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 我有话要告诉你。
秦怡的身子都绷紧了，她的人生中从未有过这样的紧张时刻。
前尘，过往, 许许多多的画面从脑海中划过, 逼的她连呼吸都困难。
是二十五岁生日前的雨夜，小姨和父亲的对话。
——她本来就是个恶魔, 你要是真的爱我姐, 就不会容忍她的存在，她的一切都该是霜儿的！
是曾经倒在血泊里也要护她周全的秦霜冷眼看着她的那一句。
——是骗你的, 什么最好的姐姐，你的一切都属于我。
是父亲的那一句。
——别逼爸爸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动手。
……
所以, 如今, 她也要等来晓晓绝情的话么？
穆晓晓本来是笑着看着秦怡的, 可她敏感的发现了她眼里的光碎成了一片, 身子也克制不住的轻轻的颤抖，她愣了愣，身子前倾，抱住了秦怡：“大小姐？大小姐……”
秦怡的身体好冷。
是那种克制不住的，从内到外的。
秦怡抿着唇，脸色惨白，她看着穆晓晓。
——你要对我说什么？
说出来吧, 她都可以承受。
穆晓晓抬起一个手，摸着她的脸, “我是想要问你，等心理治疗的合约过后, 我可不可以做你的康复师？”
本来她还想要逗一逗大小姐的, 可现在她不敢了, 满心的后悔与自责。
她忘了秦怡的心曾经被伤过多少次。
她怎么能这样的逗弄她呢？
大小姐仍旧是没有反应过来，她有些茫然的看着穆晓晓，那轻轻眨动的睫毛，那苍白的小脸，让穆晓晓心疼死了，她赶紧拿起手边的书：“你看我买的。”
这些都是她百忙之中选出来的，是最基本的，可是那又如何？
她一点点学习，穆老师相信，凭借她的聪明脑细胞，很快就会把书本吃透的。
她想要递到秦怡手里，可大小姐像是傻掉了一样呆呆的看着她。
穆晓晓咬了咬唇，她抓住秦怡的手，十指相扣，放在唇边呵了呵：“我想要陪着你，让你康复。”
这一次，她没有说“一直到”两个字。
如果按照往常的习惯，她会说——我要陪着你，一直到你康复。
大小姐感觉冰冻的心跳动了动，所以，她不是要离开自己是么？
她轻轻的抬了抬手，指尖克制不住的轻颤。
——你不是要去支教么？
“这正是我要说的。”穆晓晓抓着她的手不放，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我查了，贵州那边我们要去的一个小山寨非常的美，晴天碧水，空气也好，人烟稀少，正适合养病呢。”
她的话带着呢喃，这下子是轮到她忐忑了，穆晓晓看着秦怡的眼睛：“我知道秦家还有一大摊子的事儿让你忙碌操心，但是我们可以把万年哥也带上，然后像是在家里一样，很多事用电脑和手机去处理。”
刘万年：……
突然被get到的他好紧张，还以为会说什么，原来是轮到他工具人上场了。
秦怡一双眼睛盯着穆晓晓看，里面的碎冰逐渐融化，荡漾成微微的春水，将晓晓包围。
是这样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当大小姐看着穆晓晓的时候，她的眼里没有别人，就好像这世间万千都不如她一样。
穆晓晓感觉她冰凉的手逐渐恢复了温度，她笑的像是一个向日葵，胆大包天的抓着大小姐的手捧着自己的脸：“再说了，现在交通这么方便，如果有急事，可以坐飞机回来，是么？”
她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眨着，一双眼睛盯着秦怡，就渴望大小姐给她一个答案。
而秦怡盯着她看，看了许久许久，看到穆晓晓的唇忍不住撇了撇，娇气了起来，她才抬了抬手。
——机票钱可以从你工资里扣。
穆老师：……
为什么？
为什么在这样快乐幸福的时候，大小姐还要将她万箭穿心？
穆老师不服输的反抗：“但是我跟你说哦，大小姐，去那边没有谁伺候你，为了让我放心的话，你这几天要加速练习说话。”
大小姐冷冷的。
——我需要你放心？
穆晓晓可不管她这冰冷的样子，她开心极了，上前就一把抱住了秦怡，直接从轮椅上给抱了起来，在屋里转了一个圈。
秦怡惊呼一声，她的余光看见旁边已经目瞪口呆的苏秋云和刘万年，以及满脸复杂的宋可，脸涨红一片。
穆晓晓转了一个圈，把她放在了轮椅上，手掐着她纤细的腰：“我好开心，好开心！”
她能不开心么？
最近，难受的不仅是大小姐一个人。
穆老师同样寝食难安。
