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蔑的眼神他自幼见过不少, 从郭络罗氏眼里看到还是第一次。伸手捏着对方的脸，迫使她看过来，胤禩脸色阴寒, “你就不怕我让你‘病逝’？”

    他手下用力, 捏的郭络罗氏脸色胀红。

    郭络罗氏伸手去拍打他的手臂，可惜这一次一向引以为傲的武力在他面前只是徒劳。

    胤禩并没有打算立刻弄死她，他在等她求饶认错, 他想，只要她开口，自己就会放手。

    郭络罗氏看懂了他的眼神, 不过她并没有按照胤禩的想法去做。她依旧倔强的看着他, 因为疼痛而差点涌出的泪水都被倔强的她给憋了回去。

    最后还是胤禩先败下阵来，他往后一使劲儿，郭络罗氏连人带凳子摔在地上。

    听见动静, 守在外面的嬷嬷、侍女冲了进来。八阿哥红着眼睛厉喝：“谁让你们进来的, 滚出来。小安子。”

    他进来之前早就嘱咐了的, 没有自己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来。他看着小安子, 意味不明, “怎么, 你也想要背叛我？”

    安秉吓的赶紧跪在地上，他哪里见过八阿哥这副模样, 只不住地磕头, “奴才该死, 八阿哥饶命。”他不敢怪八阿哥不近人情, 只埋怨自己内心不够强大, 听到屋里的动静怔住了, 这才被福晋的人钻了空子。

    见八阿哥不吭声, 他咬咬牙爬起来扯着庄嬷嬷等人就往外走。

    庄嬷嬷自然不可，她的格格还躺在地上，她想过去把人拉起来。

    郭络罗氏自己从地上坐了起来，她也不看庄嬷嬷，只低着头说道：“嬷嬷你先出去吧，放心，他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她这辈子好事没做过，却能得庄嬷嬷这么个忠心的人也是值得了。八阿哥不敢拿自己怎么样，庄嬷嬷却不行，她不能让庄嬷嬷因为她出事。

    “格格”庄嬷嬷迟疑着开口，八阿哥的样子摆明了不是善茬，她留下也好帮着挡一挡。

    “出去，你很烦知不知道。”她不敢回头去看庄嬷嬷，怕对方看到她脸上的伤，如今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把人气走。

    庄嬷嬷颤抖着唇，她胡乱的擦擦眼睛，最终转头出去了。她的格格再用这种方法保护她，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她不能再让格格为难了。

    虽然出去，她并没有走远，庄嬷嬷打定主意若格格出事，自己就第一时间冲出去。她老了，也没几年活头，怕什么。

    出去的时候安秉很体贴的带上了房门，八阿哥嘲弄一笑，他果真生下来就不被人待见，瞧瞧如今连她的嬷嬷都看不起他了。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郭络罗氏，也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是主宰，而不是人人可欺的可怜虫。

    “郭络罗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八福晋终于肯抬头看她，八阿哥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的后退。她的脸上是他刚才盛怒之下捏出来的伤痕，紫紫青青好不吓人。

    眼角带着讥笑，八福晋语气上挑，“郭络罗氏？胤禩，我们认识十几年这是你第一次这么称呼我。”

    刚认识的时候，八阿哥称呼她‘郭络罗格格’，熟悉之后叫她‘阿媛’，她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见郭络罗氏这个称呼。

    郭络罗氏？说不出的讽刺。

    郭络罗氏就郭络罗氏吧，她也不预与对方争辩什么。只平静的诉说了一个事实，“我今日请的都是嫂嫂，是嫡妻，你让个侧福晋出来招待，你胤禩不怕丢人，我可丢不起这个脸。你知不知道你这位侧福晋正室款摆的十足，不但穿了与正红差不多的旗装，对着我也不慎恭敬的样子。”

    “胤禩你是真没发现还是在装糊涂，你看现在那些有名的大臣，有几个心甘情愿跟着你的？”

    她还记得前两年裕亲王对他赞赏有加，如今却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其他宗室那边也差不多，除了雅尔江阿，其他嫡出就没有往这边凑的。

    雅尔江阿是什么人？

    他虽然是简亲王的嫡子，可简亲王自己是庶出。上梁不正下梁歪，整个简亲王府都一样宠妾灭妻。

    没大婚之前，马武福晋对她很亲昵，前几日大请安，对方就跟没看见她似的。

    这是为什么？

    八阿哥怕是没仔细算过，现在他身边除了个十四还有什么？佟家吗？佟家两兄弟，佟国纲是坚定的皇帝党，不会站队。佟国维支持他有什么用，他早就被皇上罢免了职务，手里根本没人。

