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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三百多年后。

    菱花城大祭坛遗址。

    万君仍和“镜先生”对峙。

    “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中吗, 万君?”

    姜缓的思绪被这道声音从悠悠三百多年前拉回现在。

    镜先生老人模样,不再隐藏那股恶意,眼神阴沉:“万君倒是玩弄人心的一把好手。”

    “你将那蠢货带出愿力海, 就是故意给邪种一个可趁之机,使之有机会摆脱了镇压,兴风作浪——你再出手,既是得了人心, 又是得了功德、名声。好算计啊!”

    夜风呜呜的吹, 野蔓和杂草交结,荒芜而破败。雾气不知什么时候浓了起来, 废墟周围逐渐模糊成一团不清晰的暗影。

    姜缓指尖转动铁笛, 神情仍旧很淡然, 似乎并不惊讶镜先生突如其来的攻击性语言。

    姜缓道:“你不是镜灵。”

    对面人勾起一个笑,“我是。”

    “我当然是--阴阳逆生镜分阴阳两面,我是镜灵不假,却是阴面。”

    姜缓指尖摩擦笛子表面, 半垂眼睑,不知他在想什么。

    自称是阴镜的家伙笑意没有半分是真,笑起来显得面容又怪异又僵硬,“万君, 不敢回答我吗?”

    姜缓这时才开了口,却非回答他:“你不是阴镜。”

    “我如何不是阴镜?”他的神情愈发古怪,半晌他打量着姜缓平静无波的脸, 忽然又笑了, 笑得恶意满满, 毫不遮掩了, “看来, 万君是知道了。”

    雾气愈发浓厚。

    “万君是何时发现我有问题的?”

    姜缓道:“你离不开这个封印,因为这个封印本来就是为了封住你。”

    “当你偶然发现有人误入,你发现封印竟然有一道意外的缝隙,你利用鱼大他们就是想跟着一起从缝隙逃离封印。”

    师父的这个封印相当巧妙。

    就算有外者能进入封印,打开通道,但是邪种仍旧不能离开。

    除非——封印完全破碎。

    当日他一剑荡平邪秽,随后晕倒。

    邪种消失。

    他的长辈们在秘境关闭前,将菱花城封印——也是为了防止邪种万一尚存。

    谨慎是不会错的。

    浓雾似呈包围之势,不断在缩小和姜缓的距离。

    几乎已看不清楚了三米外。

    “没错,我是阴镜不假,但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他含着得意的声音:“万君真的能预料一切吗?不,你不知道。我本来该彻底湮灭,可就那么恰恰好——阴阳逆生镜破碎了。我趁机钻进了镜子里。”

    “如若就这么任由镜子破碎,我也定然再无生机,毕竟我被削得真真只有了一点残种,然而……”他刻意一顿,盯紧姜缓神情,似乎就等着看他失态,“偏偏就有人苦心孤诣数百年,硬生生将镜子重新弥合,我不也就此复生了么?”

    邪种的声音倏地变得尖利,“破镜难圆,偏偏有人做到了,好大一个奇迹啊!”

    “如今,我已和阴镜融为一体——我碎,镜灵亦碎。多么妙!愚蠢的良善在这时候才显得有用了一分。”

    “那万君,你是否又看清了你接下来的处境?”

    他情绪一激动,周围雾气似乎更汹涌了,几乎与姜缓只有半米间距。

    这周围雾气是一道困阵,姜缓当然已经认出来了。

    故意引他来到大祭坛遗址,目的仅仅是困住他?

    当然不是。

    “多有趣——万君,你要怎么办呢?”

    阵心是邪种自己,姜缓当然可以一剑劈了邪种,但是……镜灵也得一起碎——这是空青努力百年的奇迹。

    又是一个选择放在了姜缓面前。

    笛子在手心轻轻一打,姜缓的指节按过孔洞,淡淡道:“你该知道上一个让我做选择的人的下场。”

    对面情绪激昂之人夸张的表情僵住一瞬,他的双眼阴森森的,暗黑无光

    “上一个?”

    姜缓面无表情:“东方玄,你该出来了。”

    浓雾之中传来一声轻笑,若玉声琅琅,锦衣金冠的贵公子不见丝毫被戳破埋伏的紧张感,从容走出来,仍是一把金线折扇,“阿缓,我适才便想和你打声招呼。”

    话说的也是从容,没有一点尴尬。

    镜先生和东方玄做了一场戏,其实也未必是戏。

    这两人似乎关系微妙。

    姜缓指尖一点笛子上的孔洞,若有所思。

    目光定在东方玄胸口的牡丹宝石装饰上,又是一尊傀儡。

    东方玄这狗东西就是这么惜命。

    东方玄注意到姜缓表情,悠然一笑:“此事即将终了之时,我定然是会以本体与阿缓一会的。”

    他的身边还伴着一只黑鸦。

    张嘴就喳喳叫:“嘻嘻,这就是万君么?也不怎么——”话未说完,就被东方玄一个折扇头轻轻一敲,恰好敲碎。

    东方玄淡笑:“见笑了。这只鸟不是我养的。”

    言外之意是他的品味还没这么糟。

    黑鸦被打成了一团黑气,好不容易把自己又复原,听得这话立刻气得又要自己把自己炸成碎片。

    “你——”它又似乎顾忌什么,看了眼邪种,选择了闭嘴。

    东方玄展开折扇,风度翩翩道:“招数不在老,在于有用。”

    他微笑着:“这个选择可有难到阿缓?”