她想了无数种方法，无数个借口，能够留在大小姐的身边，可都站不住，立不稳。
在接到贵州支教的消息时，穆晓晓惊讶的感觉自己的心居然没有丝毫的雀跃，反而是一股子莫名的焦虑。
她为这焦虑着急了许久，都有点起心火了。
在看到同样纠结，心不在焉的大小姐那一刻，穆晓晓彻底是明白了。
她舍不得啊。
她舍不得离开她的大小姐。
她好不容易把这么一个封闭在禁区里的小公主营救出来，怎么可能撇开她的手，将她扔回到禁区之中呢？
穆晓晓这个人骨子里是带着不羁与狂傲的，更何况，她身边都是自己在意的家人，刘万年就更不用说了，那是大小姐最信任的人，她有什么不敢说的。
“我听说那里的星空特别好看，回头我带你去看星星呀。”
“哦，对了，这个不收费的。”
……
在穆晓晓絮絮叨叨的墨迹声之中，刘万年和苏秋云对视一眼，俩人都忍着笑出去了，宋可沉默了片刻，她深深的看了穆晓晓一眼也跟着出去了。
房间里就留下了大小姐和穆晓晓两个人。
穆晓晓更为放松，她说了一堆口干舌燥的，都没有见到大小姐点头同意，撇着嘴装可怜：“你到底同不同意啊？”
秦怡看着她，感觉褶皱了许久的心，都被她给轻轻的抚平了。
这就是喜欢么？
喜欢一个人，真的会因为她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从生到死。
这是她喜欢的人呢。
秦怡的目光贪婪的看着穆晓晓，她从不会让她伤心，从不会让她难过，她总是能看透她心底最脆弱最敏感的地方，很快的给她安全感。
怕心中的喜欢宣泄而出，大小姐抬起手，捏住穆晓晓软绵的脸颊，转了一个圈。
真的好喜欢她啊。
穆晓晓：……
干什么？
这是干什么？
大小姐真的是越来越暴力了。
“好累啊。”
人都一走了，穆晓晓也不用装什么大姐大以及妈妈的好宝宝了，她拉着秦怡的胳膊：“休息一会儿？感觉现在头还疼。”
秦怡冷冷的瞥着她。
——谁让你喝那么多？
刚说完这话，俩人的心都是一跳。
穆晓晓偷偷看了大小姐一眼，一下子把头扭了回去，她心跳加速，几乎要冲出胸口。
好紧张好紧张啊。
好像要问一问她，昨晚的狗崽子是怎么回事儿。
大小姐也是紧张，跟穆晓晓的目光陡一接触就立马移开。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高中生谈恋爱的感觉？
如果被张巧张老师知道，肯定要嘲笑两个菜鸟了。
空气中都是暧昧的气息。
穆晓晓是真的累了，她央着大小姐跟她一起休息，把秦怡抱到了沙发上，自己跟着躺在了上面，她也不客气，直接枕着秦怡的腿。
大小姐身子一僵，深吸一口气。
她是不是给狗崽子脸了，居然敢用她当枕头。
穆晓晓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叨叨：“大小姐，你说，我这些天就在想，我一方面希望你赶紧恢复，我家大小姐要是恢复了，穿上漂亮的裙子往那一站还不秒杀一切，可另外一面又会想，你要是真的完全恢复了，我就不能抱你，不能逗你看你哑口无言了。”
这是她最心里的话，躺在大小姐的腿上，嗅着让她安心的檀香味，穆老师又开始自我催眠了。
大小姐低头看着穆晓晓，她沉默了片刻，抬起纤细的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脸颊。
穆晓晓咧着嘴笑了，她转了一个身，一手搂着秦怡的腰：“以后等你恢复了，别太强势，别欺负我行么？”
看看。
这是什么？
狗崽子开始撒娇了。
人还没有好，就开始提要求了。
大小姐捏了捏她的脸，又戳了戳她的眉，穆晓晓勾着唇笑了，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她是典型的秒睡类型。
而大小姐却一直没有休息，她低着头看着穆晓晓，手轻轻的抚着她的五官。
她的眉……
她的眼……
她的鼻……
她的唇……
她怎么会欺负她呢？
她会用所有去呵护她，看她的晓晓一直开心幸福的。
中途，刘万年和苏秋云以及宋可在外面等了许久也不见动静，刘万年怕大小姐有什么安排，他轻轻的敲了敲门进去了。
这一进去啊。
刘万年抬起来的腿还没来得及放下，就遭受到了大小姐满是杀气的目光。
刘万年看着睡在大小姐腿上的穆晓晓，他自己赶紧抬起手，在嘴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腿跟自行车倒车一样，向后迈着。