    一个虚有其表的身份能带来多少好处？

    这几年冷眼旁观，她看清楚也想明白了。毕竟是爱了这么多年的人，若是可以，郭络罗氏希望他能迷途知返。哪怕皇上忽然知罪，不管是什么结果她都愿意陪着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着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碰的头破血流。

    八阿哥蹲在她面前，有些愧疚的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他就知道阿媛不是无缘无故发脾气的人，是舒舒觉罗氏，是她故意隐瞒这些。

    郭络罗氏闭上眼睛，良久才睁开，她目光中有着祈求，“胤禩，听我的，咱们不争了好不好？就咱们两个人开开心心过日子。你若是……”

    她想说，你若是肯答应，她甚至可以放下所有骄傲，对良嫔低头。她可以把对方当成亲生额娘看待，晨昏定省、立规矩，怎样都行。

    只要他就此放下。

    胤禩怪异的看着她，随后轻笑出声：“阿媛，你真是天真。你以为走到这个地方太子会放过我？皇阿玛会放过我？”

    见郭络罗氏不解，他索性盘坐在地上与她解释起来，“二哥自生下来就被册封为太子，一路走到现在顺风顺水，他不像皇阿玛经历了这么多，皇阿玛怎么放心把大清交给他。说什么给我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其实我不过是他推出来的磨刀石，用来磨太子那把刀。”

    退缩是肯定不能退缩的，不能为他所用，谁知皇阿玛会如何？

    郭络罗氏有些着急，“那咱们更要远远躲开啊。皇阿哥那么多，皇上想要磨砺太子选谁不行，咱们何必凑上去呢。”她没敢说十四阿哥就是个很好的人选，不然十一阿哥他们也行。

    伸手摸了摸郭络罗氏的头，他但笑不语。郭络罗氏的心凉了半截，使劲儿挥开他的手，她冷声说道：“何必说的那么好听呢，其实你心里压根就没想躲开吧。”

    依稀记得小时候别人都说大阿哥与太子必有一争，就连郭络玛法也是如此认为。可结果呢，大阿哥与太子相处的很好，大阿哥会帮着太子处理政事，太子甚至还给大阿哥请过功。

    她不懂，比起他自己，大阿哥不是更名正言顺。既然对方能，八阿哥为什么不能？说白了还是自己不想。

    被拆穿真实的想法，八阿哥有些狼狈，他又有些气急败坏，“对，我不想。都是他的儿子，凭什么胤礽生下来就能当太子，我们这些人要跪在他脚底下。就因为他是嫡子？若如此，那为什么又要生下我们？他既然生了我们，就表示他心里也是认同的，认同我们有资格与胤礽争夺皇位。”

    他承认自己出身是差，但能力上并不输给太子。他就是想让世人看看皇阿玛错了。

    发现说不通，郭络罗氏转头闭上了眼睛，她不在刻意控制让眼泪流了下来。“你走吧。”

    明明是三个在平常不过的字，却让听的人心酸，让人想要大哭一场。

    静静地看着她，也不知过了多久，胤禩忽然说道：“过段时间我会对外宣称你重病，府里的事情就交给舒舒觉罗氏了。不过你放心，他日若我成功，你依然是皇后。若、若不行，相信皇阿玛会看在你什么都没参与的份上，留你一条命。”

    到此时，胤禩才发现他对郭络罗氏其实是有感情的，只是这份感情在他的抱负面前微不足道。

    深深地看了郭络罗氏一眼，他想这是自己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走出房门刚好看到一脸生的丫头过来，他拉住她上下打量，“你是嫡福晋带来的。”

    那丫头吓的差点跪下来，“奴才给八阿哥请安，回八阿哥，奴婢是福晋身边的二等丫头云亭。”

    胤禩点头，他并未松手，而是拉着人去了前院，嘴里留下一句，“今晚你侍寝。”

    他想法很简单，这丫头能跟着做陪嫁，肯定是忠心的。福晋不孕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他宠信福晋的丫头，日后生了孩子抱给福晋养，也算让她有个依靠。

    当然人选他也不是随便指的，这丫头他见过几次，胖嘟嘟一脸憨厚，每次看到他都躲的远远的，从不往前凑，可见是个老实的。这样的人就算被宠幸生了孩子也不怕她翻脸。他甚至都想过了，两人生的第一个儿子给郭络罗氏，他日后还会宠她，让她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这个孩子就相当于是对她的补偿。

    八阿哥拉着人往前走，他心里想着事儿，没发现被他拉着的姑娘低垂着的脸上露出计谋得逞的微笑。这哪里是小绵羊，分明是野心勃勃披着羊皮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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