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农村散养户的传统饲养模式是稀汤灌大肚，用涮锅洗碗水加点麸皮，就把猪肚子撑得气蛤蟆一般。一般情况是这样的，初春抓回来一两只仔猪，喂熟以后，就放任它四下乱跑。等刷锅洗碗后，总有人啰啰啰的唤猪，那猪也很聪明，总能分辨出自家主人的声音，撒腿往家跑，慢慢就形成条件反射。到了秋后，有了更多的余粮，无非是烂豆子、南瓜、刨破的红薯之类，算是给猪增加了福利，贴了秋膘，就等着过年宰杀。能顺利养成三百斤，那就是能吃会长的，但杀猪或者卖年猪的只占三分之一不到，那都是财运兴盛之家才有的好运，更多的仔猪没能挨过夏天，夏天是疾病多发期，发烧打两针，熬不过去死了，那就连本钱都赔进去了。侥幸度过这一劫，生长也是受到严重影响，过年时能有二百斤就不错了。

    至于玉米豆粕，那是天蓬祖宗享用的东西，乡下猪是没听说过的，吃干料干饭，人都不能保证吃上干饭了，更是天蓬子孙没听说过的奢望。

    包文春住在种猪场，叫包大林和小舅王志峰轮流开车，还请房管所老张和一个助手过来帮忙，自己用挖掘机装车，一天五趟十车，也不论什么方不方的了，拉了七天，直到一场大雨到来才停止。自觉身上被严重熏陶，不敢叫家人接近，自己骑摩托车，冒雨到南沙河狠狠洗了个澡。

    田里地里堆得一片片的猪粪，顶风臭气飘十里，三爷和二叔拿着水管，冲洗挖掘机冲洗拖拉机。

    七十大车猪粪，至少有六百方，虽说一亩只合两方，有点不够，但都是堆肥腐熟好的熟粪。包括两头待产母猪，和几包饲料，老李场长只收两千块钱，还乐滋滋的表示感谢，说以后配种时，由他亲自过来人工处理，不需要大热天的拉着母猪跑。

    三爷问了情况，笑着说“你又去骗了人家了！等他迷过来，来找你要钱。”

    想想场长每天赶着猪过磅，包文春就想笑，自己的配方是最先进的，现在很少有鱼粉，不然加一些可以达到增长生猪极限，日增重二斤六两多。老李找来一大瓶胃蛋白酶片，擀碎拌了一百斤新配比饲料，摒弃米糠和草粉，只用玉米麸皮和豆粕，加上白糖少量尿素，又加了一斤半食盐，单独隔离一头猪，驱虫后开始喂食，按照包文春要求，一天只喂体重百分之五，饲料浸泡半干饲喂，保证饮水。实际上并不需要一月半月，两天内排虫以后，三四天就开始见效，皮毛颜色变亮，肉皮变得红润，第六天称重时，那台磅虽然不太标准，比较记录，达到二斤多是肯定的了。

    包文春是个懒人，干活就想偷奸撒滑，看着满地大堆的猪粪，就有些发憷，臭烘烘的味道粘到身上，很难清除。丁香来了，随便转转看看，就逃跑了。现在不能让它就这样曝晒，流失肥力吧！在靠近机井的路对面，犁出三亩地的瓜地，冲出几道墒沟，三爷和二叔就挑猪粪倒进去撒开，再撒点复合肥，然后两边往中间合犁，一条瓜垄就备好了。

    这事儿由包大林王志峰帮忙搞，包文春自己开着挖掘机，在地里胡乱转圈撒粪，一个上午搞一片，然后就叫包大林开旋耕机，把猪粪掩埋混合进去。

    旱地全部旋耕一遍，清除上面的新冒出来的杂草以后，包文春开始整理育秧池。育秧池需要准备十亩，三爷和二叔都说用不了这么多，包文春坚持说“麦收之后，还要整出一块稻田，我连猪粪肥都留好了！”

    查看土壤测算一下肥力后，亲自称量，在地里撒了四袋复合肥一袋半尿素，然后开着旋耕机，在里面反复翻耕，打得没有一点硬土块。明天就是谷雨了，正是下秧季节，这样松散的土壤，蓄积了温度，即便没有有机肥滋养，撒施两遍肥料后，包文春相信秧苗也能长得不错。土层面是经过仔细测量后整理完成的，极为平整，最后一遍是撒上稻种，打成畦垄。

