儿生怕被裙带扳倒，再滚下山坡。

    因此，裴松只能扶着她，一步一步，艰难地登上了凸岩的凉亭。

    一阵山风吹过，淡淡幽香盈鼻，小翘儿舒展双臂，抬头仰望苍穹，不由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

    她如此陶醉，裴松也是动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眼前美景果真撼动人心。

    层云压低，漫天飞雪，山脚是云蒸霞蔚般的腊梅花海。

    苍茫群山作为背景，小翘儿一袭胭脂红缎绣八宝团花的狐裘鹤氅，乃是这苍茫天地间，最亮眼的那一抹色彩。

    裴松深吸了口气，抬步站到了她的旁边，就那么静静陪着她赏景。

    大爱希声，越是深沉的爱，越是只能深藏在心底，晦涩于舌尖。

    半响，小翘儿才开口道：“我阿玛留给我的信上写了，他就是在这处，遇见我额涅的。”

    “......”裴松轻笑。

    “那日，我额涅穿了一件粉缎窄身的长袄，他说像是一朵误入冬日的春樱，一下子便把他吸引住了。”

    “误

    入冬日的春樱？”

    裴松一字一句品着，脑海中不自觉便浮现出一幅画。

    “......”小翘儿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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