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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就这样嫁给了村夫
    大元朝,德孝六年,五月十三,正是盛夏时节。

    丰城,上官府。

    今日本是上官府的大喜之日,上官老爷,丰城知府上官云阙的嫡女上官灵月,今日出嫁。

    但,本该喜庆热闹的上官府,此时却分外清静。

    府上也只有简单的红绸装饰,未见宾客。

    “哎,本是知府的千金,不想这大婚之日,如此凄凉。老爷竟然连宾客都没有宴请,这就算是纳个妾,还得摆上一两桌呢!”一丫头打抱不平,“说什么衙里忙,说出去,谁信啊!”

    “也不怪老爷,也不想想咱们大小姐的名声。老爷还嫌丢人呢!”另一人反驳道。

    “那也是知府家的千金,哪能如此草率!”

    “夫人不是也在庵堂没回来!说起来,大小姐也是可怜的,夫人抛下她去了庵堂,十来年不愿相见,如今大小姐嫁人了,她也不回来观礼,哎!可怜啊!”

    “都说咱们大小姐嚣张跋扈,不敬长辈,虐待弟妹,可事实上……哎,这就是欺负大小姐没爹疼没娘爱呗!”

    ……

    屋檐下,上官灵月一袭红裙,未施粉黛,静静的站着,听着下人房中传出一声声的唉声叹气。

    记忆中,她带着几个同龄的丫鬟,从早到晚,日日夜夜的守在一个庵堂门口,一守就是五年,可,那扇门终究是没开。

    上官灵月闭了闭眼,眼泪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哭干了,她已经不奢望母亲会回来了。

    “没爹疼没娘爱么?”上官灵月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眼天,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谁稀罕!”

    “我上官灵月的婚礼,他们虽然不参加,但是喜酒还是得喝的!给他们送点不一样的喜酒去!”上官灵月看向暗处那一抹淡蓝。

    “是。”清冷的声音传来,随即那抹淡蓝便消失不见。

    漠然回身,上官灵月淡定的回了房间。

    现在,她心里唯一牵挂的,是那个叫“陆军”的阿姨,迷茫的路上,那段属于前世的记忆,愈加深刻。

    “灵月是个乖孩子,可不能这么顽皮了哦!”

    “小灵月为什么要捉弄人呢?能告诉阿姨吗?”

    那一声声,声声落入心头。

    ——“姑娘,夫人又来催了!”丫鬟紫彤一身暗红色的短打裙装从外面跑了进来,打断了上官灵月的思绪,惊的打盹的她差点磕到桌子上。

    上官灵月恍然回神,脑海中那一句“小灵月为什么要捉弄人呢”如空灵般传入骨髓。

    上官灵月暗暗深呼吸,多少年了,前世的记忆未曾减退,对于陆军阿姨的思恋,愈加深了。

    上官灵月微微一叹,才记起,今日是她的大婚之日。

    而她,丰城知府上官云阙的嫡女,大婚之日,府上一无声乐,二无宾客,冷清至此,这都是拜那个姨娘所赐啊!

    瞥了眼着急忙慌的丫鬟紫彤,上官灵月嗤笑了一声,一脸了然的说道:“不就是怕我不嫁嘛!”

    说着,对紫彤招招手,“给我梳妆,吉时也快到了,是该出发了!”

    “姑娘,你真的要嫁吗?”好歹也是官家小姐,如今却要嫁给一个农夫。

    紫彤实在是为自家姑娘感到不值。

    上官灵月从梳妆镜里看到紫彤泪眼汪汪的,很是疑惑的转过头,说道:“又不是去刑场赴死,你这是哭什么?”

    上官灵月自小便是无法无天的性子,说话做事不能以常人待之。

    明明是想安慰着丫鬟的,可那语气确实温柔不下来。

    紫彤深知自家主子的性子,也不解释,上前两步,径直说道:“奴婢给你梳妆!”

    上官灵月勾唇一笑,心情很是愉悦:“我的那些嫁妆可都藏好了?”