    三爷是种庄稼的老把式，已经看不透孙子要玩什么把戏，就只看着不去管。

    包文春种植的是目前还没有传播开的新型杂交水稻良种，目前只有汕优六三这个品种，每亩只需二斤半到三斤种子，他不想搞小苗育秧，所以这苗床就做得很大。午后时分，地面被几个人平整一遍，畦垄之间的小沟也整理好了。包文春叫二叔往里灌水，自己等到天黑时，见土面完全淹没下去，才关掉水管阀。

    和村民们的育秧方式不同，他们都是先做好稀泥畦子，再把催芽后的稻种撒在泥巴上，之后还要从天亮守到天黑，防止飞鸟来吃稻谷，直到秧苗出现绿色为止，每天早上还要浇水。两个人用绳子绑在水桶上，一下下从池塘舀水上来。

    包文春的方式比较懒，三百斤种子全部撒进去，混合在土壤里，直接灌水，无需人照看。唯一的缺憾就是井水太凉，要经过池塘放几天，加温后再往育秧池放水，浸种程序就是在泥土里泡几天，等第一水耗干，直接等待露芽出苗才会灌溉第二水。

    过了谷雨，就开始忙碌起来，包文春开着新拖拉机开始了春种，这次就不用请人撒施化肥了，包大林用四轮拉着肥料种子，直接倒进旋耕机上的漏斗里，那是包文春自己加装改进的撒肥播种一体机，包文春亲自操作，费了三天时间，把一百四十多亩玉米种上了。然后就用要请人打药。

    杂交玉米种子一亩用量是四千粒左右只有三斤多，三爷看着孙子胡乱种地，很不放心，哀叹说“胡闹啊！撒了这么多肥料，只用这么点种子，这一年功夫算是白费了！”

    包家的承包地里，麦子长势良好，可能是苗肥上得过多，别人家的麦子花期过了，包家的五十三亩还是黑油油的才打苞出穗。苗期肥料充足，分蘖多，原本看着稀疏的麦苗如今也长得穗子很大。这块地较为低洼，包文春在南边下游挖了深深的排水沟，即便发水了，也能较快排水到林场大沟里。

    包文春到麦地里转悠一圈，回来叫二叔到村里请几个人，还是打药！打一喷三防。

    现在的人种植玉米的很少，为了养猪，就热衷于种植大麦，大麦比小麦便宜，产量差不多，为什么还要种植呢？大麦一般情况下，比小麦提前二十天到一个月成熟，大麦草比小麦草更适口牲畜。这段时间很宝贵，正是青黄不接季节，对于家底薄弱的家庭来说，及时补充牲口草料，甚至补充口粮，都很关键。包文春以前吃过大麦面馍馍，有些黏口，味道一般。现在大麦黄梢，人们清闲，就过来看种地。

    平地播种玉米也很稀罕，偶尔有种玉米的还要打畦子点播，可包文春就那么平地播种，播后就在地里打药，说是封闭药，以后不长草。这事儿稀罕，从来没有听说过，几千年来农民就是扛锄头锄地的，有诗为证，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不在地里锄草，还是农民吗？

    这围观的人听说要打药，就来了一群女子。

    生产队以前爱种棉花，经济价值较高，赚没赚到钱不说，培养成一堆棉花技术员。棉花种植，那就是用药水泡大的，从拌种下地，幼苗打杀虫剂，长大打红蜘蛛结铃打棉铃虫，一季下来，技术员整天背着药桶跑。生产队有五个老姑娘，这方面很熟练，今年都是二十六七了，自认是技术人员，很是清高，响应政府晚婚晚育号召，至今没有找到对象。其中四个姓包，一个姓柳。此刻就主动请缨，在白地里喷雾跑着玩。

    一喷三防在此时可是个稀罕事，农技站也在搞宣传，可响应者很少，根本原因就是打药需要花钱。如今，不说那些杀菌剂杀虫剂了，就是一色的十部喷雾器，带的喷杆还是纯铜的，就叫人很激动了。包文春拿来农药，还给包大林几个示范如何稀释药剂，如何打药。三爷说话就很不客气，说“找什么人？包大林两个你二叔你几个都能下地，花钱又得几十块，咱自己来吧！”

