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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一切都是假象
    言王府后面的小佛堂,她从未去过。

    听说之前就有,是已故老王妃每月过去诵经几日,老王妃过世之后,那儿就荒废了。

    一直到……秋姨娘带着尚在襁褓里的自己进了门,那位王妃便搬去了佛堂,十几年来没有踏出一步。

    而言笙,小时候似乎粉雕玉琢的,很是可爱,府中下人也喜欢,之后不知怎地,越长越歪,面色蜡黄,眉眼下耷,看起来木讷又无神,半点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模样都没有,再加之她天资愚钝,便愈发的不得喜欢。

    人人只知她丑,却从未想过……她怎么就会丑了?

    言王妃听说长得极好看,言御宫虽说带着武人气质,但要说长相,也算是英气,他们生出来的言笙,如何会丑?

    之后,言笙似乎越发好看,众人便也理所当然地恍然大悟——哦,女大十八变。

    却忘了去深究,她纵然变化再多,为什么……半分不像言御宫,甚至,还有人感慨,定是酷似王妃娘娘美貌……

    可……

    所有人都似乎忘了,言王妃的容貌不是这样的!

    父亲书房抽屉里,有一幅画,她曾无意间得见,只是之后再去却是寻不见了。

    只一眼,彼时并未多想,可这个时候她突然反应过来,父亲方才未说完的话——你才是嫡……嫡什么,哪个嫡?她说自己是勾栏院里出来的腌臜玩意儿,父亲才失了理智脱口而出的话……

    几乎是那一瞬间,电石火花在脑海中劈啪作响,她想起了那幅一面之缘的画来!

    一副跟言笙没有半分相像的画……

    反倒,那双眼睛如今想来,像极了……自己。

    言笙的眼,是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看你的时候,疏离中带着勾人的爪,而那位燕王妃的眼睛,却和自己一般,又大又圆,像黑玉葡萄。

    心中似有不敢置信的某个念头,一旦升起,再也控制不住,宛若春雨过后的野草,肉眼可见的疯长在心里,在风中呼啸着、张扬着。

    于是……

    她走到了出生之后从未来过的佛堂前。

    清修之地,自是人际荒芜,枯萎的爬藤在红墙上参差不齐,院子的木门虚掩着,里头一个姑子打扮的嬷嬷低着头沉默地扫地,动作很慢,微微侧着的脸颊看得出很是慈眉善目。

    许是注意到有人打量,她偏头看来,颇有些意外,“施主是……”

    一声“施主”落在耳中,不知怎地,叫嚣着、烦躁的心思都微微沉了下来。明明对方只是个嬷嬷,但饶是如此,言紫凝也有些局促,捏着裙角,“我……嬷嬷,我想见见王妃……行么?”

    打量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言紫凝有些忐忑,她不敢说自己的名字,只道先见了人再说。

    那嬷嬷打量了她半晌,低笑,“施主,这里没有王妃。”笑意和缓又慈仁,如同面对最疼爱的小辈一般。

    这眼神,纵然是父亲、祖父都不曾有过。

    “我……”

    她拧了拧衣角,正要说话,里头屋子的门被打开,出来一个同样打扮的女子,只是女子明显年轻许多,她没有注意到门外的人,只扶着门框跨步出来,问嬷嬷,“你在同谁说话。”

    声音温缓,似水流缓缓拂过。

    “师太,是个姑娘。”那嬷嬷笑意未减,朝着言紫凝看来,那女子也偏头过来,一张和画像里一模一样的容颜!

    言紫凝浑身一颤,心脏处似乎被电流击过,失声,“你……”

    那女子面色白皙、脸颊娇小,举手投足间,都是标准的大家闺秀的气质,优雅、温柔,带着江南女子才有的婉约,面对着她,你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了去。

    她在打量对方,对方也在打量她。

    看上去不过十五岁的年纪,有些狼狈,看不大清面容,只那双眼睛,又大又圆,像是刚哭过,黑玉似的嵌在脸上。言王妃也是一怔,“你……”

    “你……你是……笙笙?”声音颤抖,眼瞳都是抖的,声音更是带着破碎的余音,只是,有些不大置信,那人前不久还派了贴身的随从来同自己说,若是真的关心,就自己出来看看,听意思,似乎过得极其不好。

    如此狼狈……的确不大好。

    她心中微痛,扶着门框的手紧紧扒着,惨白地失了血色。

    “你……如何会来?”笙笙应是怨她的,怨她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将她丢在一门之隔的言王府里,任由其自生自灭……这份歉疚,令她看到这个年龄相当、眼睛有几分像自己的少女时,第一时间认定了她的身份。

    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想到言王府的另一位姑娘。

    言紫凝站在门口,没有说话,面容隐隐激动的样子,愈发地证实了言王妃的猜测,她喃喃着,走下台阶,却又不大敢走太近的样子,伸着手去够她,“你……”

    “你是不是……被欺负了……”那妆容凌乱的狼狈样……

    嬷嬷不动声色的转身去了屋后,将这片地方留给这两个人。

    言紫凝微微摇了摇头,几乎是用力去打量面前这个女子,她试图在对方的眉眼里找到一丝与言笙相似的东西,但很可惜……一点点都没有。

    面前的这个女人,第一眼见到,就有种欣喜与激动,是秋姨娘从未给与过自己的感觉。记忆里的秋姨娘对自己,是胆怯、是瑟缩,是口口声声规矩地唤着“大小姐”,像个下人。

    最初的几年,她下了学堂都会去秋姨娘那坐坐,发发关于言笙的牢骚,这个女人总软弱地劝自己息事宁人,劝自己不要同二小姐对上,人家是嫡出……

    那些话,成了自己人生里最初的怨怼。

    之后便愈发地少去了,纵然去了,坐一会儿,也是无话可说的。

    很多时候她都怀疑父亲的眼光,为什么就看上了秋姨娘,但其实要说“喜欢”,却又从未见父亲去过秋姨娘的院子。

    当年不曾明白的事情,此刻,有些茅塞顿开。

    原来……一切都是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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