    邪种也冷冷一笑:“万君啊万君,吾就好奇了,难不成还真的有天生圣人?”邪种毫不掩饰不屑和讽刺。

    “你想想怎么选吧。”他恶意一笑。

    二人形一鸟退往浓雾之中。

    浓雾愈发的浓了,姜缓捏着笛子,语气迷惑:“我不明白为什么反派总爱话多。”

    为什么他们觉得一个傀儡,一个困阵就能困住他呢?

    为什么总想给他两个选择叫他选?

    这样就显得自己很有逼格吗?

    这个烂主意一听就是东方玄想的。

    东方玄素来最爱衡量,将两件事或物放在天平两端,逼人衡量。

    但他呀,不爱做选择。

    邪种志得意满走入浓雾,就听见一声笛声。

    铁笛清亮,一声清冰碎玉,一声吹雾散去。

    姜缓周围马上要吞没他的浓雾瞬间往后退了数米。

    邪种和东方玄一起回头。

    就见姜缓漫步走上前,断壁残垣的废墟,他如履平地,翠袍拂动春意盎然,一双手持笛,似春枝柔嫩。

    这是一支清扬的小调。

    东方玄颇为欣赏,抚掌叹道:“阿缓的笛子吹得也是极好的。”

    姜缓吹笛子只能算是通畅——当年学笛大半功夫都在记曲谱上了。

    他不关心东方玄是不是傀儡听力没做好。

    他吹完一曲,松了口气。分毫不差。

    幸好——这反派话真多,他趁机再次紧急复习了一下当年的曲谱。

    也是万幸,他当年记曲谱的辛苦没白费。

    东方玄还想说什么,一道突如其来的攻击。

    是邪种,邪种竟攻击了东方玄。

    东方玄猝不及防,匆忙往后一躲。

    眼神多了几分阴沉,“……酩酊天的曲子。”

    “阿缓何时学来的酩酊天的令魂音?”

    酩酊天,若只是个歌舞升平的宗门,几百年前也不至于被时人归入魔道——酩酊天大致有三脉:心游主幻术,魂音主音修,合欢主双修。

    这令魂音正是酩酊天魂音一脉的特殊法门,可迷乱心志,操控万物。多半时候都被归在禁术。

    魂曲的修习对天赋要求极高。

    姜缓几岁时,刚刚入千重山,师父得意地带他四处拜访老友,一半是炫耀,一半是敲诈见面礼。

    他师父友人多,横跨正魔两道,这魂曲就是酩酊天前任花主所赠。

    “小时学学音乐,陶冶陶冶情操。可莫像个大老粗,委实不讲究。”前花主一边给姜缓梳头,一边说道。

    姜缓一天被前花主扭着换了三套发型,苦笑着应了。

    姜缓技能表里就这么又多了一项吹笛子。

    ……

    姜缓懒得搭理东方玄。

    这叫魔法打败魔法。

    邪种不是自诩控制了镜灵吗?他也可以以引魂音控制它。

    姜缓才不信它和镜灵合为一体的话。

    虽则暂时没想出办法,但既送到跟前来,先控制住呗。

    只可惜……

    铁笛靠拢唇,笛声又响,一声退去周围十米浓雾,那邪种的攻击也愈发激烈。

    狗咬狗,多好呀。

    不,辱狗了。

    姜缓想着,在心里诚恳的向狗狗道了个歉。他刚道完歉,邪种已经得手。

    牡丹宝石被击碎。

    东方玄深深看了眼姜缓,傀儡倒地,自燃。

    邪种停了手,面向姜缓,脸上没有了那糟糕又浮夸的表情,终于是看着要顺眼许多。

    仅剩一只黑鸦,傻了似的呆在原地,随即看着姜缓就好像看见了什么怪物,变成黑雾直接遁走。

    姜缓也不拦。

    他看向邪种,问:“佛子在何处?劳烦带路。”

    邪种:“…………”

    姜缓勾出自己的记忆,从记忆里又翻出一只调子。

    叫《赶牛》,是乡间牧童赶牛的小调子,很是清新自然。

    佛子困在一地。

    就听见活泼欢快的笛声。

    他忍不住一笑,然后咳出口血。

    他知道,定是姜缓到了。

    血溅到一旁,金莲盛放愈发灼灼。

    姜缓吹着笛子,令邪种带路,只见一池金莲。

    荷叶高低错落,挨挨挤挤,似有接天之势,朵朵金莲谁所共,六时长捧佛前灯。

    誉满天下的佛子如难半个身子都没入在莲池之中,全部的灵力都供养着这一池金莲。他只有上半身露在外面,雅隽清俊的面容苍白极了,但仍是平和,双手合十:“阿缓。”

    “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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