    包文春想了下，不行！虽说自己能来，包大林是自己的工人，不用白不用，可他媳妇怀孕着呐！不宜接触农药。周二姐暂时不宜做力气活，也不能下地。可这活儿有时效性，天气因素很关键啊！坚持用新四轮拖斗拉着塑料薄膜筒子，灌了一车水，嘱咐周二姐和三爷潘青莲三个看门，就下地了。

    周家大哥远远看见火红的小四轮到了地里，就和周大姐出来帮忙，包文春就不用下地了，专门在地头配药液，连包大林王志峰几个一起上场，十个喷雾器下地，一趟就是十亩地。忙到傍晚，这片地就喷施完了。

    包文春要给钱，连玉米地喷药，快二百亩地了，起码也得给五百块钱。几个老姑娘笑哈哈起来，说“春子，给钱就给柳妮吧！”还对包文春使使眼色，叽叽喳喳就走了。

    包文春醒悟过来，对二叔说“不能让人家白干活！这五百块钱，你交给柳妮，叫她负责分了吧！”

    二叔竟然忸怩起来，包文春就觉得他们之间有奸情。

    丁香来了，通知包文春回学校去参加期中考试，三爷也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上的什么学？”

    包文春说“知道了，等西瓜栽上再去。”

    丁香看看猪圈里的两头母猪，三爷带着一堆狗崽子鸡娃子搬到猪圈那边去住了。包文春给那边埋上自来水管，还给猪圈安装自己制造的自动饮水器。就很好奇，蹲着摸摸那个咬嘴，挨着就流水，松开就停止，觉得好玩。

    上次弄回来五百米镀锌自来水管和一麻袋配件，连接这里连接那里，就快用完了。这种管子容易锈蚀，和pvc不能相比，那玩意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普及过来，这是替代品。

    好几间猪圈都在空着，小狗集中在这里圈养，整天打斗，包文春一过来，就都规规矩矩，上次给它们统一施用驱虫剂，内服驱虫片，外用杀虫粉洗澡，可把它们吓坏了。

    包文春放下手里的活计，坐在池塘边树下，搂住丁香的腰，嗅着她的发香，两人看着池塘的落日余晖，静静地没有更多动作。三爷悄悄过来一看，连忙蹑手蹑脚地躲开了。

    西瓜苗长大了，有的已经四叶了，必须尽快移栽。包春凤回娘家，挺着大肚子，她快生了，在收麦子之前来看看爹娘，然后安心回家坐月子。怕路上出意外，就叫祝道绣跟着，村子里几乎没有人，有人开始割油菜大麦，有人在农场帮忙栽西瓜，因为有了包文春的关系，包春凤就慢慢领着祝道绣来林场看看。

    西瓜移栽需要浇底水，并不需要多少人，三亩多西瓜苗两千六七百棵，十个人就够了，周大哥夫妇、周大姐和周父周妈一家五口，柳妮和二叔，包大林和王志峰还有柳妮的父母，都来帮忙。包文春负责拉水，指导行距柱距要领。这么多人，还都是免费帮忙的，包文春就叫准备管饭。大家就笑着拒绝，说明天你给用小四轮帮忙给咱打场吧！

    包文春见一个上午就能完成移栽任务，就说拉庄稼打场都没问题，也不用你们出油钱，只是我是顾不得过去的，就叫包大林和老舅帮忙，你们可得招待好点。

    这种经济作物本地也有种植，品种都是传统大笨瓜，一只瓜大的能长十几斤，却瓜籽大而多还不太甜。人们都以为种瓜是很高级的东西，还特别请外地专门瓜农，在瓜地里搭着瓜棚住几个月，卖完瓜才回家。一般都是按收益计酬，要价在两成左右。

    包文春弄来的是郑州农科所研发的新品种，懒汉瓜，名字叫新红宝，不用迁蔓短头，只是需要在坐果时，在茎蔓后侧压蔓，防止疯长。

    瓜苗剩余很多，计划留下一些用于补苗，其余的就由几家人你二十我三十棵分掉了。

    大家还在议论种瓜技术，就看见北边来了包春凤祝道绣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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