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清明，天气转晴，包文春开始到处转着看建设工地。风电塔基座大坑里，积水有半人深，老任和夏立勇带人在抽水，吊进去扎好的钢筋笼子，一层层的浇灌混凝土。这个底座很大，考虑到本地土层太厚，地质松软，周围还加了八个支撑延伸腿子，大树根一样伸出七米远，看着像个八爪鱼。

    整个浇筑过程不能中断，七八辆罐车在一旁等着，轮流运来商砼料，底坑里几十个工人紧张的焊接钢筋笼，还有一层层的网片。这个过程需要四十多小时才能露出地面，养护一个月左右，才能安装塔身。

    这是关系自己生活的工程，即使是七个地基同时施工，有老任监督着，人手再紧张，小夏老板也得足额调剂工人过来。

    包文春只是看了一会儿，就接到阿绣电话，他对夏立勇嘱咐要注意质量，严格执行规格标准，就匆匆开车回家。

    家里来了几拨客人。一早就来的是姚二舅姚大舅和金卫红夫妇，金卫红那次回祝道成家后，没好意思再过来，毕竟他是姓金的，清明节前不适合再去妹妹家待着。

    包文春安排他们在西楼下面大客厅坐下，叫阿绣安排饭菜。就去三叔那边，那里来了老姨找来的十来个老青年，都是来应聘养鸡鸭的饲养员。

    不知道老姨和他们怎么说的，这些人在晒场边上蹲着站着等待，看着东边繁忙的的建设工地，还有人四处打量，关注着三叔的院子，期盼着从那里走出来一群美女。

    包文春来了，三叔也跟回来。包文春扫眼一看，从外表上就排除了其中大部分人。就说“看来老姨的人缘不错！升起招兵旗，就有吃粮人。大家来给我帮忙，感激不尽哈！这里大概要养一棚鸭子，四千只左右，加上两千只鹅苗，需要两个人照管。这个养鸭场不要求外出放鸭子，就在那边靠水的塘边，定时饲喂定时防疫就好了。”

    “小鸡有一万多只，那边建设的就是鸡舍棚子，鸡苗需要较高的饲养技术，防疫技术很关键，这就需要有点文化。也就是出壳到一个半月最难伺候，需要在室内加温喂养，长大后就只是添加饲料了，这个鸡圈里只需要四个人。”

    “干这个活儿首先要有耐心，有责任心，上万只小鸡看着很麻头皮的，既脏又臭，你着急了，一铁锨拍死十个八个，我也不知道不是？咱这里要求的是需要常年工，包吃住，不准赌博酗酒，一般情况下不准离开，因为来回流动的人员会把鸡瘟什么的病毒带进来。所以，不能坚持的，可以走了！”

    老姨在一边着急了，说“外甥和他们说说工资和媳妇的事儿吧！”

    包文春回头看她一眼，算是明白了，她是把媳妇当诱饵，发布的虚假信息，把人家骗来的。就说“这种活儿又脏又累，出门身上带着一股鸡屎味，因为是常年工，所以，工资比一般工人高些，每个月三百块，比建筑工地的小工高一倍，人家大工也是十二块，你们可以去问问。这里还有点福利就是，包吃住，每天都有肉吃，养鸡的不准吃鸡，养猪的不准吃猪肉，这是规定。你们有冬夏两季工作服，每季两套，夏天有电风扇，冬天鸡舍有锅炉暖气，连接你们的宿舍，也不会冷。你们的宿舍正在建设，自己做饭吃，六个人配一台彩电。另外，农场有抢场抗洪的急活，你们去帮忙，或者其它叫你们参加的农活，都有额外补助。按着还讲究一个成活率下蛋率之类的问题，反正干得成绩好了，每月有奖金，年底还有奖金。”

    “至于媳妇的事儿，老姨是瞎说的，农场的女人是不少，单身的也有，北京来的老师就有六个，她也看不上饲养员对不对？还有几个小寡妇，在学校做饭，有的还带着一个两个孩子，丈夫都是战场上死掉的，这个也不能硬来对不对？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这也得相互看对眼才行是不是？你们初来乍到，摸不清脾气，没有一年半载的交往，谁认识你啊！所以，这情况你们了解了吧！只要六个人，你们谁愿意留下？”

    其实已经有很多人打了退堂鼓，脏臭的工作，不能外出还不能打牌喝酒，这些和工资比起来，还可以接受，但要娶个带俩孩子的寡妇，那就太麻烦了。包文春一说，呼啦啦的推着自行车走了一大半。

    场里还有四个人没动，他们问“合同能签几年？”

    有一个人还问“姨弟！我要在这干几年，出不了大门，挣的钱怎么花啊？”

    老姨介绍说“这是我那庄上国林大伯家的老大，叫国图，刘国图，小名叫大头，住在老庄子最东头，你们以前见过面的。就是家里太穷，耽误了娶媳妇！”

    包文春笑笑说“国图哥，话说到这里，我欢迎你来帮忙。家里都是自己一个人单过吧？回去把田地庄稼安排一下，收麦时可以回去收回来，直接拉回来，卖给农场。下一季就就交给别人种吧！现在小鸡还没有孵化出来，你们来了可以收拾宿舍厨房，砌个灶台什么的，也可以到那边工地上帮忙，工时就开始计算了。挣钱可以存起来，将来娶老婆养孩子养老都用得上，人还能怕钱多了？”

