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韩非寒上前一步,“平叔大可放心,我虽认识李宗,但与他却毫无关系,只是一路上偶尔听得他一两句闲话,不知他是否真有百姓们所谈论的那般清正?”
平叔小心翼翼的打量了玄衣男子片刻,眼睛无意间瞥见初柒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放下戒备。
“什么清正,不过是他出银子买通人散布的不实言论罢了!”
“出银子买名声?”玄衣男子浓眉微蹙,“现如今还能这般操作?”
平叔犹自忿忿不平,“他腰缠万贯,家中的金银财宝花都花不完,能用一点小钱买个清正廉洁的名声又有何难,公子只是打丰泉县路过,见到的听到的自然都是他营造的假象,可你要真是生活在丰泉县中,才能看清楚他的真面目,咱们这庄子里的人如今落得无家可归的境地,可不都是拜他所赐吗!”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平叔叹了口气,“唉,要认真论起,当初李宗还未平步青云的时候,还是一个四处游荡的穷酸秀才,有一天路经我们村庄,恰好被一个失了儿子的老婆婆给好心收留了,老人家孤身一人,想着就当自己的儿子养,说不定还能替她养老送终,只是好景不长,不到两年,老人家便不幸患病死了。
李宗成日只知道读书,一日也不愿下地干活。眼看着家里稍微值钱一些的东西都被他变卖买了粮食,我们就想着上门劝说劝说,只是他当日心怀大志,却反过来说我们种地没有出路,挣的银子都是血汗钱,还说他寒窗苦读,终有一日会一举夺魁。”
“于是你们便成功的被他说服,并常年接济与他,没想到却养虎为患,成了真正的农夫与蛇?”
“姑娘说的不错。”
平叔似是忆及了最不堪回首的往事,“后来,他不知遇上了什么贵人,突然就一路平步青云了,并且顺利坐上了丰泉县知府的宝座,我们本也没有妄想会沾他的光,但也实在没料到他变脸会如此之快,有时候村子里谁家遇上了难以解决的事情去找他,他也完全当作不认识我们,
这也就罢了,今年突逢天灾,地里颗粒无收,咱们连饭都吃不饱,又哪里能有多余的银子去缴纳地税,可他非但不通融我们缓上一年再补上,还连夜派人将我们撵走,说是不交地税就不能霸着房屋跟田地。姑娘,您说说,他这干的还是人事吗!”
“竟然如此恩将仇报,昏庸无道,真正是令人不齿!”
初柒紧咬贝齿,眸中透出一丝愤恨。
玄衣男子无声的背过身,“他自然要迫不及待的将你们撵走,诚然如你所说,他这么在乎自己的为官之名,当然不会允许在他的管辖之地会有食不果腹的灾民,最重要的是,他从一介穷苦书生一跃至当地父母官,这种人起伏太大,心性也就会变得扭曲。”
平叔犹不解,“飞黄腾达是好事,但为何会如此针对与曾经帮过他的人?”
初柒摇了摇头,“你还是不明白,虽然你们曾经帮助过他,但也是唯一见证过他穷困潦倒的人,这种人一旦名利都有了,就会受尽周围人的巴结与追捧,如果是你,你还愿意背后有人时不时将你当年的不堪拿出来谈论说教吗?”
“这…”平叔挠了挠头,一脸沮丧的摇了摇头,“大约也是不愿意的吧,但是我定不会做恩将仇报之人的!”
玄衣男子看了眼初柒,眸子里闪过一丝赞赏,“那除了你们,周围还有其他的灾民吗?”
平叔想了想,“有,我们一路走来,不乏有许多跟我们一样流离失所的人,只不过自我们在这庄子里住下之后倒也没见过了。”
初柒想了想,转头看向玄衣男子,“穿过村前的树林,那里有一群拦路讨食的灾民,上次我们路过那差点就被劫住了。”
玄衣男子沉吟片刻,“灾民一旦饥寒交迫,又迟迟得不到官员的重视,转成悍匪是迟早的事!”
他言毕便拂袖离开,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头,“晌午后我便要动身离开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初柒看着他长身玉立,风姿傲然的身影,眉目一转,再看向他时已是淡漠一片,“山水不相逢,不说也罢。”
玄衣男子愣了一瞬,转而饶有兴趣的点了点头,“姑娘不说也无妨,如若今后有缘再相逢,还望不吝告知!”
有缘?怎会有缘!
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初柒这才转过身对着平叔抱以一笑,“平叔,安心生活,以待来日吧!”
