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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低调才是做学问之人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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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真是……”

    面前一方石桌,桌子上笔墨纸砚全齐。

    刘文静万万想不到志在封王拜将的自己,有一天会趴在四处漏风的岗楼里,伏案疾笔,还乐的屁颠儿屁颠儿。

    “舞郎君怀中有江山,袖里有乾坤,兜内是文武双全,在下彻底服了。”

    既是担心裴寂抓住把柄,有什么话还是抓紧说完的好。

    舞马自己无所谓,倒是得顾虑刘文静的心情。

    便接着说道“

    可做的文章其三,乃是神机妙算战必能胜无敌之师。

    此次大捷,对外不妨一头归功于唐公谋划之上,好教天下人都晓得唐公熟知兵法能谋善战;

    二来归功于晋阳兵训练有素纪律严明令行禁止。

    如此合二为一,方能以三千兵甲大败数万突厥于城下,斩杀两万余,自损不足五百,直比古来孙武白起韩信此等名将还要厉害。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

    名将精兵的名头旦要传开,各方英雄好汉自然会择明主而投,便可期唐公起兵之后,晋阳军人才济济,个个都能独当一面。”

    “我明白了,不仅仅是亲友见面会,也不止于晋阳城,”

    刘文静在案上龙飞凤舞不停,满脸兴奋,

    “你是要我走出晋阳,走向太原,冲向整个大隋朝——

    唐公誓言救俘,这里面何等的格局,何等的高义,何等的牺牲,又是何等的英雄气概!

    我便该组织一干专人,潜出晋阳,去周边,去更远的地方,化身游方道士、赤脚郎中、避难流民、江湖卖艺等等,编撰儿歌诗词绕口令,还有说书人的故事,四处宣扬唐公的英雄事迹和豪情气概……”

    这回便轮到舞马瞠目结舌了。

    “肇仁啊,”

    舞马说道

    “方法是对的,但是范围太广了。

    让你去宣扬唐公的恩德,你跑到青藏高原去讲,那也没用啊。

    短期而言,覆盖太原地区,往南就把通往大兴这一片地带宣传到位就好了。

    等日后唐公拿下大兴城,便可以大兴为中心往东往南往西宣传发展。”

    “青……藏高原?”

    “就是吐蕃。”

    “哦,”

    刘文静笔耕不辍,顾不上理会舞马口中的青藏高原文出何处,毛笔翻飞之间似乎在纸上涂掉了什么,

    “对了,舞郎君怎知唐公起兵之后,一定会去大兴?”

    “额……”

    舞马正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之时,却被刘文静一句拦在了半道。

    这怎么解释,总不能说你们大唐朝的事情我舞马把连环画小人书都翻了好几遍吧。

    “做学问嘛,”舞马说道“总是喜欢胡乱猜测的。”

    “舞郎君只是随口一说,便是命中了要害呐——

    起兵之后直逼京都,此乃唐公唯一之选。

    我观天下大势,苦思利害,分析益弊,方得其中奥妙,正要与唐公谈及此事,未曾想舞郎君也是这般考量的,”

    刘文静方停下笔锋,

    “老子曾言‘不出于户,以知天下;不规于牖,以知天道。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明,弗为而成’。

    舞郎君久居山林,却俯瞰天下,洞察大势,岂非圣人也?”

    这是要捧杀舞马呢。

    隋唐的圣人,不就是天子么。

    圣人还是不当了,先知可以做一做的。

    “大抵就是这些主意了,”

    舞马摆手道

    “什么圣人,什么俯瞰天下,这些话还是少说的好。

    所谓低调做人高调做事。你行事之前,一定要私下与唐公见一面,将这些想法和主意与唐公做个详细汇报,最好形成一个纸面的东西,方便唐公一目了然理顺利害,经得唐公允许再去筹备。”

    刘文静道“低人高事,这一句妙极。”

    “肇仁啊,你得学会抓住关键。”

    “我自然明白的——舞郎君要我留心与唐公请示。”

    “这才是头等大事,”

    舞马道

    “唐公不知,你就是做的天花乱坠漫天似锦也无半点用处。

    唐公重视,你就是带了尚方斩马剑,所行所向皆无不通。

    唐公满意,你就是只做了纸上的文章,也保管升官发财——

    当然做事情还是要实事求是,绝不可以搞形式主义,搞虚头巴脑那些东西。容易被裴寂老兄抓住把柄嘛。”

    “实事求是这四个字更妙啊。”

    舞郎君真真是个高人。

    刘文静边听边记,纸上飞墨如草,耳中则是云里雾里半懂半不懂的。

    管他呢,先写下来。

    “千万记住啊,”舞马看着行笔如飞的刘文静,凑在他耳边,语重心长“四个字,唐公满意!唐公满意!”

    心里想的却是肇仁老兄,武德二年那场大劫,你能不能扛过去不看别的,只看你能不能记住我今日说的这四个字。

    刘文静写的手肘快要抽筋,又被舞马耳朵边念叨了一通,浑身好不难受,终于写完掷笔,忽然想到什么,便问

    “舞郎君,你今日所言所语所设之计,皆是妙不可言——这般好的主意,为何议事之时不当面告诉唐公。”

    我又不傻。

    舞马心诚想。讲出来成为众矢之的么,还保不齐要给我安排一堆有的没的事情浪费时间。

    低调,低调。

    低调才是做学问之人最好的朋友。

    便微闭双目,似看破红尘烟云,说道“功名利禄于我,不过是虚名,是幻境,是浮云耳。”

    过了良久,却诧异地没有听见刘文静的捧场声,颇有些不大习惯。

    再一睁眼,岗楼之内,已是人去房空。

    石桌上面,连纸带笔带墨砚统统没了。

    “特么的,这个王八蛋!”

    舞马赶紧起身,出了岗楼,便瞧见轮值守将眼睛不瞧自己,手指却朝着城墙之下。

    舞马走到城墙边,便瞧见刘文静抱着笔墨纸砚往远处行去。

    “姓刘的,”舞马喝道“把东西给我拿回来。”

    刘文静远远道“我去找唐公——这些东西明天给你准备十套更好的。”

    “这么晚了,唐公该休息了。”

    “你去我家睡,”刘文静挥了挥手,“想住几天就住几天——我已做过叮嘱,那院子送你了。”

    “你徒弟的事情怎么办?”

    “随你怎么办,”

    刘文静转过身去。

    一个兵士匆匆牵来一匹马,刘文静骑了上去,

    “你要是有本事,娶了都成……”

    马骑而远,声音渐稀。

    只剩一个成字在夜空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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