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日月当空吾儿是气运之子
姬明月能够感觉到，自己出了问题。她眼前天地变幻，等到清醒过来之时，已经到了一处雾蒙蒙的空间。
随着她一起前来的文武百官们，也不见了身影。
她试探着往前行走，只感觉到处都是混沌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晰。
但她并不慌乱。
因为冥冥之中，她有一种预感。
那就是在这里，自己不会有危险。
“不肖子孙姬明月，拜见皇祖！”
她环顾四周，躬身拜下。
能够在这里，把她挪移到这个诡异空间的人，除了姬昊天，显然不可能有第二个人。
她不难猜测，这是姬昊天对她的召唤。
事情果然如此。
“真没有想到，有一天朕还能见到姬氏后人。”
一个沧桑且疲惫的声音响起。
这个声音，让姬明月本能的有些触动。
她抬起头，看向前方。
迷雾散开，混沌消失，露出一个姬昊天的身影。
可以看到，姬昊天就站在前方。
只是他的状态很不好。
脑袋低垂着，四肢之上，拴着冰冷而又坚韧的锁链，锁链一直延伸到迷雾深处，仿佛和整个空间连接在一起，而姬昊天的头发已经变得花白，低垂着的脑袋微微抬起，可以看到他苍白的面庞，以及没有丝毫血色的嘴唇。
这哪里有拳镇山河，天下无敌的姬昊天模样？
这分明就是一个承受着巨大压力的囚徒。
看到这一幕，姬明月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皇祖，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叶宁说，姬昊天自愿融入人形大山，成为封印的一部分。
这很伟大。
但现在来看，这哪里有半点自愿的意思？
看起来就像是姬昊天被困在了这里，尤其是他的身躯，上面到处裂痕，姬明月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他在痛苦的挣扎，想要离开此地，但是锁链是那么的坚韧，使得他根本挣脱不得，哪怕皮开肉绽，也不能获得自由！
这个苍老，疲惫，佝偻着腰身，耷拉着脑袋的姬昊天，当然不会是姬明月心目中那个无所不能的皇祖。
这一瞬间，她想到了太多有关于阴谋的东西。
难道说皇祖并不是自愿如此？
难道说皇祖也是被人陷害？
难道说封印之地是个骗局？
各种阴谋论，理所当然的从她的脑海之中涌出。
姬昊天看着她，疲惫的眼眸之中闪过一抹笑意，他似乎能够洞悉人心，知道姬明月在想什么。
“不必胡乱猜测，没有任何人逼迫朕，朕确实是自愿如此的。”
此话一出，姬明月才好受了些，只是看着姬昊天身上的锁链，露出难以理解的神色。
“可是……”
姬昊天抬了抬手，铁链晃动了起来，他眼里依旧充满了笑意。
“你说这个？”
“这个是朕所设的。”
“若是没有这些锁链，朕只怕是早就扛不住压力了。”
姬明月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什么？”
这些锁链居然是姬昊天所设。
也就是说，竟然是他自己锁了自己？
天底下还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但现实有的时候，就是充满了魔幻色彩，姬昊天疲惫的说道。
“你不会知道，当朕的肉身和神魂，完全与这座封印之山融合到一起的时候，那一瞬间，所涌来的压力到底有多么的可怕？”
“孤独，死寂，冰冷，黑暗，绝望……封印背后，是一个难以形容的世界，我无法去注视它，当我注视它的时候，它也在注视着我……直觉告诉我，那里有大恐怖！”
“在这种大恐怖面前，一个活着的，能够思考的人，是很难时时刻刻都保持冷静的，再怎么坚韧的弹簧也总有绷不住的时候，朕担心有一天，朕会受不了，朕也会害怕，所以朕……便断了后路，自己将自己锁在了这里々「。”
姬昊天看着束缚着自己的铁链，很难说是什么心情，说恨，显然也不至于，毕竟这些锁链，确实是能给他带来正面的帮助，说爱，当然也不可能，因为这些锁链，让他永远也无法离开这里，必须时时刻刻的在此，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事实证明，朕是对的，若是没有这些锁链，朕可能早就崩溃离开这里了，朕若是离开，那么一切都完了！”