    “藏好了。”紫彤撇撇嘴,很不想承认,那些所谓的嫁妆,是自家主子从府中的库房里偷来的。

    “那就好,虽然擅自拿人东西不太好。不过,我拿自家的东西,应该没问题吧。”上官灵月摆弄着额间的碎发,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明显是又有什么坏主意了。

    “姑娘,你不会还想去拿点吧!”紫彤张大了嘴,手中的动作也是一滞。

    上官灵月转头瞥了眼紫彤,道:“我那姨娘欺负了我这么多年,临走了不连本带利的讨回一点,你不觉得亏大了么?”

    紫彤眨巴了眼睛,又眨巴了下,半晌,才道:“姑娘,你确定是姨娘欺负你了?”

    不是你欺负姨娘了吗?

    从她来到主子身边到现在,主子几时受到过委屈?

    反倒是主子,各种折腾,而且姨娘吃了亏还不得不说自家姑娘好话。

    这些年来,姑娘几乎用尽了一切办法,搬空了这座府邸。

    如今的上官府,已经是外强中干了!

    这次姑娘要嫁给农夫,怕是姑娘唯一吃到的亏了。

    哦,不,是唯二,若是无当年的事,姑娘又如何会对付姨娘!

    想起当年的事,紫彤瞬间没了对姨娘的同情了,甚至还有些愤愤不平起来。

    上官灵月耸了耸肩膀,理直气壮的说道:“她欺负我娘,就是欺负我!”

    紫彤闻言,无奈叹息,那是夫人自己不争啊!

    就是这次姑娘要嫁给农夫了,夫人都没出来说一句话呢。

    夫人也是……太与世无争了些。

    堂堂一个正室夫人,却被一个妾逼去了道观,也是件稀奇事了,而且还是夫人自己个儿要去的。

    哎,只可怜了自家主子,有娘还似无娘!

    上官灵月似乎也想到了母亲,便也收了笑容,很是伤情。

    这时,又有几个丫头婆子进来,各自端着梳洗的东西和成亲要用的头饰盖头等等。

    上官灵月淡淡的瞥了一眼东西,心底冷笑:就这几样东西,几两银子就能买过来。

    不过,本姑娘的成亲礼,怎会因为你们而寒碜了!

    想到这,上官灵月对那些丫头婆子摆摆手道:“这些东西,我自己早备下了,不劳姨娘操心。这些东西,就留给雅权好了!”

    转过身,上官灵月勾起一抹笑容,心道:这些东西,上官雅权会用到的!而且,会是为数不多的“珍品”!

    上官府的东西,姨娘生的庶女,怎配去拿!

    上赶来做妾的,就要有做妾的觉悟!

    看到站在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紫彤,上官灵月心底不住的叹息,她这些丫头里,就这丫头最不开窍。

    可是,她偏偏拿她没办法,轻不得重不得,就怕自己离开了,这丫头脑子转不过来,怕是会被姨娘欺负:“你的卖身契我放桌子上了,待我出了门,你也走吧。我不在,他们肯定不会让你好过,离了这是非地,还能为自己挣一条活路。”

    这话,是说给满屋子的丫头婆子听的。

    不料,丫头婆子还没回过神来,紫彤却当了真,立马跪倒在地:“姑娘不要赶奴婢走,奴婢是要一辈子跟着姑娘的!再说,姑娘嫁到乡下,人生地不熟的,多个人也有个帮助啊!姑娘,你自小就没吃过什么苦,去了乡下,可怎么办啊!让奴婢跟过去吧,奴婢什么都能做的!”

    上官灵月无语望天。

    自家那姨娘这几年被自己欺负的有点惨,所以才想出这么一出,让自己难堪的。

    嫁到乡下,还带个丫鬟,这怎么看都觉得诡异啊!

    而且,她调查过了,那家人很穷,房子才四间,可家中却有十二口人,她带个丫鬟去,住哪啊!

    最主要的是,谁说她要甩开她了?

    可眼下众目睽睽之下,这丫头又跪在地上……哎:“你先起来!”

    看着丫鬟不情不愿的站起身,上官灵月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心软了。

    蹲下身去,她压低了声音,说:“你呢也别跟着我去,先别忙着跪,听我把话说完。”

    上官灵月一把拉住又要下跪的紫彤,说道,“早前不是让你找一些人给我在那村尾建个宅子吗?你先去那,帮我收拾收拾,我把事情办完了,到时候去找你!”

