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翘儿哪儿还好意思正眼去看裴松。

    她头也没回，小声嗫喏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窗外都是侍卫，有些话不能大声讲。裴松抬手拉了小翘儿一把。

    小翘儿轻轻躲开，却也没有拒绝，跟在裴松身后，来到一处侍卫们看不到的角落。

    两人脸上都是羞窘，躲着彼此的眼神。

    “今儿这事儿，大约你也看明白了。我为鱼肉，连累了你。”

    裴松直言不讳。

    小翘儿沉目，“过去的事儿不提，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自然力主查找真相，还我清白。”裴松嗓音陡然拔高，说完又觉口误，忙补充道：“还你、我清白。”

    清白？

    小翘儿苦笑。

    真相、清白，在这泥潭一样的紫禁城里，最是难得。

    背后的龌龊，枉死的冤魂，积年的沉冤......纵然小翘儿如避世一般躲在寿安宫里，也是听闻了不少的。

    想要真相，难上加难。

    毓贵妃已然把自己择了干净，皇帝和太后若偏袒她，单凭王皇后一己之力，只怕也是徒劳。

    见小翘儿直摇头，裴松心头发闷，幽幽说道：“婚姻本是美好之事，为何非要搞得如此龌龊？”

    他本是感慨自己，却也让小翘儿产生了共鸣。

    小翘儿突然想起乌泰，也不知道他听到这消息之后，心里作何感想，说不定急不可耐想要退婚也不一定。

    如果真是这样，倒因祸得福了。

    到此时，小翘儿一双大眼睛方才活泛起来，滴溜溜

    转着，猜想着皇帝会如何罚她。

    幽禁？罚俸？亦或贬到偏远行宫去住？

    暗暗地，倒生出几分期待。

    裴松低头，把她眼中的神采尽收眼底，刚才纠结在心头的话，隐隐又涌动了起来。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裴松试探。

    小翘儿茫然，抬头对上他的视线，随即脸上一红，慌忙避开，故作严肃问道：“什么交易？”

    “就说，你我......两情相悦，求万岁爷......恩准......”

    裴松说完，就见小翘儿眼睛瞪得溜圆，不可置信望着他。

    “当然，这是假的，名义上的，以后我们各过各的，两不相欠。”

    “这可是欺君之罪！”小翘儿避重就轻。

    裴松一摊手，“你若不想嫁去察哈尔，这便是你最后的机会。”

    他要挟她。

    小翘儿气结，“可是......”

    裴松的提议过于突然，小翘儿想不出如何反驳。

    “我急于摆脱临安和晋阳，你呢，急于摆脱乌泰。我们逢场作戏，如果万岁爷恩准，你便可以有自己的公主府。我呢，自然也可以一身轻。

    当然，日后你若有了心上人，想要名分的话，我同意和离。一切，不过就是逢场作戏。”

    裴松贴在小翘儿耳朵上低语，惊得她汗毛直立。

    这主意，听起来是不错。依照裴松的承诺，她以后可以养面首，遇到真正喜欢的，还可以和离再嫁。

    条件诱人！

    可是，她却摇了摇头。

    裴松不解，

    追问为什么。

    小翘儿却也没有明说。

    恰此时门外响起脚步声，两人慌忙一左一右远远地避开。

    “两位主儿，太后老佛爷有请。”来人是太后身边的苏叶。

    小翘儿也不言语，跟在苏叶身后步出水榭。

    裴松为了避嫌，隔了五六步远，几人鱼贯进了阅是楼。

    ****

    韦福海小跑着赶到阅是楼的时候，已经子时过半。

    阅是楼外，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众多的御前侍卫。

    门窗紧闭，楼外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晃得韦福海直眼晕。

    计划的如此完美，怎地横生出这样的枝节，简直要命。

    韦福海心里暗骂。

    他想要冲上前打听一番，却被众侍卫一通吓唬，拦在了戏台之外。

    踮起脚尖看了会儿，方才看到有一个人影从阅是楼里出来，他慌忙迎上去，待走近了才看出是御前大总管达椿。

    “大总管，我们小主子可在里头？”韦福海一把拉住达椿。

    达椿扭头看是韦福海，讥讽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回道：“小祖宗自然在里头，她可是主角呢。”

    这话颇具深意，从达椿的态度分析，小主子现在必是处境艰难。

    韦福海不由急得心焦，推开众人便要往里闯。

    众侍卫岂能让他如愿，团团把人围住。

    正糟乱一团，阅是楼大门洞开，皇上一甩衣袖，怒气冲冲走了出来。

    毓贵妃扶着太后，紧跟其后。

    太子扶着王皇后，落寞走在后边。

    远远地看到裴淮庆父子俩跪在地上

    ，冲皇帝的背影磕头。

    韦福海无头苍蝇一样来回寻找，待人群差不多散了，方才找到小翘儿和玉彤的身影。

    两人一脸土色，立在阅是楼门后，身旁负手而立，站着乌泰。

    韦福海不明所以，不敢冒然去问，上前扫袖打千儿，小心翼翼问道：“主儿，没事吧？”

    “没事儿，我好得很。”

    小翘儿回得牙咬切齿，眼角余光狠狠地瞪了乌泰一眼。

    乌泰弯起唇角回之一笑，依旧云淡风轻。

    韦福海忙上前扶着小翘儿，主仆三人往寿安宫走。乌泰也不着急，就那么闲庭信步跟着。

    直到门前，方才拱手说道：“微臣告辞，还望公主好做准备，三日之期一到，臣的花轿便要迎门了。”

    三日之期？

    花轿迎门？

    韦福海吓得瞪大了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谁也不说话。

    小主子一甩衣袖，并未理会乌泰，气冲冲进了大门。

    乌泰这才转身，阔步往城门外而去。

    韦福海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下，忙闪身进了宫门，回身把门栓落下。

    小翘儿一进正殿，气恼地把满头首饰拆卸了个干净，狠狠掼在地上。

    玉彤吓得不敢出声，默默捡拾起来，放到梳妆台上。

    韦福海纳闷，壮着胆子问道：“主儿，今儿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走不了了？”

    小翘儿一听，扭头看了过来，杏眼圆睁，涨红着脸，说道：“走，今晚上必须得走。再不走，落入乌泰手里，以后插翅难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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