姬昊天永远也无法忘记，自己当时发现封印之地后，是什么样的心情。
震撼，惊悚，但更多的，还是责任。
他从草莽之中崛起，创造了一个太平人间，大周是他此生最得意的杰作，他绝对不允许任何外力，破坏掉他所珍视的东西。
所以，他毅然决然的做了这个决定。
姬明月看着姬昊天。
这个在她生下来开始，就带给她无尽荣耀的先祖，就这么狼狈的站在他面前。
准确来说，甚至不是站立。
而是被铁索拉拽着，这才勉强保持着站姿。
他是那么的疲惫，整个人就像是被掏干了一般，形容憔悴，身形枯瘦，就连抬头的力气，似乎都没有。
姬明月曾经幻想过，有朝一日皇祖会如同闪电一般归来。
但是现实却是这么的魔幻，他们终于见面了，可姬昊天却是这副样子。
要说是不心疼，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姬明月心中更多的，还是悲伤。
姬昊天，一个开创了前所未有武道道路的男人，曾经是那么强大，镇压了一个时代，可是最终，竟然沦落成了这副样子。
这不是她幻想中皇祖该有的样子。
“黑暗入侵，当真就这么的可怕吗？”
姬明月有些绝望。
姬昊天是她心目中的英雄，也是她的骄傲，在她眼里，所谓无敌，指的就是姬昊天。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绝世强者，竟然成了这副样子。
从这里就能看出，黑暗入侵是多么的恐怖。
“黑暗入侵，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它不能用可怕来形容，它是一个独立的，浩瀚的，也许要比传说中的仙界还要巨大的大世界，只是这个世界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最开始，朕以为，黑暗世界最可怕的，便是其中无数怪物，但后来朕才发现，原来黑暗世界自己就是一个怪物，当它到来的时候，会吞没一切！”
姬昊天丝毫不掩饰自己眸子之中的恐惧。
他曾经是多么的强大。
一个人镇压仙门。
而在天下无敌之后，又再进一步，那更是登峰造极。
那个时候，他寂寞如雪，想要找个对手都很艰难。
可以想象，那个时候的他，是何等的自信。
可就是在封印之地，惊鸿一瞥，只是一眼，看了黑暗世界的那个瞬间，他便丢掉了所有的骄傲，只剩下了满心的惊惧。
“黑暗世界自己，就是个怪物？”
姬明月想到叶宁先前所说。
“我听到过一种说法，说是黑暗世界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一直在运动，这个世间有许多世界，一旦被黑暗世界撞到，都会直接被吞噬，什么都不会剩下，抹去所有的痕迹！”
闻言，姬昊天有些意外。
“没有想到，在我们这个封闭的世界里，居然还有知道此事的人。”
他的回答，无疑证实了南宫良人的猜测。
姬明月内心感到震撼，但更多的疑问涌上心头。
“可问题是，若是黑暗入侵当真是那么可怕，那么在上古时期，为什么人族和妖族联手，能够将其封印呢？”
这是她想不明白的事情。
也是所有人族，妖族，都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如果黑暗入侵当真那么可怕，那么上古时期该怎么解释？
前人能够将其封印，后人为什么不能？
“封印？”
姬昊天忽然之间大笑了起来，就好像听到了一个多么荒谬的笑话一般，他的笑声之中，充斥着嘲讽。
“没有人能够封印黑暗世界！”
“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上古时期，根本不是黑暗入侵来临，而仅仅只是黑暗世界的倒影而已！”
姬明月心中一动。
“倒影？”
姬昊天点了点头，说道。
“是的，黑暗世界在吞没其他世界的时候，倒影正好覆盖了我们的世界，于是出现了许多怪物，这些怪物，入侵了我们的世界！”
“而上古时期，人族和妖族所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仅仅只是将这些怪物赶出了我们的世界，并且将他们最开始所打开的通道，再次封闭住了而已。”
“但那没有任何意义，黑暗世界已经盯上了我们，它正在逐渐的靠近，当它完全靠近的时候，一切都将结束！”
姬昊天的回应，让姬明月陷入到了深层次的思考之中。
震惊虽然震惊，但震惊的多了，也就冷静了下来。
