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佑陵翻阅着手中摞起的簿子,他的沉默此刻便如压在张斌心口一颗巨石,却是无论张斌如何思考也想不通究竟是何人会买凶治他于死地,那女子只盯着苏佑陵手中匕首在一旁不敢说话。
良久的沉默与方才房内的热火朝天截然不同。
“这些便是全部了?”
苏佑陵猛然抬头将张斌再是吓得往榻尾挪了挪屁股,声色更是透露出惧意:“大侠,这些便是全部了,小的但敢有私藏,便让当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苏佑陵嘴角微微上扬,只摩挲手中寥寥数页的公文略做思考再度开口:“你大小也是个五品员外郎,更有礼部尚书朝中撑腰,怎么不去捞个京官当当?”
张斌当即开口:“不瞒大侠,小的姐夫说小的嘴笨眼拙,在一方土地作威作福便是顶了天了,若是入京城那等龙腾虎踞之地多半要惹火上身。”
苏佑陵玩味一笑,拍了拍屁股便是站起身子:“陈少保看人倒是极准。”
张斌摸不清苏佑陵的底细,自是迎着苏佑陵的话语:“大侠所言极是,您看上这里的什么只管拿走,小的来吴邺郡捞的油水也一并可以交于大侠。”
苏佑陵再没接话,只是看着衣衫不整的二人再度陷入沉思,张斌他要杀,然而那个女子该如何处理他还没有想好。一并杀了灭口固然简单省事,可他也不是滥杀无辜的魔头,不杀的话谁知道她会不会在他离去后大喊大闹惹出事端。
张斌看着苏佑陵缥缈转动的眼神却是会错了意,只连忙开口道:“大侠,这娘们本是吴邺郡守叫来犒劳小的,是那如意坊的红人,枕边功夫极好。我看大侠先行品鉴一番如何?您可别看这娘们细胳膊细腿,细皮嫩肉可是紧致的很哩。”
那风尘女子闻言自是附和称是,原本便是一丝不挂只用褥子遮掩身躯,听闻张斌所言便是想要掀去被褥。
苏佑陵闻言却是笑出了声。
张斌见状当即便是觉得有戏。他本便是作威作福的一方吏员,只要对方不是索命而来,便是要他抛妻弃子都是不觉可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他一日还是这五品员外郎,便是朝中靠大树,连小崇王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什么银子赚不到?什么女子碰不得?
但他终究是会错了意,苏佑陵眼中云雾早是凝成一团,有锐影刺破雾障飞掠而出。
“张大人,我先前说过陈少保看人极准。”
苏佑陵声如寒铁。
张斌依旧是那般阿谀谄媚的笑脸:“是……我姐夫看人自是……大侠此言何意?”
张斌深以为然的开口附和,只在自说自话间却越发觉得苏佑陵的语气不对劲。再是抬眼对上了那双眸子不由心底一寒。
匕影撩过,张斌只觉一阵劲风扑面而来。
下一瞬,已成尸体的张斌便是瘫倒在了女子的腿上。
一匕封喉!
那风尘女子见状自是下意识的准备大喊,却是为苏佑陵的一只手再次紧紧捂住。
“牡丹花下死,想必他做鬼也风流。至于你,不出声便能活。”
苏佑陵一字一顿,字字如冰。
那女子点了点头,只待苏佑陵的手松开了她的嘴,再是泪眼婆娑小声道:“大侠……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大侠留我一命……我可以好好服侍你一番……定能让您满意。”
苏佑陵摇了摇头:“你先闭嘴。”
女子当即听话噤声。
其实只在苏佑陵杀了张斌之时,风尘女子便已是极难再有活路。不说陈淮是否会为他这个不成器的小舅子报私仇,便是吴邺郡守都极有可能迁怒于她,毕竟每件事都总要有个交代。
苏佑陵自然知道这点,想来若是死在他的匕下也比下牢狱受那皮肉之苦再去死要痛快的多。
“你不许离开房间,我出去找点东西。若是听到你出声大喊,我必然回来杀你,一炷香后,若是我还没回来,你想怎么喊便怎么喊。”
苏佑陵撂下这最后一句话便是拿着簿子开门离去,只凭着矫健的身手不多时便是翻出的官驿。
扒在外墙檐角的叶述已是感到困意,只不断打着哈欠发着牢骚:“娘的,进去这么久了,别真是趟了链子。”
“看来你很希望我被抓。”
叶述闻声精神陡然一擞,只下意识便是手握腰间刀柄转头。只待看清了苏佑陵后才是舒了一口气:“你他娘的,大半夜不当人当鬼?”
与此同时。
“杀人了,杀人了。”
一声女子尖锐的喊叫声刺破了夜空。
苏佑陵闻声便是将目光投向官驿,再是云淡风轻开口:“东西到手了,走吧。”
叶述只闻官驿中的动静不由面色古怪:“你真把那人杀了?”
苏佑陵撇了撇嘴反问:“不能杀?”
叶述翻了个白眼,自是鞋底抹油与苏佑陵一同返身离去。
……
琅州宣慰署军统员外郎张斌遭刺之事立即在整个琅州地界引起了轩然大波。
据闻朝中陈少保听闻此事后当即便是上奏要小崇王给个说法,还拿出了诸多管治不严一类的说法要求治小崇王的罪。最后还是乾仁皇帝在朝堂上安抚,才是让陈淮再无多言。
苏佑陵在周卜胥的安排下暂时住进了吴邺郡守顾酋的府邸中。只听闻是世子贵客,顾酋自是对苏佑陵好生招待,叶述的院子也是紧邻一旁。
只听闻张斌被刺杀一事愈演愈烈,叶述倒是每日惶惶难安,罪魁祸首的苏佑陵反而却像是个没事人。
因为他在等,等周卜胥来找他算账。
如此闲来无事四五日之后,周卜胥才是怒气冲冲的跑到苏佑陵身前兴师问罪。
苏佑陵自住进顾府便是遣散了所有顾酋安排的侍从丫鬟,只说是习惯了孤身一人。早是亲自备好茶水,只等周卜胥踏入院落之中,便是一眼看到坐在椅子上恭候他的苏佑陵。
直到周卜胥踏过门槛,苏佑陵才是起身开口。
“苏阿见过世子殿下。”
周卜胥怒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之前说杀了张斌,本世子还不信,如今便是连父王都是为此事焦头烂额。”
苏佑陵静静看着眼前周卜胥却是毫无惧意:“崇王殿下焦头烂额是真,但心中喜悦也是真。世子殿下,你也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而再再而三来试探苏某。苏某说过,一定能助您与崇王一臂之力。”
周卜胥闻言先是错愕愣神,却再度笑出了声:“你果然不是歪打正着。苏先生,独孤先生有请,还望先生随本世子回琅州城。”
苏佑陵默然一笑:“能得独孤先生青睐,是小子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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