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他没听到吧。

    饭毕，林敏敏和林修一起走了，因为穆安安说要直接去机场，所以我和繁华便跟他们一起来了机场。

    停好车后，我正要下车，繁华又拉住我“咱们就不下去了。”

    我们要回去可以坐繁华的飞机，走另一条专用通道。

    我说“我要送我姐姐。”

    “我知道。你在这里跟她道别吧。”繁华说，“上面人太多了，对咱们来说并不安全。”

    说完，他下了车，很快，穆安安拉开车门坐进来了。

    我说“我们就不上去了，毕竟繁华家情况特殊……”

    “我知道。”穆安安说着，伸手搂住了我的肩膀，“而且我也不想让你上去送姐姐，人那么多，你哭哭啼啼的被记者拍到，股票跌了怎么办？”

    我说“这跟股票有什么关系？”

    “fh董事长当街洒泪。”穆安安笑着说，“疑似公司出现重大变故。”

    “……”

    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安静……

    忽然，穆安安出声了“别哭了，还在潜伏期呢，还能潇洒一阵子呢。”

    “……”

    “把眼泪擦擦。”她又说，“不然姐姐可亲自给你擦了。”

    我说“你擦吧。”

    我知道她的意思，这病毕竟可怕还传染，别人会害怕的。

    但是我不怕，她是我唯一的姐姐呀。

    穆安安没有用手帮我擦眼泪，而是拿了一张纸在我脸上沾了沾，说“上次我不该骂你的。”

    我说“你骂的没有错。”

    “穆云不是你的孩子，你把他养到这么大，我作为他的母亲应该感激你，而不是逼你继续对他负责任。”穆安安说，“你爱他就跟他复合吧，只要他这次真的能对你好……姐姐向你保证，就算是他们家，也绝对找不到穆云。”

    我说“我会解决这件事的，到时你们还回来。”

    穆安安没说话。

    “好不好？”我说，“我等一下就跟繁华去见他妈妈，能说服他妈妈我就说服，说服不了就当我跟他缘分尽了。无论如何，你们都可以回来。”

    穆安安这才问“见他妈妈？说什么？”

    “求求她原谅我吧。”我说，“还不知她愿不愿意见我……但是不肯见也没事，如果她实在不肯，我就跟繁华断了，你们还是可以回来。”

    穆安安摇头“我们不回来了。”

    “……”

    “也不能说不回来，等穆云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他自己就会回来的。”她笑着说。

    我说“我真的会跟他分手……我保证，我发誓！”

    “菲菲。”穆安安说，“你不能想着跟他分手，分手了你那两个就没有妈妈了。”

    我说“没关系的，繁家会对他们好的。”

    “怎么会没关系呢？”穆安安说，“你知道你小时候有多想妈妈吗？”

    “……”

    “你晚上睡着了，都会缩成一小团，说‘妈妈，不要不要我’。”她说，“有妈妈多好，你看繁华都这么大了，他妈妈还是愿意护着他。”

    我说“你别说了……这件事我有打算。”

    “你也别打算了。”穆安安笑着说，“其实我想走也不全是因为你。”

    “……”

    “我这么多年，一直浑浑噩噩的活着，遭报应也是情理之中。”穆安安说，“但虽然这么想，也会觉得有些事没来得及做……”

    她说着，看向我，“比如跟我爱的人结婚、旅行……你知道吗？自从确诊了这个病，我俩就再也没有吵过架了，一下子就好像回到了当年。他给我买巧克力，我把那些漂亮的包装盒收起来，放他写给我的情书……”

    她并没有哭，我却泣不成声，她一向比我坚强。

    我说“你应该早点跟他复合的……”

    她出车祸时还没有病，这是最近才有的。

    穆安安摇了摇头，说“以前是真的觉得不爱他了。”

    “不是的……”我忍不住说，“不是的，姐姐。你是为了我，因为他想杀我，你才不想跟他在一起……”

    穆安安摇头道“不是的，菲菲，别这么想。”

    “就是这样……”我说，“我知道就是这样。”

    “不是的。”她转过身抱紧了我，说“是姐姐对不起你。”

    她哪里有对不起我？

    不，或许有过吧，但我已经不记得了。

    我和穆安安之间有诸多龃龉，但正如这世上绝大多数姐妹那样，到了生死别的这一刻，我只记得她是我唯一的姐姐，是那个在妈妈去世后抱着我，告诉我不要怕的姐姐。

    是我娘家的最后一个人。

    哭了一会儿，穆安安松开手，拢了拢我的头发，说“虽然姐姐也没帮过你什么忙，但还是希望你好好的。”