今天她接收到的不可思议的消息已经太多了。
她用理性的角度去思考问题，然后再次发出了疑问。
“如果说，黑暗世界这么可怕，那么封印的存在有什么意义？皇祖的奉献，又有什么意义？”
姬昊天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道。
“意义只是拖延。”
“拖延？”
“不错。”
姬昊天太多岁月没有和人说过话了，以至于说的多了，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组织了一下预言，再次开口。
“．〃封印的存在，只是掩盖了我们这个世界的气息，当我们散发出的气息少一点，黑暗世界到来的就会慢一点。”
“但它还是在不断的靠近，因为它已经看到了我们，当它越来越靠近的时候，封印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封印一旦崩溃，它降临的速度就会加快，所以朕，才融入到了封印之中，朕试图用自己的力量，来延缓这个过程……但朕的力量太微不足道。”
说到最后，姬昊天自嘲一笑。
曾经他自以为无敌。
但是现在看来，那就是井底之蛙。
在这种可怕的灾难面前，他甚至连主动挥拳的资格都没有。
姬明月没有在说话。
这些消息实在是过于重大，以至于让她沉重的说不出话来。
但姬昊天还有话说。
“朕是人，是人就会有感情，有感情就会出现破绽，若不是如此，也不会被妖族所利用。”
他说的，显然是蛇王破坏封印那件事。
“皇祖知道？”
姬明月问道。
“朕当然知道，但朕没有办法。”
姬昊道。
“朕为了延缓黑暗世界的降临，已经耗尽了所有气力，朕将自己的肉身锁在这里，是为了防止自己承受不住压力逃离，朕的神魂也陷入了沉睡，这是因为只有在沉睡的时候，朕才会少些破绽，若是清醒，就难免会有一些多余的情绪……但就算是沉睡，也不可能就真的一无所知，总还是有那么一丝意识处于清醒和不清醒之间，于是就被妖族所利用了、”
姬明月沉默了少许，说道。
“皇祖已经足够伟大了，出现这种事情，也是难免的，其实妖族就算不破坏，黑暗入侵也会到来，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姬明月觉得，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既然黑暗世界是这么的可怕，那么坚持的意义是什么呢？
(李诺的)就算妖族不破坏，那也顶多再坚持个几十年，上百年。
早死晚死，没有那么大的区别。
但姬昊天却并不这样想。
“你说错了，时间对我们这个世界来说，很重要，当年朕之所以愿意自我牺牲，也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更多的原因，还是朕看到了一丝希望！”
姬明月浑身一震。
“希望？”
姬昊天点了点头。
他眼里闪烁着光芒，说道。
“朕借助九州鼎的力量，曾经看过一眼命运长河，这个世界并不是完全一成不变，毁灭或许是九成九，但总有那么一丝机会。”
“那一丝机会，或许就应在了某个人的身上。”
“若是那个人出现，就会带给人间以希望，或许朕的坚持就不会是无用功！”
那个人？
姬明月眼神一闪，忽然之间脱口而出。
“叶宁！！！”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在姬昊出带给人间以希望的时候。
她第一个，也是唯一能够想到的人，就是叶宁！
“叶宁？”
姬昊天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如果真有这么命中注定的人，那么就只可能是叶宁，除了他，我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能够有这样的能耐，叶宁从来都是希望的化身，过去是，现在一定也是！”
姬明月激动了起来杠。
“皇祖有所不知，叶宁就在大周，他是监察院新任监正，是大周的柱国之臣，也是儒道的领袖，圣院之主！”
姬昊天看着激动的姬明月，就像是一个孩子，正在给长辈炫耀自己最骄傲的东西一般，他的目光在姬明月的腹部定格。
“或许，他还是你孩子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