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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当你大爷
    温夜过半,那店家掌柜和小二见劝不动二人,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只店门一关,本就粗陋的厅堂就只苏佑陵和叶述二人对饮。酒过五味,叶述便是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自己的身世,直到连自诩千杯不醉的苏佑陵都是觉着天旋地转,叶述终是一头栽在桌上。未至三宝,说到底便还是常人体魄,如何能抗的住这般豪饮?

    “所以啊,我不是不想,是做不到,我师傅便如我父亲一般,可我却……”

    苏佑陵看着与一滴不剩的空坛一同翻倒的叶述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纵然再是难念也依旧要念着。叶述背上有口天大的黑锅,欺师灭祖四字在江湖武林可谓是人人得而诛之。按叶述说法,若非是徐筱和云文诏二人舍命替他作担保,想必崇王府也不会留下这么个祸患。可即便是如此,他一人漂泊异乡,身负师仇,日夜又如何能安心寝寐?无人好过,无人心安,许是相同境遇使然,苏佑陵终是对其稍稍卸下防备。

    曾几何时的周献傅是如此,胡珏庸是如此,该是谁的命,谁都逃不了。很多选择其实在作出选择之前便已经知道无论自己怎么选都会后悔,只权衡利弊四字又如何贯彻百态人间?

    一念之差做错一事,便是穷尽一生都无法弥补,无非是拆东墙补西墙来宽慰自己罢了。

    “人心炎凉,自求多福。生且不易,死又何难?”

    苏佑陵饮尽了坛中最后一丝醇香美酒,终是一头沉闷栽倒桌案上。世上有人千杯不醉,不是不愿,而是不能,却从未有人真能千杯不倒。

    皎月悄然悬落,至鸡鸣三声时,店小二伸着懒腰又要准备开始一天的活计。却是看着在厅堂喝的酩酊大醉的二人兀自摇头,临了掌柜的老叟也是走了出来看到伏案昏睡的二人:“看这模样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等着仙家来人便把他们交出去,只希望莫要殃及池鱼啊。”

    等到巳时一过,便是一位麻衫老者带着两名稚齿小童将推车停靠门外,只三人踏进老七碗店门取酒。却是苏佑陵和叶述那一桌子杯盘狼藉,为白羊公留的美酒连一滴都是没剩下,店小二鼓起勇气憋出了个皮笑肉不笑的面孔上前,自是心中想死的心都有了。

    绊羊冈是琅州自南通往京城最为便捷的途径,可惜冈上多的是豺狼虎豹,三天两头便是传出猛兽害人性命的消息,久而久之附近百姓宁可绕远路也不敢冒着危险上冈。官府也曾召集许多经验老道的猎户为民除害,谁知那绊羊冈也不知是何等风水宝地,其中猛兽比起别处皆是大出一圈。一圈狩猎下来没见着死了多少恶虎,倒是上冈的猎户死了一大半,活着下来的又疯了近一半,剩下的说什么也不再上冈,绊羊冈的凶名至此也就传了出来。直到后来一老道上山也不知使了什么神仙法术,绊羊冈的猛兽一时安分了许多,只在夜间出来活动。官府听闻此事后赶忙为差工匠替那老道在冈上修了一座道观,甚至事情传到崇王周瞻敛那都是赐了老道一个白羊公的称号,有意让其久居此地维护一方安宁。

    如今的白羊观信众多不胜数,便是观中弟子也有近五百人,那麻衣老者既然能成为观中执事,自然也不是简单之辈。

    只小二胆战心惊上前“小的给诸位大人请安了,祝白羊公他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麻衣老者神色倨傲微微颔首“东西准备好了吧。”

    店小二闻言自是心底咯噔一下,便是一旁掌柜老叟上前讨饶“大人,小的昨日便已将美酒备好,只是不知从哪冒出来两个酒蒙子,便是昨日将留给白羊公的酒一并喝了去。”

    那麻衣老者眉头一皱“一坛不剩?”

