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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 64 章
    动物一定会给人纯粹又美好的感情, 只是说到底,人最想要追寻的还是与人的联系。

    因为无底洞一般的空虚与贪婪,于是把感情寄托于——“人”。

    尽管如此,用“恋人”这个词, 是可以的事情吗?

    “要我送送你吗?”他委婉地问。

    即使在一般意义上接受别人提供的便利是有利的, 但因为不想欠下人情, 不想扯上关系, 不想显得势利——诸如此类的原因,过度的好意反而会让他人觉得反感。

    人们大多小心翼翼地划清边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地生活着。

    “真的吗?”正在玄关的五条悟转过身, 那双仿佛晴空的眼睛在清晨的阳光中亮得不可思议, 他无比自然地,亲昵地抱了抱诺德, “那太好了——送送我吧。”

    ——五条悟并不是“大多数”。

    是特别又耀眼的绝对少数。

    只不过, 诺德还是在听到目的地的时候愣了一下。

    “是有点偏僻, ”五条悟注意到他的停顿, 但没太在意,大大咧咧解释,“学校在郊区啦。”

    一天之前还不知道“咒术师”这个词的诺德·弗雷姆先生认为, 身为一个咒术师,直接将日本唯二两所之一的咒术师学校的具体地址,告诉一个普通人——应该不算非常谨慎。

    五条悟会用语焉不详的“学校”和“任务”来指代他的工作, 但这些都算不上多么高明的掩饰。

    就算是个普通人,也知道正常的教师不会在两天之内往返欧亚大陆,不会在一个导航软件显示空无一物的地方上班。

    他收起原本打开地图的手机。

    之前他也一直觉得, 五条悟没有戒备之心。

    到底是什么的世界, 才会让这个人是这样的性格啊。

    现在这个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家伙正在副驾驶座上犯困, 因为困倦而少见地安静起来。

    不说话的五条悟少了烟火气,他的面孔还是精致得像是教堂里的雕塑,那和之前没有区别,但这会儿看上去却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明多过像人类,完美得缺乏真实感。如果他的脑袋没有困得时不时一点一点的话。

    车停下时他已经完全睡着了,周围安静得可以听见车内均匀而绵长的呼吸。

    诺德知道那双眼睛的颜色,即使睁开也是不似人类的冷色调,雕塑家用雪花石膏雕刻圣子的面容时,并不在眼眶里空白点上俗世的墨迹——因为多余。

    醒着的时候明明是那样的生气勃勃。

    他伸出手——

    只是因为觉得不真实,而想要确认眼前这个人的存在,只是这样本能一般的原因。

    但他什么也没有碰到。

    手指停在白发的咒术师身前一厘米处,他并没有碰到五条悟,指尖也没有传来另一个人的暖意,什么也没有碰到但却也不能再前进分毫。太过异常的景象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身为魔法师的思考方式一瞬间醒了过来。

    结界,护盾,任何诸如此类的防御方式——碰不到的话当然也就无法攻击。一片魔力的真空——他现在知道那是咒力存在的结果。

    ……所以说,悟很没有戒备之心。

    这么轻易地暴露了自己不同于常人的地方。

    诺德还没有收回手,那双漂亮的眼睛睁开了,璀璨的海蓝色的眼睛泛着雾气,先是看到他,再看向他的手。

    接着,了然地轻笑,“都说了,我很大方的,要摸要看要亲都可以啦。”好像还没睡醒的猫咪拉着诺德的手,脸颊贴上去摩挲。

    ……柔软而熟悉的触感。

    主动的亲昵没有得到预想之中的反应,让五条悟抬眼看向他。

    “你在想什么?你好像——”还有点不在状况的五条悟看着他,迷茫地眨眼,绞尽脑汁想找一个合适的词。

    “只是在想……”诺德避重就轻地说,“悟有时候看起来像人类之外的存在。”

    “——什么样的存在?”

    “……神明。”

    五条悟嘴角的弧度淡了下去,光是这样就显得冷淡了许多,“那么”,他说,“你是会想和神明做-爱的类型吗?”不置可否地问。

    要是忽略掉他说的话,这时的五条悟身上全是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一副和他所想的一样的,清冷的神明像。

    但如果要回答这个问题的话,答案会是什么。

    想吧。

    拉近了就能舒舒服服地亲吻和拥抱,能够满足燥动不安的**,不会被拒绝,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神子也会有凡人的**吧。

    诺德拉开距离,移开视线,“悟有喜欢的人吗?”他问。

    “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五条悟随口把问题抛回来。

    “……如果没有的话,”诺德尽量说得不经意,但声音还是多少低了下去,“可以和我交往吗?”

