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太监眼角余光偷偷打量小翘儿，纷纷脸红起来。

    小翘儿美不自知，冲着初日伸了个懒腰，懒懒调转视线，瞧向院中众人。

    “大清早劳烦众位公公跑一趟，真是辛苦各位了。”

    她嗓音带点晨起的慵懒沙哑，入耳熨帖。

    小夏子心头抖了抖，忙垂眸道：“小祖宗言重了，能为主子效劳，乃是咱们做奴才的荣幸。”

    小翘儿展颜轻笑，道：“也不知万岁爷赏我什么好物件，呈上来瞧瞧吧。”

    打头儿的第一位忙走上前来，小夏子一边撩开锦盘上盖着的黄绫绸缎，一边说道：“给小祖宗预备的东西，自是不敢怠慢。这都是万岁爷着内务府的能工巧匠亲手做的，您打眼一瞧，准能瞧出好来。”

    小翘儿随着他的动作，目光落在锦盘上，只见上边整整齐齐叠放着一件樱桃红彩绣金蝶绫锻袷袍。

    樱桃红色泽饱满莹润，彩绣金蝶，在日光下闪着夺目的光芒。不用打开细瞧，便能看出必是一件上乘的绣衣。

    小翘儿满意地点点头，命银纤接下，送进了屋里。

    第二件，月白绣云纹缀着五彩流苏的云肩。佟嬷嬷抬手拭过，露出满意的神色。

    第三件，整套的赤金嵌翠玉的头面，繁复奢华。玉彤接下来，兴冲冲捧回了屋内。

    第四件，湖蓝花草纹的花盆底绣鞋。

    第五件，缂丝蝶戏牡丹纹的象牙团扇。

    ......

    这阵势，这封赏，比嫔位娘娘晋位分得到的赏

    赐还要贵重。

    可见，她那大侄子真真是下了血本啊！

    小翘儿没兴趣再往下瞧，摆摆手，让人把东西统统收了，安置进了屋内。

    她调转视线，瞧向夏公公，淡淡道：“万岁爷赏的东西，我都收到了。劳烦夏公公帮我叩谢他老人家的天恩，就说这些宝贝，昶宁我都很喜欢。”

    小夏子圆满完成任务，一听这话，脸上笑得像朵花儿似的。

    他哈腰打个千儿，道：“小祖宗喜欢就好，您的心意，奴才一定带到。如果没别的事儿，奴才这就回养心殿跟主子爷复命去了。”

    小翘儿没说话，冲韦福海使个眼色。

    韦福海上前引着小夏子往外走，背人的地方，把准备好的一把银锞子塞到小夏子手里，低声道：“夏公公辛苦，请您和众位兄弟们喝茶。”

    小夏子弯着眉眼，假意推拒两下，半推半也就收下了。

    众太监扫袖打千儿告辞，小翘儿转身回了正殿。

    屋内桌上、椅子上、炕上......摆满了赏赐，一时连个落坐的地方都没了。

    “主儿，时候不早了，梳洗吧。”

    佟嬷嬷把小翘儿扶到西次间，玉彤、银纤两个已经预备下了热水和帕子。

    “您看这些东西如何安置？”佟嬷嬷退下去之前，请小翘儿的示下。

    小翘儿轻笑一声，道：“安置？人家大清早巴巴给咱们送过来，肯定不是让咱们压箱底儿的。我瞧那些东西都不错，就顺了他们的意，等会儿全

    副武装起来吧。”

    这主意好是好，小主子俊俏可人，有了这些外在衬托，定能在今日的大宴上艳压群芳。

    可她们晚上安排了大动作，若是过于招摇，惹人注目，反倒容易横生事端，不好行事。

    佟嬷嬷的担忧，逃不过小翘儿的眼睛。

    她擦了牙，净了面，端坐在梳妆镜前，等着玉彤给她敷粉的功夫，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反正今儿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今儿不好好打扮，容易让我那大侄子误以为我心里逆着他，反倒不好。既是这样，咱们就一鸣惊人，亮瞎他们的狗眼。”

    她说得解气，轻扬下巴，半眯凤眼，透出一股不同寻常的妩媚。

    难得小祖宗起了争奇斗艳，争强好胜的心，玉彤和银纤仿佛也受到鼓舞，撸起袖子牟足了劲儿。

    佟嬷嬷叹口气，喜忧参半，默默下去准备。

    ****

    珍寿堂紧挨着紫禁城的东城墙，是一大片开阔的所在，面阔九间，进深五间，极为通透。

    前边有一处宽绰的院子，青石地砖铺就，方便迎来送往。

    后边临着一栋三层高的戏楼，名唤畅音阁。逢年过节，常有名角在此献艺。

    要是追溯起来，这地界还是小翘儿她父皇在世时，着人修建的呢。不等建成，他老人家就一命呜呼去了。

    一晃十多年，想来也是令人唏嘘。

    小翘儿扶着玉彤的小臂，款款往珍寿堂走。

    刚刚申时过半，东一长街上已经热闹起来。

    不过也都是些小阿哥、小公主们，由下人伺候着，往珍寿堂去赴宴。

    孩子不像大人，在这等重要场合先想着梳妆打扮，争奇斗艳。

    孩子们心思简单，只关心席面好不好吃，戏台上的名角儿筋斗翻得好不好。

    等小翘儿迈进珍寿堂的时候，就瞧见一众未出阁的公主、郡主、乡君们，正围坐在后殿临窗处说笑。

    中心的那位，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必是临安公主。

    她远远地瞧见小翘儿，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冲身旁的贴身宫女素绢问道：“你瞧瞧，来人可是皇姑奶奶？”

    素绢踮着脚瞧了瞧，点头道：“没错呢，可不就是昶宁大长公主嘛，皇姑奶奶今儿的打扮，可真好看呀。”

    临安也是惊讶，脱口道：“皇姑奶奶平日打扮最是素雅，从未如此浓艳过，今儿是怎么了？”

    她这话引得众人好奇，纷纷向门口看去。

    姑娘家平素话题少，聚在一起时，左不过聊聊谁又做了新衣裳，谁又梳了新发式。

    可是，每逢跟小翘儿在一起时，却总是谨慎出口，不敢拿这些琐碎烦扰她。

    小翘儿辈分大，跟她们有代沟。她们生怕聊着聊着，皇姑奶奶突然冒出几句：恪守妇德、勤俭持家、戒骄戒奢、行善积德，一类的话来。

    奶奶辈儿的人，不说些大道理，有违身份。

    所以，平常也不管小翘儿多么和善温顺，在小辈儿的宗室女子里边，没有太过亲近的人。

    临安

    却是除外。

    一来临安性子憨直，跟她额涅一样，没什么曲里拐弯的坏心眼。

    二来，她也烦说话拐弯抹角，总让人猜来猜去的女孩儿。

    小翘儿款步进入正殿，有宗室家的福晋们过来行礼问安。

    她一一含笑回应了，得了空儿，这才来到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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