    这些人得到准信，谢绝包文春叫他们留下在工地吃饭，也骑自行车离开了。

    另一伙客人是大姑和大姑父，带着个老青年来的，包文春一看就笑了，他叫卢志全，就在大姑隔壁住，早年就父母双亡，一直孤身一人。

    包文春小时候在大姑家玩，经常偷偷溜过去，在他面条锅里加了一勺子盐，他也不恼，用水冲淘一下，做成捞面吃。

    他很爱干净，家里收拾得很整洁，衣服也是自己缝补的很整齐。可就是太穷了，没有彩礼娶不上媳妇。更狗血的是，大老表的老婆一直没能生下男孩，就是最近这段时间里，请他帮的忙！

    包文春就是想叫他过来，甚至一名姐妹都给他选好了，只是不知道这个时空里，他是不是能接受自己这番好意。

    卢志伟比老姨办事靠谱，为了独占花魁，只通知他一个人不说，旁人一概没有泄密。

    卢志全也比较靠谱，没有莽撞地在清明节前来拜访老表，还叫叔叔婶子陪着过来，并且还带了礼物。

    这就是走亲戚了，不管是不是很谈成合作，吃饭时必须的啊！

    大家互不相识，即使是包文春介绍了关系，还是都认为有外人在场，不能胡乱把自家的事晒出来。

    小三的事和卢志全的事儿都不能说，那就拿金卫红的事儿说说吧！

    包文春问“卫红哥，你们考虑好了吗？不想回新疆上班，想回老家来？还是想做点什么工作？”

    看来他和邱德群已经商量过了，就说“我们俩等小三结婚后，就去北京找姚世全他们。你嫂子的手艺不错，想搞个四川风味小吃店！听说你在那边有朋友，到时候还得你给打电话照顾一下啊！”

    姚二舅一听和吃有关就火了，筷子在桌子上拍了下，说“你以为北京是那么好混的？街头一个补鞋修自行车的，那都是有关系背景的，现在的人心那么乱那么复杂，春子不在那边，就你俩能开饭店？有多少本钱？赊账你赔得起？亏的是谁的钱？”

    包文春连忙说“场面是自己慢慢培养的，北京没有那么多坏人，赊账的事很少的，那个嫂子，你会做什么四川小菜，下午先做一桌菜，咱们品鉴一下，我看你的手段怎么样再说！如果我觉得行，你只要保证饭菜质量，服务热情周到，我允许你的饭馆就挂我的名字，我给你写个牌子也行，保证没人敢骚扰，还顾客盈门。”

    金卫红连忙答应，邱德群说“那我试试吧！”

    大姑父悄悄说“你二老表打电报回来了！说秀香前天生了个儿子，你看，能不能安排一下，有车子过去，把我俩捎上，带过去看看孙子？”

    包文春吓了一跳，说“不行！你们就不知道有多远，还要翻越五千多米的大雪山，大姑父的身体刚刚恢复，飞机也坐不了，可不能乱折腾了。等孩子周岁硬实了，我叫人接二哥他们回来探亲，你就可以见到孙子了。”

    饭后，包文春和卢志全谈了一会，他的事儿就落实下来，说明天就过来，先在工地帮忙。

    邱德群没有学过专业厨艺，做的完全是普通家常菜，看来是家传手艺，实在很一般。就这样，还要这个麻椒、那个线椒、腌笋冬菇泡菜豆瓣酱的，数落一大堆。

    她没想到的是，包文春还真的都给弄来了。

    晚饭时，姚大舅二舅就皱着眉头品尝外甥媳妇的经典名菜，这种麻辣的口味，他们还真的欣赏不了。

    包文春一道菜一道菜的点评，说得邱德群心服口服，最后，包文春说“所有菜式里，都是形似无神，没有领会川菜精髓，川菜不是麻辣的堆砌，就这个鱼头的浇汁，你烧的油就没有达到温度。你这些菜都没有灵魂，唯有这一碗汤，酸菜粉丝汤！还算可以，大家都尝尝！你也别去北京开菜馆了，在县城还能糊弄没吃过的人，现在的人口味境界很高，人家就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去一趟，保证不会再去第二趟！你说那样还有什么意思？我建议你把这个酸菜汤结合我的包师傅拉面，开一家川味酸汤小面馆，雇两个人帮忙，简简单单的一种酸菜汤，就能赚钱，多舒服！我给你选地方写个牌子，增加点人气儿，再给朋友推荐一下，或者写首歌儿，把这家面馆名字编进去，估计不要一年你就能开分店了。”

    邱德群听得眼睛放光，那道汤她最没有用心，反而被春子说好，就有点不自信起来，说“那谢谢燕子大姑父了，怎么做，我等你来安排！”

    姚二舅喝了口酸菜汤，觉得没有什么特别，就又发起脾气来“给你个棍子，你就想上天，你俩去城市，孩子不要了？知道北京的借读学费多高么？没有户口，人家能收你？机务连加工厂的工作不要了？那也得去办个手续啊！不声不响地走了，什么基金保险都交过了，将来的退休待遇还要不要？”

    金卫红和邱德群已经习惯了他的牢骚，他就是这样的脾气，看着是在发火，言辞尖酸却切中要点，实际上在提醒你注意事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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