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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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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脚踏入县衙大堂,张炎就感受到两道无比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视,令他浑身不自在。

    端坐中央,穿青衣水鸟服的,应该就是朱河县的七品县令,至于坐在左侧翘着二郎腿,手握茶盏一脸惬意的黑衣中年人,恐怕就是传说中吃人不吐骨头的消灾人了。

    他手中把玩的匕首好眼熟,不就是自己刺中路老大的那把?

    这么快就落到他手中了?

    张炎暗暗吃惊,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保持着一名底层收尸人应有的谦卑。

    然而,在这两人背后,似乎还有一缕气息,藏在暗处偷窥。

    张炎一抬头,便发现是那块明镜高悬牌匾。

    “居然是块灵物。”

    张炎的灵觉延伸而出,顿时能感应到里面蕴含着的玄妙气息。

    “淡定淡定,故事已备好,要开始飙演技了,希望你们不懂剧本杀的套路。”

    深吸一口气,张炎的手指便微微颤栗起来,脸上充满焦虑不安,这种细节,应该逃不出消灾人的眼睛。

    一个流民,颠沛流离,饱受折磨,为了糊口成了收尸人,老实本分,第一次进衙门,见到官老爷,应该是很拘谨,很恐慌的。

    即便竭力掩饰,也会从细节暴露。

    张炎如今魂魄强大,控制这种细节还是十分精准的。

    “收尸人张炎,你可知道,知情不报,或者有意隐瞒真相是什么下场吗?”

    县令朱海光一上来,就避开案子不谈,先进行心理施压。

    “低级!”

    张炎心底不屑一顾,脸上却充满了惶恐“大人,小的可是个老实人啊!我在义庄呆了半个月,每天都是本本分分,大伙对我的为人是很清楚的,不信您去问!我保证说的句句属实!”

    “他们都死了。”朱海光冷冷道。

    “废话,就死在我眼前,我能告诉你吗?”

    张炎在心头腹诽,但脸上呈现出来的表情却是恍然大悟,仿佛才回过神来。

    “啊?!”

    “你似乎还没回过神来?”一旁的陈素衣,这才缓缓说道。

    张炎脸上的情绪,先是迷茫,接着缓缓往下沉,转化为怅然若失,喃喃道“就……就太突然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就你还活着?”

    陈素衣抿了一口茶,一双如鹰隼般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张炎,冷冷道“别和我说你是闹肚子去不成老黑山,你们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怎么就你闹肚子?”

    “……”

    张炎瞬间无语,但理由他早就想好了,顿时慌乱道“小人该死,小人不该向两位大人隐瞒的!”

    “嗯?”

    陈素衣饶有兴趣地抬起眼皮,和朱海光对视了一眼,似乎有戏。

    “你究竟隐瞒了什么?老实交代!”

    “路老大交代过我们,不能乱吃东西,特别是死人身上的东西!”

    为了让戏更逼真,张炎连腿肚子都开始抖了起来,急促道“小的该死,昨天无意间发现一具尸体身上还有半包肉干,趁大伙不注意,就偷偷藏起来吃了,结果……”

    “小人,小人实在太久没吃过肉干了,一时忍不住,是我糊涂……”

    “……就这?”

    两位大人面面相觑,看这个家伙的表现,似乎不是在说谎,完全就是一个嘴馋还胆小的老实人啊。

    “大人……”

    张炎突然唯唯诺诺道“您手中的那把匕首,我见过。”

    “在哪里见过?”

    “这把匕首,本来是插在一具尸体头上的,路老大觉得这匕首造型独特,就拔了下来,自己留下了。”

    “然后呢?”

    “然后……那具尸体就开始冒黑烟,路老大弄了点黑狗血和童子尿浇了上去,黑烟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张炎喘着粗气,继续道“可打从那天起,路老大就像变了个人,以前他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常常请大伙喝酒,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整个人都冷漠了不少。”

    话音落下,张炎便低下了头。

    玩剧本杀,精髓就在于留白,交给对方去脑补,因此点到为止即可。

    反正收尸人经常暴毙,被邪祟侵蚀,被恶魂反噬,这种事也是屡见不鲜。

    陈素衣不动声色,继续品茶,反倒是朱海光,额头上全是汗。

    如今看来,依旧是死无对证,毕竟人都死光了,唯一的幸存者所说的证词,虽然是空口白牙,却挑不出丝毫的逻辑漏洞。

    “难道真相就是,路老大被恶魂侵蚀,杀了其他所有人?”

    朱海光迟疑片刻,看向了左侧的消灾人,试探道“陈小旗,依你所见,如何?”

    “精彩,简直是天衣无缝!”

    陈素衣先是愣了半晌,接着竟鼓起掌来,看着张炎,十分欣赏地笑道“无论真相如何,至少你的演技很过硬,有没有兴趣加入消灾人,成为我手下的一名校尉?”

    “成为消灾人,可比整日替他人收尸要强上不少。”

    与此同时,陈素衣朝门外招了招手,顿时有一腰悬长刀的黑衣校尉上前,递上了一本册子。

    “小旗大人,案子已经记录下来了,明日就会呈往案牍库。”

    “很好。”

    陈素衣略一翻阅,就指出了几处不妥,沉声道“你这样写,会害死人家朱大人的,沉浮官场几十年的县令,就被你给写死了。”

    “把这一处改了,什么朱大人道听途说,不做甄别,就断定收尸人路九被恶魂侵蚀,杀了同僚?明明是朱大人明察秋毫,小心求证,通过勘查案发现场,费尽心思寻找证物,才破了案子。人家朱大人可是个好官!”

    闻言,朱海光吓得差点从座位上摔下去,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大气不敢出一声。

    消灾人行事就是如此,随便记下一两句诛心之论,就能害得他乌纱不保。若是换个说法,美言几句,说不定哪天传到皇帝耳朵里,就能加官进爵。

    朝廷里,没有谁比他们更豪横。

    看到眼前这一幕,张炎暗自松了口气,总算过了这一关。

    不过他心里也打起了鼓,万一要是拒绝了这位消灾人小旗官,会不会直接当场就翻脸,把自己判成凶手?

    仔细想了想,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生杀予夺的权力,都掌控在别人手心,这种感觉还真是憋屈!

    “所以,你考虑好了吗?要不要加入消灾人?”

    陈素衣抬头瞥了一眼张炎,漫不经心地低下头,继续翻阅案件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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