一步，两步……
他消失在视线之中。
苏秋云看刘万年出来的模样轻轻的笑了，宋可看着她，轻声说：“妈，我心里难受。”
苏秋云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的心意，妈都知道，可是这世上，很多事都可以勉强，唯独感情不可以，知道么？”
宋可知道话是这么说，可心里还是疼的窒息：“是我回来的太晚了。”
哎。
苏秋云伸手，抱住了宋可，宋可缩在妈妈的怀里，眼圈都红了。
“你啊，傻孩子，什么早啊晚啊，如果她喜欢你，在你没离开之前就会拦住你的。”
在苏秋云看来，晓晓和宋可的心是不一样的。
就拿秦怡来说，在苏秋云看来，今天是晓晓跟她说要带她一起去，做什么康复治疗，如果她对秦怡说，她要离开要为了理想去支教，她想秦怡也不会说什么，放她离开，默默的等待。
可是如果换做宋可呢？
她大概会和穆晓晓大发雷霆，又哭又闹不允许她离开吧。
心有灵犀什么的，有些时候，真的是分人的。
穆晓晓这一觉睡的挺沉，口水都要流大小姐身上了，秦怡一直低头看着她，怎么看都不够，到后来，她还让刘万年去准备了几个卡子进来，给穆晓晓梳辫子。
头上分出三道，扎上三个山羊辫子，瞬间把成熟的穆老师变成小山炮。
头发扎完了，她还没有醒。
大小姐又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口红，给她画了一个红脸蛋。
大小姐是有绘画天赋的，她记忆力高超，上学的时候，曾经被同学们成为拥有写轮眼的女人，许多东西，她只要短暂的看一看就会学成，用老师的话来说，方方面面都是个天才。
全部弄完了，大小姐还特意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留念，唇角微微上扬。
刘万年站在一边一言难尽的看着被大小姐霍霍的惨不忍睹的穆晓晓，露出了地铁老头看手机的表情。
沉默了片刻，他敏感的抬了抬头，往上天花板右脚的水滴摄像头。
在医院要无死角的覆盖摄像监控的，这毋庸置疑，可居然有人调整了角度。
在南阳的医院，有人敢监控大小姐？
刘万年不动声色的往秦怡身边挪了挪，想要提醒她，大小姐头都没有抬，她摆了摆手，示意刘万年不要惊扰了晓晓的美梦。
她不知道做什么美梦了，唇角还带着笑。
穆晓晓的确是做美梦了。
她梦到自己把大小姐拐到了贵州，在那个山清水秀，无拘无束放松的地方。
对着漫天的璀璨星辰，穆晓晓吻了大小姐，她吻了她，大小姐在她怀里哆哆嗦嗦的模样，太诱人了。
她根本不想醒过来。
……
监控室里。
秦霜面无表情的抱着胳膊看着屏幕上的画面，而她的身侧站着杵着拐的秦海龙，他眯着眼盯着监控：“是那个孩子么？他是你妹喜欢的人？”
他的眼里满是怀疑，语气也是极度的不信任。
这不能怪他。
此时此刻的穆晓晓已经被大小姐画成了丑娃。
秦霜一身黑衣，就那么抱着胳膊，冷冷冰冰的一言不发，表情像是刚从南极回来一样。
调监控的人战战兢兢，他们没有经过院长就直接过来了，本来他可以拒绝的，可是……老秦总都来了，除非这碗饭他不想要了。
“再给我调近一些。”
秦海龙的眼睛都要贴在屏幕上了，他认真的盯着看，就在镜头放到最大对着穆晓晓的脸那一刻，她的脸突然被一个素白的手挡住了。
秦海龙身子一僵，秦霜也是挑了挑眉。
探头随着那手往上移，正对上秦怡一双冰冰凉凉的眸子，她早就知道后面有人了，那又如何？
这是早晚的事儿。
大小姐抬起手，很缓慢的比划着手语。
本来被发现的秦海龙的心莫名的虚了一下，可看见秦怡的动作，他又黑了脸，扭头问秦霜：“她说什么？”
秦霜两手抄兜，淡淡的：“你确定要知道吗？”
她会一些手语，但是却不熟练，秦怡用这样的速度，明显是已经猜到了探头背后是谁，而她这话，又是指向性极强。
秦海龙咆哮着戳了戳手里的拐杖：“说！”
这个不孝女。
秦霜耸了耸肩膀，她淡淡的：“我妹妹说——”
秦海龙一双锐利的鹰眼盯着秦霜，他是知道秦怡的性子的，冷冷冰冰，不愿意与他们多说一句话，是不是让他们别再背后来这一套？
“她说——别逼女儿，对亲生爸爸动手。”
秦海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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