    掌柜老叟撇头扫了一眼,再是欲哭无泪“一滴不剩。”

    “我知晓了,这就拿他二人问罪,你们尽快筹备新的酒水。”

    那麻衣老者知晓事情原委更是满脸怒容,直走到酩酊大醉伏案沉睡的苏佑陵和叶述二人身旁打算兴师问罪。那老叟和小二见了这般阵仗自是躲闪一旁,只不断祈求少弄坏几条桌椅。

    麻衣老者看似弱不禁风,手力却是极其之大,见犯事二人喝的烂醉便是一把便将叶述拎起,只心神一定大喝一声“出”,只见一条细绳自其身后而出当即便将叶述捆缚了个严实。一旁老叟和小二自是看得眼跳心颤,在二人心中能使出这般手段之人,定然是神仙无疑。

    昨夜喝多了的叶述现在便是彻底陷入昏沉中,哪怕是麻衣老者将他拎起也是无动于衷。但此间还有一人喝不醉。

    苏佑陵早在前者进门便已是醒神,无关饮酒与否,而是终日为了保命迫不得已练就的本能,一个高明的猎手对于危险的嗅觉自是无比敏锐。

    只麻衣老者转身之际,腰间乌魈出鞘,一个拐刺便是无比精准的架在麻衣老者的脖子上。此番惊变,无论是麻衣老者带来的二位小童还是那掌柜老叟和小二皆是大惊失色。

    麻衣老者顿时惊慌失措,却依旧仗着白羊观的名头强压住心神:“你好大的胆子,可知我是何人?”

    苏佑陵眉眼微皱:“我管你是谁,光天化日不分青红皂白擅自捉人,便是勘隐司都没那么大的权利。”

    麻衣老者闻言一愣,倒是没想到苏佑陵如此伶牙俐齿,会拿出勘隐司说事,再是开口:“那又如何?你二人吃了给白羊公备下的酒,自然要拿你二人上白羊观问罪。”

    说话间那麻衣老者倒也没闲着,只是不断向着两名小童使着眼色。那其中一位小童也是极有眼力见,只袖间微不可查一根银针立现,稚手一抖便是精准的刺入苏佑陵的大腿。

    也只在银针没入那一刻,苏佑陵只觉着大腿如被蚊蝇叮咬一般,下一瞬便是全身肌肉骤然僵住,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更不提挥划手中匕首。

    麻衣老者小心翼翼的掰开苏佑陵的手,再是对那小童道稽首:“多谢少主救命。”

    那甩出银针的小童立时开口,声色却是尖细诡异:“你说这世上如何会生出这么巧的事,我闲来无趣出观走走便是遇到了这等道行的高手,纪维,只能说你命不该绝啊。”

    那麻衣老者呵呵一笑:“都是老祖和少主的福运,小的不过是沾了光。”

    却是小童闻言眉眼霎时凌冽:“私下在我面前,别提那老东西,念你是初犯饶你一条狗命。”

    麻衣老者顿时惊觉,只不断向着小童扣首求饶,又是伸出手不断重重拍在自己脸上:“是小的嘴笨,小的嘴笨。”

    小童看了一眼苏佑陵,却是眉开眼笑:“看这体魄和方才敛气的功夫哪怕在如今江湖也实在少见。喂,我说,你愿不愿意同他一样当我的狗?”

    那小童指着麻衣老者朝着苏佑陵笑道。

    苏佑陵全身动弹不得,只好转了转眼珠子作回应。

    那小童拍了拍后脑勺:“哦,忘了。”

    再是上前触点苏佑陵胸前几处穴脉,苏佑陵才是能重新活动身体。

    “怎么样?我乃白羊观杨添阳,白羊公那老不死的是我名义上的爹,当我的狗,保管你吃香喝辣。”

    苏佑陵活动了一下刚从僵硬中恢复的身体,却是看着眼前五尺差半寸的小童吐露四字。

    “当你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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