    我说“我也希望你好好的，姐姐……”

    虽然二十年是国内存活最长的，但存活不等于有质量，况且那是最长的……不是平均数。

    “这个……”她说着，又掏出了那叠文件，“你拿着。”

    是我送她的结婚礼物和支票。

    我说“这是给你的……”

    “所以我也没想还给你。”她说，“帮我留给穆云，不然姐姐一死，就都归他支配了。我不相信他。”

    当她说到“姐姐一死”这四个字的时候，我的心真的又颤颤得疼了一下。

    “再见了。”穆安安说着，把额头在我的额头上贴了贴，这动作和我刚出生时的照片一样。她笑着说，“我的小妹，你会幸福的，姐姐祝你幸福。”

    穆安安他们离开后，我和繁华又在车里呆了很久才离开。

    期间我一直不想说话，繁华也不吭声，起初他握着我的手，后来又把我抱进了怀里。

    我浑浑噩噩地靠在他怀里，尽管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几天，但我是在看着她的背影离开时，才彻底明白，我姐姐不会再回来了。

    我再也没有姐姐了。

    不知过了多久，繁华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拿出来，我也看到了屏幕上是“三姐”。

    苏灵雨身体这样，之前我也不知繁华是不是说了什么刺激她的话，这通电话指不定会通知什么。

    显然繁华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犹豫了一下，接起了电话。

    车里很静，我又离他这么近，因此可以很清楚地听到苏怜茵的声音“你跟妈妈说了什么？”

    繁华立刻问“妈妈怎么了？”

    “从早上接完你的电话到现在一直不说话。”苏怜茵着急地说，“早饭也没吃！你到底说了什么让她这么难受？”

    繁华也脸色难看起来，勉强道“你别管了……”

    “不是又在说她的事吧？”苏怜茵说，“你就不能心疼心疼妈妈吗？”

    “我没说。”繁华说“但我的确想……”

    我连忙抢下手机，挂断了电话。

    繁华愣了愣，看向我。

    “我不去了。”既然他还没说，那正好。

    繁华皱起眉“为什么？”

    “我以后不会再跟侯少鸿见面了，你不喜欢的别的男人我也不会见。”我说，“我也不去见你妈妈。”

    繁华明显紧张起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我不想去刺激她。”

    繁华抿了抿嘴，说“也不见得非是刺激……如果她到最后都不肯接受你，那我们……”

    “我们可以永远就这样，到你腻了为止。”我说，“就当是对我做错事情的惩罚吧……”

    繁华搂住了我的身子，柔声说“别说什么惩罚，要惩罚也是惩罚我。我们说好的，今天就回去见她。我也跟她说了，我有重要的事想跟她商量，她肯定也猜到了。”

    “你打个电话用别的事搪塞一下吧。”我说，“就这么定了。”

    繁华说“为什么？”

    我说“我不敢见她，我不知道见了她我能说什么，我没有语言能说服她。而且……我是个灾星，我不能让你也没有妈妈。”

    繁华愣了愣，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妈妈是自杀的，因为她生了我，被我拴在家里，不能出去工作。所以那天虽然我一直求她，她还是在我面前杀死了自己。”

    是啊，我一直没告诉过任何人，其实我一直都记得，只是我不愿意去回忆——我妈妈她恨我。

    她恨到不惜死在我的眼前。

    “我爸爸是被我选的男人害死的。”他那么疼我，我却完全没来得及尽孝，甚至也是因为我，他一辈子的事业才完全毁掉。

    繁华后来又还给我们又能如何？穆氏对我爸爸的意义并不只是钱呀。

    “就连我姐姐……”

    我不敢把梁听南用药使我病情加重的事告诉繁华，我怕他会杀了梁听南。

    我只能说“也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

    “还有穆云……”

    那孩子那么懂事，现在却这么难过。

    如果我之前早点跟他谈谈，让他更好地跟穆安安他们建立感情，他今天就不会这么难过。

    我由衷地说“我不能再克死你妈妈……”

    虽然我一点都不喜欢她。

    “别说了，没这回事。”繁华抱住了我，柔声安慰道，“你心理压力太大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这都跟你没有关系。”

    “我不要见你妈妈。”我心意已决，“不要再折磨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