“来日,这里如此贫瘠,如何还有来日…”
初柒但笑不语,抬脚沿着玄衣男子方才走过的路离去。
再次启程的时候已经是三日之后了,初柒坐在马车里望着逐渐消失成一个小点的村庄,竟平白生出一丝惆怅。
庄子里的病患虽没好全,但也已无大碍,要不是魅成日在她耳边念叨着二公主,她是一定要看着他们完全康复才肯走的。
也不知那玄衣男子究竟有没有那等本事,能否成功解决平叔他们的困境,自从那日一别,便就真的没再见过他们主仆的身影了。
“公主想什么呢?”
芷儿递过来一块硬邦邦的饼子,“要不要吃块饼?”
初柒扫了一眼,缓缓的摇了摇头,“我不饿,你吃吧。”
芷儿垂下眼帘,“公主将就吃点儿吧,虽然硬了点儿,但还是很香的。”
初柒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轻轻接过,“我说过,跟着我福是享不了了,苦头却是有的吃呢。”
芷儿急忙摇头,“公主都不怕吃苦芷儿就更不怕了,再说你将干粮全部留给平叔他们这也是在做好事,如此说来,是芷儿在跟着公主一起积德行善呢。”
初柒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芷儿的额头,“傻丫头!”
想是途中停留数日了的原因,到达霁月国都城的时候,初柒才恍然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他们找到了父王口中的客栈,在里面彻底梳洗之后,便只待二公主派人出来接她们入宫了。
趁着通传的的人前去宫中报信的时机,初柒便领着芷儿和魅一起坐在大堂里品尝着霁月的美食。
要说是都城呢,仅这一个小小的客栈便富丽堂皇,热闹无比,不光有来自各方的商贾贵胄,就连摆上桌的菜肴也都是独具特色。
荷叶鸡,罐儿鹌鹑,醋溜肉片儿,水晶冬瓜饺,这一道道的菜品下来,就连一向吃的最少的魅都不经意多伸了两筷子。
初柒跟芷儿更是不在话下,其中最让她们赞不绝口的便是那道蜜~汁山药了,口感软糯,入口即化,并且甜度适中,一点也不让人生腻。
“这宫外的菜肴都如此美味了,不知宫中的膳食是不是更加精致呢。”芷儿露在外面的一双杏眼透出一丝期待。
初柒叹了一口气,遂将手中的银筷轻轻阁下,“膳食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但凡后宫,不论是南安还是霁月都是一样危险,你我此次前来的身份虽然特殊,但也要步步小心,不可替自己或是替二姐招惹祸端!”
芷儿知晓初柒话中的深意,忙郑重的点了点头,“是,公主,芷儿必定慎之又慎,只一心伺候公主。”
初柒点头,“公主也不必唤了,从入宫后你便称呼我为小姐吧。”
“是,小姐。”
魅拱了拱手,“小姐,我会在客栈等您一月,届时不论您是否出宫,卑职必得返程回南安了。”
初柒的手无意识的轻叩着桌面,“一月,按理来说应该够了的,不过,我不需要你等,你知道的,我不会再回到王宫。”
魅顿了顿,不容拒绝的说道,“不管您是否回宫,卑职也可送您一程,这是王上的一番心意,还请小姐不要推辞。”
心意?既已无甚关系又何必惺惺作态。
初柒懒得再争辩,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顾安蕊幼时张扬跋扈的模样,不知二姐是否知道前来救她的会是自己,也不知道她见到自己时又会有何反应呢?
永安宫内。
问玉正跪伏在香榻前摇着一柄织金美人象牙柄扇,轻轻的扇风拂过送来一阵阵浓烈的药香。
榻上的美人儿紧闭着双眸,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蛋不见半点颜色。只是哪怕是在病中,仍旧可见仔细描过的柳叶眉以及浮在唇上的口脂。
听得细密一阵脚步声,问玉警醒的抬起头,却见是问雪端着一只白玉如意碗行至过来。
“药熬好了?”问玉轻轻放下手中的扇子。
问雪探头看了眼榻上的顾安蕊,“两个时辰一分不多一分不差呢,主子睡多久了?”
“一直迷迷糊糊的睡着,索性趁着药来了,正好将主子叫起来醒醒神,王太医不是说过么,适当的休憩可以,但长时间的睡眠恐对主子的精气神不好。”
问雪踌躇片刻,对问玉做了一个手势,“扰了主子的休息,主子会不会迁怒于咱们?”
问玉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后挥了挥手,示意问雪离远些。
然后才轻轻的唤道,“主子,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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