    紫彤目瞪口呆的看着上官灵月,声音低的几不可闻道:“姑娘,你还没嫁过去呢,就打算另立门户了?”

    其实,紫彤本想说的是,你还没嫁过去,就想着被休之后的事了?

    上官灵月眼睛一眯,凑近紫彤,微微眨了下眼睛,示意了一下,扬声道:“你脑袋瓜里想什么呢!你也不想想,十二口人,加上我,就是十三口人了,才四间房,怎么住?我告诉你,说不定你家姑娘嫁过去的新房都是猪圈呢,这猪圈都占了,你跟过去住哪,啊?”

    “啊?”紫彤蒙了,“姑娘,你怎么能住猪圈呢!”

    说着,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啊什么啊,快点给我梳妆!”上官灵月看着这笨丫头,恨不得扇她两巴掌。

    只可惜的是,上官灵月自小到大也就是想想,从来不敢动手。

    你可能会说她是善良,而其实,她就是——怕疼……打你一巴掌,我手得多疼啊……

    “姑娘,你可是大家千金,怎么能住猪圈呢……”一边拉起梳子给上官灵月梳妆,一边还委屈巴巴掉眼泪,活像嫁的是她似的。

    上官灵月无语望天,我这是教了个什么婢女!半响,深吸口气,面色不愉,冷声道:“梳妆!”

    紫彤被这一喝,手一哆嗦,连忙应声:“哦哦。”

    上官灵月这次悄悄舒了口气,可算是逃过一劫。

    她上官灵月不怕天不惧地,可就怕紫彤的眼泪,那是说流就流,偏偏她还不能对她说重话,谁让紫彤一家都有恩于她呢!

    哎!

    紫彤不情不愿的给上官灵月梳好了妆。

    不一会儿,张姨娘就带着喜婆婆扭着个腰肢儿进了门,见上官灵月已经梳好了妆,似乎有那么点尴尬,但还是凑向前,一面让丫头把首饰端过来,一面笑着打量着上官灵月:“咱们家这大小姐,还真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

    “只可惜嫁了个农夫。”上官灵月歪着头,笑得一脸开怀,,好像嫁人的不是她似的。

    张姨娘尴尬的笑了笑,随后一脸责怪的看着上官灵月,道:“你看你这孩子,咱家和原家那是自小就结了娃娃亲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能出尔反尔的,你身为我上官家的大小姐,理应挑起这个担子!再说了,姨娘给你打听了,原家虽是农家,但祖上也是出过状元的,只是家道中落,而且,原家人实在,你看这提亲,可是送了两只大母鸡和两匹布来,这在农家那可是大礼!”

    “既是大礼,咱家就不能白白占了,这聘礼,姨娘就让我带走吧,说不定,我这嫁过去,连口吃的都没有呢!”上官灵月可怜巴巴看着张姨娘,大有一种,那两只母鸡不给我带过去,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那是自然!”张姨娘自然看不上这点东西了,自然同意,而且,堂堂一大小姐,居然计较起两只母鸡来,也委实丢脸。

    上官灵月下巴微抬,很是得意的样子,旁边的紫彤已经觉得没脸见人了。

    自家主子平时挺机灵的,怎么在这事上屡次犯浑呢!

    如此,张姨娘为表贤德,又亲自给上官灵月插上了好几只“金簪”。

    在众人不忍直视的目光下,催着上官灵月带上了盖头,一路簇拥着她上了花轿。

    与张姨娘擦肩而过时,上官灵月毫不客气的射出了一枚银针,直扎入张姨娘的腋窝。

    “啊——!”张姨娘痛呼一声。

    可奈何身边跟着喜婆和众多的丫头婆子,实在不好出洋相。

    只得强忍着痛,抬起手,做出恭敬行礼的动作。

    盖头下,上官灵月满意的勾唇笑了。

    怎么说我也是嫡女,你不得恭恭敬敬送我出嫁?

    我可是在帮你,省得别人说你没规矩!

    转头再看那简陋的花轿时,上官灵月更是乐呵了!

    上官灵月连连感叹:还有花轿坐,还以为得一路走过去,或者坐牛车呢!

