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从腰封里掏出林衙内写下的那张名单，恭恭敬敬呈了上去。

    “这二十八个人，都是被林衙内祸害的男女。林清之知法犯法，纵容幼子欺男霸女，藐视王法，罪加一等。”

    裴海接过匆匆扫上一眼，名单末尾签着林衙内的名字，还按着红指印。

    他点点头，心里有了底。

    抬眼看一下堂下瘫软在地的林氏父子，朗声说道：“林氏一案，牵扯甚广，自是要一一查证之后方能定夺。来人，把他们父子二人押送大牢，待证据补充完成之后，再作提审。林氏一族其他人，不得出府门半步，直到案情查明宣判。”

    “嗻”，李捕头带人下去执行。

    裴海举起胳膊伸个懒腰，含笑看向裴松和小翘儿。

    “至于陆公子，你们先回家去等候，随时配合府衙提审，能否做到？”

    “能做到。”

    裴松声音难抑的轻松，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冲裴海拱拱手，朗声道：“谢过大人”。

    然后拉着小翘儿，招呼石头，三人离开了府衙。

    裴海心道：这小子现如今长进了，演戏都看不出破绽。皇姑奶奶威武，把小四儿十多年面瘫的老毛病都给治好了。如果回京把小四儿现如今的变化说给阿玛和额涅听，只怕如非亲眼所见，他们也是不信呢。

    吐槽归吐槽，裴海此行目的自是没忘。

    他一路星夜兼程，赶到渝州之后，连口气都没歇着，直接提审，当真是乏得很。

    他起身活动

    活动腰身，吩咐了随行文书官员整理资料，自顾自回了驿站。

    洗漱一番，换了便衣，只带了小厮杨春，从后门溜了出去。

    石头早在那等着呢。

    裴松一进门便急声吩咐李婶子准备酒菜，此时更是等得心焦，站在阁楼伸长脖子，盯着胡同口。

    远远地瞧见裴海拐进来，嗷呜喊了一嗓子，一步三个台阶冲到了楼下去开门。

    “公子今儿是怎么了？”李婶子纳闷。

    小翘儿笑笑没说话，心道：裴小四儿娘家来人，感觉他腰杆都比寻常直了几分。

    一想到娘家人，小翘儿心里酸溜溜的。

    “二哥。”裴松兴奋地喊一声，冲上去一把抱住了裴海。

    裴海暗暗跟裴松比了比身高，羡慕道：“小四儿果真出息了，出京几个月，竟然比我都高了。”

    越夸他长得高，裴松越是挺直腰背，神气十足，得意洋洋地冲裴海瞟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那是自然，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学识和个子，总要有一个在增长。”

    裴松胡扯得离谱，说完自己先笑起来，拉着裴海往里请。

    “何止是个子，我看你现在连性子都变了好多。”

    “变了吗？我觉得还好吧，除了越发玉树临风之外，性格依旧如阳光一般灿烂。”

    裴小四儿今儿欢脱得出奇。

    裴海撇撇嘴，挖苦道：“你怕是对以前的自己有所误会，那会儿你的性格可不阳光。你那会儿就像......”

    “像什么？”

    “像六月的天，一会儿阴一会儿晴，搞不好还会下点冰雹，阴晴不定，当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我哪儿有？”

    裴松嘴硬不承认，作势扯住了裴海的袖子。

    两兄弟说说笑笑上了二楼，就见小翘儿正端正局促地站在桌边。

    她年龄小，辈儿却大，以前见了人只有旁人给她见礼，现如今见了裴海，也不知该如何行礼。

    正犹豫间，裴海上前扫袖打个千，隐晦含糊道：“微臣裴海，给姑奶奶请安。”

    “啊？”小翘儿一愣，忙抬手扶他，阻止道：“使不得，使不得，我现在算哪门子的主子。”

    她本是自谦。

    裴海却懂规矩，不管她做得如何出格，即便当了大綦朝独一份的逃婚公主，可万岁爷褫夺封号的旨意没下，她便依旧是主子。

    这规矩，不能乱。

    裴松也是愕然。他本以为，小翘儿逃婚出来，就不再是什么公主了，以后进了裴家门，自是要按长幼秩序，尊裴海一声“二哥”的。

    现如今，在二哥眼里，她却还是主子。

    这可如何是好？

    嗯，有点麻烦。

    裴松挠挠头，面露难色。

    裴海笑道：“我四弟本是个内敛无趣的人，有幸认识姑奶奶，变成如此活泼有朝气的大小伙子，阿玛和额涅如果见了，自然也是欣喜万分的。

    只是，我此番赶来，受了四弟嘱托，不敢告知二老。所以，在这里我便代替家里人，郑重把我四弟托付给小姑奶奶，还望你以后

    多多关照。”

    这话说得严重，把小翘儿闹了个大红脸。

    她摆手否认，直说一路受裴松关照颇多，要说关照，也该是他关照自己才是。

    裴小四儿听了，老大的不高兴，扯扯她的袖子，小声说道：“既然我二哥把我托付给你，你应下就是，免得让他以后担心。”

    可是......

    小翘儿拧眉，裴二爷那话说得让人误会，好像......

    小翘儿疯狂使眼色，暗示裴松。

    可裴松像是没听懂，大大咧咧地冲她嘿嘿一笑，一副谁爱误会谁误会，反正我以后赖定你了的样子。

    哎，小翘儿叹口气，裴家兄弟果真心眼多，一唱一和给她挖坑。

    三人寒暄几句，这才落座。

    裴松夹起一只鸡腿，递到了裴海的碗里，随后又夹起另一只，不动声色，暗暗地递到了小翘儿碗里。

    裴小四儿动作行云流水，丝毫没觉出异常来，反倒是裴海心里大大吃了一惊。

    以前在京中时，小四儿被三个哥哥照顾长大，哪儿会照顾人。此时照顾起皇姑奶奶来，好像还怪顺手的。

    可见皇姑奶奶会调教人啊。

    只是，这画面大约不能被额涅看到，否则老太太得心疼死。

    裴海心里腹诽，埋头吃饭。

    “二哥，京中形势现在如何？”裴松一边吃一边问。

    裴海顿了顿。

    裴小四儿立马觉出异常来，他紧张看向裴海，催道：“是不是京中形势不妙？有什么话二哥不必隐瞒，直说无妨。”

    裴

    海这才抬头看过来，虽然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笑容，可眼底神采比之刚才，暗淡了几分。

    “万岁爷这些年重文轻武，兵权外放，这些大约你也是知道的。”

    裴松点点头，道：“说是外放，不过还是落在王家人手里，莫非......”

    裴松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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