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先生就坐在院里葡萄架下喝茶，见裴松进来，忙招呼他过去坐。

    裴松扬了扬手里的点心，一边递给仆妇收着，一边说道：“晚生特意过来看望老先生，小小敬意，还望笑纳。”

    杨老先生一愣，却也认真起来，让裴松在自己对面坐下，亲自斟了杯茶递过去。

    老先生也不多问，抬头含笑看一眼裴松，静等着他开口。

    裴松挠挠头，颇有点不好意思。他深吸口气，抬脸正色说道：“晚生有一事儿，想请老先生帮忙。”

    “什么事儿，但说无妨。”杨老先生脸上笑容和煦，分明全是鼓励。

    裴松暗暗搓了搓手，谨慎开口道：“听闻老先生和梅老爷子乃是故交。”

    杨老先生点头，道：“我们打小一起长起来，同在一个私塾里读了几年书。学成后，他留在渝州当起了夫子，我不安心，一心想往外跑，在外面闯荡了半辈子。

    等我又回到渝州，原本想着大家多走动走动，谁料没过两年，他又搬去了龙潭镇。其中缘由 ，相信你也清楚。”

    杨老爷子看一眼裴松。裴松忙点头。

    老先生捶了捶自己的腿，感叹道：“老了，去往龙潭镇得翻过山头，我老胳膊老腿儿实在吃不消，这才走动得没有以前那么勤了。”

    裴松一听老爷子诉苦，忙说道：“明日晚生给您备上轿子，一准不会让您累着。”

    他说得又急又快，杨老先生一时没反应过来，纳闷看着他

    。

    裴松不好意思道：“晚生想拜托您，明日到龙潭镇梅家老宅去一趟。”

    “去做什么？”杨老先生猜出个大概，含笑追问。

    裴松羞赧，没好意思大声说，抬手拢着小喇叭，凑到杨老先生耳边低语几句。

    老爷子越听，脸上笑容越是灿烂，不住说道：“提亲啊，这是好事，自然是要去的。”

    杨老先生应下，裴松心里大石头落地，“那咱们可说好了，明日一早，我过来请您。”

    杨老爷子点头如捣蒜。

    两人又闲叙一会儿，杨老先生热情留裴松用饭，裴松婉拒，起身往外走。

    可没走几步，就瞧见躲在影壁后面的石头，他正贴在影壁后，鸡贼地看着裴松。

    裴松有一种被抓包的感觉，瞪石头一眼，道：“不是让你早些回家吗？你在这里做什么？”

    石头匆忙迎上来，笑得见眉不见眼，低声问道：“爷明儿要去提亲呀？”

    明知故问，分明是取笑裴松。

    裴松气得翻个白眼，瞪他一眼，斥道：“你小子偷听？”

    石头一边抬起胳膊护着自己的脑袋，一边作势要跑，却还不忘取笑裴松，道：“四爷此举威武，小姑奶奶不在这段日子，家里实在是太冷清了。您早些把她娶回来，咱们都受益。”

    “你受什么益？”裴小四儿打翻了醋坛子，瞪着石头逼他解释。

    石头一脸惊慌道：“小姑奶奶娶进门，做了当家奶奶，爷就不会天天发脾气了，爷不发脾气，咱

    们可不都受益吗？”

    这逻辑，倒也说得过去。

    裴松懒得跟他贫嘴，自顾自回了自己房内，在箱笼里翻找出一件天蓝色绣祥云的夹袍，挂在架子上看了看，又命李婶子找来喷壶，喷了些清水上去，耐心地把袍角都给润湿抻平。

    做好这一切，裴四爷哼着小曲去了净房。

    第二日一早，天刚亮，裴松和石头便出了门。先去街上雇上一顶小轿，这才去敲杨老爷子的家门。

    听从老爷子的提议，把备好的礼品带上，一行人踏着晨光，前往龙潭镇去提亲。

    他们到的时候，小翘儿正在后院的亭子里闲坐，就见玉彤着急忙慌奔了进来。

    小翘儿揶揄道：“又怎么了？狼撵着你尾巴了？”

    “主儿，主儿，大喜，大喜。”玉彤激动得连句整话都不会说了。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能改掉这毛毛躁躁的毛病，到底是什么大喜，倒是快说呀。”佟嬷嬷训道。

    “四爷，他过来提亲了！”

    提亲？

    裴小四儿？

    他亲自来的吗？

    小翘儿也不淡定了，蹭一下站起身，就要往前厅冲。

    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问玉彤道：“他独自来的？”

    小翘儿担心裴小四儿在渝州没有帮扶，要是心急火燎自己过来提亲，少不得闹出笑话，让别人取笑一辈子。

    玉彤道：“同行的还有一位老先生，看样子跟梅老爷很熟。”

    这么一说，小翘儿自然知道是谁。

    她有心到前厅去看一看，可那么做了，

    反倒显得自己恨嫁一样。

    女孩儿的娇羞矜持绊住她的脚步，她一转身，回了自己的绣房。

    佟嬷嬷在一旁瞧着，原还想劝，见小主子自有分寸，自是乐得什么似的，冲玉彤和银纤使个眼色，让她俩到前厅去探听消息。

    前厅内，裴小四儿身子僵硬端坐着，看着两位老先生寒暄。

    他心急火燎，想要直奔主题，可又插不进去话，只得不时冲杨老先生使眼色。

    少年郎的急迫，看在两位老先生眼里，越发觉得有趣。

    杨老先生刚要开口，却被梅老爷子打断。

    “杨兄，咱们到书房细谈。”梅老爷子起身，引着杨老先生往书房去。

    裴松一颗心忽忽悠悠，又悬了起来。

    不让他听是怎么回事儿？

    莫非这几日出了变故？

    难不成，小翘儿她移情别恋了？

    裴松越想越害怕，抬眼一瞧，见玉彤和银纤隔着窗户，身影一闪而过。

    裴松想也没想，起身跟了过去。

    小翘儿回房后换了一套衣裳，正对镜擦口脂的时候，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

    “前边怎么样了？我外祖父答应了吗？”

    小翘儿以为是玉彤或者银纤，头也没回问道。

    “没有答应。”

    一道男子的声音传来，惹得小翘儿一愣，扭头看去，就见裴松满脸不高兴，站在自己身后。

    几日不见，他瘦了也黑了，原本总是带着笑的一张俊脸，此时沉了脸色，写满了不高兴。

    小翘儿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不知该先说哪句

    。

    她张了张嘴，还没问出口，裴松几步走过来，张开双臂把她抱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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