    看来原家为了这次婚姻下了血本,估计整个村子也就原家接亲用的是花轿了。

    上官灵月迫切的想知道,张姨娘看到是花轿来接亲,得气成什么样。

    也确如上官灵月想的那样,张姨娘看到来的是花轿,气得脸都扭曲了,却还得强颜欢笑。

    直到她的女儿,上官府的庶出姑娘上官雅权上前低声劝她:“娘且不必恼怒,这原家花大本钱娶亲,到时候日子指不定苦成什么样,她如今风光了,以后,可就吃苦了!”

    “那她也还有嫁妆!”张姨娘还是气不过。

    “她那嫁妆,实打实也没有一百两,这还是加上嫁妆家具,也就那个金茶壶还值点钱。可是,那东西邪门的很,她也不会用。这样一来,她能用的银两也不过四五十两,能用多久。娘,你得往长远了看!”这位上官雅权,年仅十四,继承了张姨娘的刻薄,算计起自己的嫡姐,也是丝毫不手软的。

    不过,她却是深得上官大人的喜欢,就因为她那张自带魅惑的脸庞。

    上官大人坚信,这个庶出的女儿,一定能给他的官运带来转折点!

    此时,张姨娘松了口气,神清气爽的招呼着客人。

    坐在花轿上的上官灵月,不动声色的轻轻挑起轿帘子,看到张姨娘那一脸得意,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紧接着便在轿子里,轻轻叩击了几声。

    很快,围在花轿旁的人群中,一个农妇打扮的大妈,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包围圈。

    拐角处,大妈和另外几个小伙子聚在一处,她和蔼的笑着,远远一看,活像是和自家晚辈打趣的当家主母,然而声音却不似大妈,嘴上说着:“姑娘有令,捕抓城中的老鼠,给张姨娘暖床。”

    小伙子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连连点头,这个说:“不愧是我们姑娘!”

    那个说:“还是姑娘的主意够损!”

    “那咱们的好好抓抓,太少了可暖不了床……”

    “哈哈哈……”几个人笑的很是阴险。

    据说,当晚,张姨娘屋子里出现了上百只老鼠,而且还都聚集在被子里。

    张姨娘吓得惊天一叫,眼泪鼻涕一把抹,外衣都没披,连滚带爬的跑出了房门。

    春光乍泄。

    被屋外的仆人们看了个正着。

    上官大人得知后,厌恶的去了书房睡。

    张姨娘换了房间,换了被褥,没曾想,睡到半夜,被老鼠咬醒了!

    对,你没听错,是被咬醒了!

    正好要咬在屁股上,血淋淋的,好在不是咬了脸,没破相。

    这一晚,那尖叫声啊,此起彼伏,高音不断啊……

    不远处的屋顶上,三个小伙子笑的一脸得意:“这下能向姑娘讨功了,我可好久没见到姑娘了!”

    “那是,这可是我们抓了几个时辰的,还故意抓的那种饿的瘦巴巴的!哎,听这声儿,多**!让她算计我们姑娘!”

    “你们是又想和姑娘过招了吧!”另一个小伙子不客气的揭露。

    小伙子一点没有被拆穿的不悦,反而得意的扬了扬下巴:“至少姑娘愿意和我们过招,怎么,难道你不想?”

    “所以说,咱们这叫犯贱,没事就爱找虐!”想起那魔鬼地狱般的三个月训练,这是既怀念又恐惧啊!偏偏越恐惧就越想!你说是不是犯贱!

    “虐的越狠,进步越神速!姑娘说的,人不能碌碌无为!你甘心做小喽啰,我可不甘心!”

    ……

    临走时,小伙子忍不住叹息:“这世界上,怎么就那么多的人找死呢,惹谁不好,偏偏惹我们姑娘!”

    另外两个会心一笑,转身,跃下屋顶:“咱们去告诉赌坊的管事,明日,可以来要账了!”

    三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说着“痛快”,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而让丰城百姓更加津津乐道的是,这一日,丰城大小官员,竟然一致在自己府上喝醉了酒,洋相净出。

    有在府门口跳脱衣服的,有调戏厨房大娘被送菜大叔发现的,还有抱着木凳子在大街上睡一晚的,可谓是大饱百姓眼福了!

    有官员怀疑是有人下了药,可是检查了府中所有的酒,只得出了“酒后劲大”四个字。

    没有证据,只得就此压下。

    此为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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