    尽管问出来之前就多少有预感,他还是问了。

    而有些问题并不需要回答。

    五条悟错愕地睁大了眼睛,困意一扫而空,他的视线游离着闪动着,好像这会儿才想起来要确认现在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然后不明所以地开口,“你、……”

    不该问的。

    分不清幻想和现实是危险的事情,自作多情更是需要避免的事情。

    “别在意,”诺德很快说,拉开那边的车门,短暂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忘了吧。”

    ——

    他刚刚回答了个什么?

    ——“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靠。

    这不行,这非常不行。

    现在他能想出十句更好一百倍的回答,五条悟忿忿地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

    没错,不问彼此的工作与生活,有需要的时候才见面,见面立刻滚到一起,第二天早上没多久就告别,没有约会也没有告白,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典型到可怕的炮友。

    情商颇低的最强咒术师,此刻终于意识到这件事,捂着脸低低哀嚎了一声。

    旁边正在训练的高专学生们战战兢兢地看了他一眼,或者说,胖达和狗卷棘战战兢兢地看着他,胖达背在身后的手里还拿着望远镜——为什么是望远镜?

    “给我好好训练那边的二年级——”他敷衍地喊了一句。

    他倒也不是不明白现状。

    拥抱比亲吻更亲密,亲吻比做-爱更亲密,即使完成了以上所有流程也不代表什么,没有庄重的告白就永远可以是不走心的玩闹。大人的世界有一套完全相反的交往顺序。

    也就是说,他们,没在交往。

    所以现在怎么办。

    五条悟坐在台阶上,拿起手机又放下,自顾自地唉声叹气。

    当然,也不是不可以真的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如既往理所当然地约着见面,那家伙肯定也会和之前一样——话说诺德之前在想什么啊?是以为他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等等、

    ……可能,是。

    除去上床那部分,他好像,确实,和谁都是这样。

    说到底他们也才见过……几次来着?

    虽然是事实,但是五条悟还是觉得被强推了不该自己背的锅,微妙地不爽起来。

    ……他又不是不愿意。

    我们需要谈谈耐心耗尽的猫咪简单粗暴地发送了信息。

    返信并不像平时一样一下回过来,但正在输入的标识还是亮了起来,五条悟难得读懂空气地没有催促,两三分钟后收到了回复。

    我明白……抱歉,悟,我有一些工作相关的事情,现在不太方便,我会尽快回复你,或者可以明天见吗

    ……不可以。

    他现在就要谈。

    五条悟不满地按下了拨号。

    然而响起的只是公式化的提示语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亲切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嘲讽。

    猫猫:?

    “不,就像之前说过的,我住在日本。”诺德·弗雷姆拉开桌边的另一张椅子,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这真的不是在故意装作没有理解他发问的意思吗。

    “当然……那,弗雷姆先生是恩兹华斯家的人吗?”

    钻研置换魔术的魔术世家倒也不是没有……

    诺德看向他,用眼神表达着自己对话题的不了解,“我想我姓弗雷姆。”

    “哈哈,”韦伯干笑两声,嘀咕着,“毕竟就算是恩兹华斯家也不会把跨大陆的置换魔术当交通工具使吗……”

    诺德顿了顿,开口,“我确实是在这件事上遇到了一些问题,我无法对有咒力的存在使用魔术……”

    韦伯暗自翻了个白眼。

    他觉得这不会是一场轻松愉快的学术交流了。

    魔术师对同行的感情是很复杂的。

    大多数魔术师都有着相同的目的——研究魔术,或者更终极的目的——到达根源真理,所以一方面他们可以说是拥有相同理想的同类,这时候他们可能会交流彼此的成果。

    另一方面是无数不同的派系和家族,对待魔术的不同态度,以及狭隘又浅薄的敝帚自珍,让魔术师彼此排斥,不会轻易相信彼此。

    本来该是这样,但一个作为传承没有几代,根基浅薄的维尔维特,韦伯自认为别人也不会图他什么。

    他又没什么利用价值。

    唯一可能遭人觊觎的,说来可耻,他由偷窃得来的,rider的圣遗物,很早就被他藏在了安全的地方。

    韦伯无所谓地带着只聊过几次天的网友回到旅舍,一边回忆着多少记了点信息的笔记可能的位置一边说:“放心,不是我的工坊,我在周游世界,来希腊只是旅游,不是常住。”

    而且说到底他现在也没有能构造魔术工坊……的钱。也许也没有能力,暂时没有。

    诺德也同样不在意地走进门内,友善地提议:“关于咒力,我有做一些实验的打算,如果维尔维特先生愿意提供帮助的话。当然,需要占用一些时间,可能也会有一定危险。不少魔术师也会构筑临时工坊。所以我想,要是你不介意,可以在这里构筑一个临时的魔术工坊……”

    噗——

    韦伯放下水杯,低低地咳了两声。

    语气听上去很诚恳,不像是反讽,但内容实在是有点让人不知道从哪里吐槽起才好。

    已经过了会为自己的窘迫遮遮掩掩的阶段的韦伯,片刻后非常破罐子破摔地说。“我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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