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妹子，你好福气啊，瞧你们夫妻其貌不扬，竟生了如此标致的三位姑娘。”

    那老妪两眼放光，在佟嬷嬷肩头拍了一下，再看看满脸胡子的韦福海，眼神意味深长。

    韦福海也不言语，拎着锃光瓦亮的斧头，重又开始劈柴。

    那老妪贴到佟嬷嬷耳边，问道：“那位，便是你相公吧？”

    乡野村妇，直白热络，佟嬷嬷扭捏一下，却也没有否认。

    见佟嬷嬷没吱声，韦福海几步上前，点头认下，反问那老妪道：“不知您怎么称呼？”

    “我姓刘，就住在你们东边那处院子。”

    刘大娘说话爽利，根本不像讷口少言的哀怨寡妇，“今儿跟大妹子一见如故，甚是投缘，特意过来串串门。”

    她说着话，四下一踅摸，竟又看向屋里的三个姑娘。不顾旁人没有邀请，自顾自抬脚进了屋内。

    佟嬷嬷想拦时，却为时已晚，只得跟了上去。

    “哟，这就是你们家的三朵花呀？”刘大娘两眼放光，上来一把拉住了小翘儿的手。

    小翘儿机敏，脸上挂着笑，暗暗用力，把指尖从老妇人粗糙的手心抽了出来。

    刘大娘转身又拉住玉彤的手，一双眼睛恨不得贴到玉彤脸上。

    “我儿二十有二，八岁出门打拼，现下做生意挣了大钱，刚刚捎信回来，说过程子便要衣锦还乡。

    我寻思着，他也到了婚配的年纪，给他娶上一房妻室，也好把他的心给拢在家里。”

    合着，刘大娘此

    行目的不简单，这是来相媳妇来了。

    佟嬷嬷脸色不悦，拉起她便要往外走。

    刘大娘一边走一边又说道：“你这仨闺女都好，随便许一个给我们家就成，我们也不挑。”

    “你不挑，我挑。”佟嬷嬷没好气，把她给推向门外。

    刘大娘却依旧讨人嫌，扒着门框往里瞧，贼兮兮的目光不舍得从三个女孩儿身上挪开。

    小翘儿撇撇嘴，扭脸看向一旁。

    她瞧着刘大娘十分粗俗，刘大娘却嫌弃小翘儿娇气。

    她扭脸冲佟嬷嬷说道：“个子高挑，又白又瘦的那个，我可瞧不上，身子忒娇贵，甭说干活了，一阵风都能吹倒，咱们庄稼人可养不起。”

    谁？

    佟嬷嬷脸上扭曲，一脸惊愕地瞧了小翘儿两眼。

    心道：刘大娘，你口气也忒大了，竟敢嫌弃昶宁公主？

    别说你瞧不上她，就你家那挨千刀的儿子，给她当洗恭桶的太监，怕是都不够格呢。

    这要是搁在以前，谁冲撞了这位小姑奶奶，不说要满门抄斩，起码也得拉下去打二十板子。

    眼下咱们落魄了，不好暴露身份，竟被这乡野村妇给欺负了。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呀！

    不顾佟嬷嬷的惊讶，刘老婆子又道：“我瞧那个胖乎乎的最好，圆脸旺财，大屁股镇宅，日后生儿育女，定是个旺夫命。”

    刘大娘酸话一大串，惹得三位姑娘羞红了脸。

    “胡说什么呢？”

    韦福海粗门大嗓过来赶人，“我们家姑娘都许配了人

    家，你就别惦记了。”

    “啊？三个都许配出去了？”刘大娘万分失望。

    “对，都许配出去了。”佟嬷嬷也开始胡编。

    “胖姑娘许配到哪个庄了？姓甚名谁，没准我老婆子认识呢。”

    “怎么，你还要去抢亲不成？”小翘儿隔了窗户看过来，有意逗她。

    刘老婆子一听，拍了几下胸脯，豪迈道：“花轿没上门，一切皆有变数。那胖姑娘我瞧上了，回头定要帮我儿子讨来做媳妇不可。”

    越说越不像话，韦福海抄起扫帚就要赶人。

    刘老太婆却不嘴软，一边跑一边立誓，“我儿子过几日就回，到时候上门提亲，这媳妇定是跑不了。”

    玉彤涨红了脸，气哼哼说道：“真当你儿子是王老虎了，青天白日，还要强抢民女不成。”

    小翘儿和银纤两人，却是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小翘儿拿捏着刘老太婆的嗓音，学道：“我瞧着胖姑娘最好，圆脸旺财，大屁股镇宅，日后生儿育女，定是个旺夫命。”

    她学得惟妙惟肖，刚迈进门的佟嬷嬷也跟着笑起来。

    “咱们瞧着她可怜，竟然没有瞧出，她是这样厚脸皮的一个人，真是委屈姑娘们了。”

    韦福海后脚也进了屋，皱眉说道：“三位姑娘青春年少，果真惹眼，以后不管到哪儿，保不齐就会再遇到这样的人，咱们得先想好对策，免得像今儿一样，手忙脚乱的，也没个统一的说辞。”

    他这主意提得好。

    小翘儿立马安排道：“咱们以后对外就说是一家五口，父母带着三个闺女，以后咱们仨就以姐妹相称，依着年龄排序，银纤为大，玉彤为二，我排第三。再有人问起，就说叫大丫、二丫、三丫。”

    “那怎么能成？”

    ......

    佟嬷嬷和韦福海异口同声。

    “有什么不成的，出了紫禁城，我就不是什么公主了，咱们就是一家人，也不兴主子奴才那一套。”

    四人虽觉惶恐，却也觉得有理，便只得含糊答应下。

    ****

    因着那日悟见提到，他和小翘儿额涅乃是远亲，要是论起来，她还得叫他一声“表舅”。

    小翘儿便存了体恤之心，命韦福海从县城里采买了药材和补品，给悟见送了过去。

    十一月初一，天空放晴，积雪消融，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小翘儿怂恿着佟嬷嬷去永安寺烧香祈福。

    佟嬷嬷最是迷信，以前在宫里时，每逢有法会，必是要虔诚地拜了又拜，把和尚喇嘛奉为神明。

    不消小翘儿多说，佟嬷嬷便携着众人出了门。

    韦福海去看望悟见，佟嬷嬷领着三位姑娘去了永安寺。

    小翘儿的心思，瞒得过佟嬷嬷，却是瞒不过玉彤。

    一行四人烧了香，拜了佛，捐了香火钱，被大师父请去厢房吃茶。

    小翘儿冲玉彤使个眼色，拉着她偷偷溜去后院。

    好几日不见裴松，也不知那小子现下如何。小翘儿心里嘀咕。

    他娇生惯养，如何受得了此处

    清寒的生活？

    小翘儿藏在月亮拱门后，偷偷探出头来，寻找裴松的身影。

    玉彤扯了扯她的袖子，劝道：“三丫，后院乃是佛门净地，寻常人不得出入，咱们回吧，回头让人逮住了，可就麻烦了。”

    玉彤左右看看，生怕有人发现。

    小翘儿却是不听劝，头也没回，扒拉掉玉彤拉扯她的手，喃喃道：“你别拽着我，我倒要瞧瞧，裴松借口修行，整日里不在佛堂诵经念佛，躲在后院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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