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4738/516044738/516044769/20201001223116/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你说你身上的衣裳是你娘生前留下的。按照你的说法，你娘至少走了十多年，你这衣裳袖口缝制的纹路，是这两年才常见的，你可在十年前见过这样的衣裳？府上的人拿我当傻子，你也就真把我当傻子瞧？而且，你刚才那段谎里，说的最离谱的地方在哪儿吗？”

    罗夫人三言两语就将思月的谎言彻底击穿，思月整个人便彻底沮丧了起来。

    她垂着脑袋坐在了罗夫人身旁的凳子上，知道一时半会儿罗夫人肯定不会让她离开这间屋子，只得暂且认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有话就直说吧，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你还问我干什么呢？”思月撇嘴，伸手从桌子上抓了把蜜饯放在嘴里，半点不客气，嚼起来也是一副恶狠狠的表情。

    “外面传闻颇多，老爷为人谨慎，生怕晚上会有你这样的小贼跟着收泔水的人混进来，所以顾府的泔水都是晨起鸡鸣后来人收，前门后门都有人站岗查看，生面孔根本进不来，你这谎撒的我真是半点儿都信不得。”

    罗夫人说着这话，扭了扭脖子，发觉肩膀有些酸，于是便道：“你闲着也是闲着，过来给我捶捶肩。上了年岁的人，就算睡不着，身上的毛病也是一大堆。这天越发凉了，你下回出门也得多穿一些，不然寒气进到了身子里去，到了我这个岁数身上都要酸疼的。”

    她絮叨着的模样，就好像是思月自家的姨娘一般，半点儿不当外人。

    思月哼了一声，头转向一旁道：“我不锤肩，我母亲活着的时候我都没给她锤过肩，我为什么要给你捶？”

    “你要是不过来，我可就喊丫鬟进来了？我帮你欺瞒身份倒是容易，可要是丫鬟来了，看见了你，可就指不定要出去说什么了，再想瞒着，就不是小事了。”

    听罗夫人这么讲，思月这才起身，不情不愿的站到她身后，轻轻给她敲了几下肩膀。

    “老爷在外面的名声我一清二楚，我也知道你们今日来一定是要找他麻烦的。可他一生中害过那么多条人命，就算是死在你们手上，也不过是他自己的报应。我一生吃斋念佛，却随着一个杀人如麻的人活了一生，想来也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啊？每一次当我得知又有女子死在他的手下，我却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我都在心里想，他要是死掉就好了，他遭了报应，我也就心安了。”

    罗夫人淡淡的讲出这些话，像是心中一早就预料到了顾明赐今日的结局，丝毫不曾觉得意外。

    “你都清楚？你竟然希望他死？那刚才我说要带你一同离开，你为什么不走？”思月惊讶，那握成拳头的手也在半空中停下，垂了下来。

    “我为什么要走？我跟他过了十二年，他虽不曾对我明媒正娶，可在我心里，我们就是如同夫妻一般。他生病了我衣不解带的照顾，我去郊外骑射的时候摔断了腿，他也寸步不离的管了我好一段时间。虽然，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说到这儿，罗夫人的神色变得有些暗淡起来，可她还是接着说道：“你说该如何判别我要不要恨他呢？我当年被人追杀，是他舍命救下了我，他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个恶人，可他却是我的恩人。这十几年来，他在外面再凶残，也不曾伤害过我什么，我既是吃斋念佛，总不能亲手杀了我的恩人吧？可我知道他犯下了诸多罪过，他若是死了，城中百姓才能安生，从我意识到这件事起，我就开始装疯卖傻疏离他，盼着有朝一日能有人查处了他们顾家，他最好死在别人手里，又死在我眼前，随后，我再陪他一同离去。三年多了，我都没有再见过他一眼。他在府上的日子并不多，更是不会抽出功夫来见我这样一个疯子。我就在这儿盼啊，盼啊，盼着早一日到他的死期，那一日，我也能够放心的离开人世了。”

    罗夫人的话很哀伤，思月听得有些难过，可罗夫人自己倒是没觉得什么。

    她回头看了一眼低着脑袋不吭声的思月，忽然又笑了起来。

    “但我很开心你今夜闯进了我的屋子，很久没人愿意跟我说话了，府上的家仆若非管我吃喝，都恨不得离我八百米开外的远，好像与我对说几句话都会染上我的疯病一般。还是你贴心，还愿意花心思骗我，给我讲那么多故事。”

    曾几何时，她也是思月这么大的年纪，愿意骑马、唱戏、放纸鸢，相信这世上会有钟情于她的好男子，愿意守她一生一世。

    她是带着这样的信念进顾府来的，可那些小女儿家的心思，就在这府宅之中，慢慢耗光了。

    顾府很大，什么都有，偏偏没有一个能够说话的人。

    宅子的墙高的厉害，任凭她站在墙边垫着脚都看不到墙外面发生了什么。

    顾明赐当初知道她信佛，准她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去寺庙拜佛，可这几年她出门，身后都要跟着无数他的眼线，像是生怕哪一日她的脑子清醒了，病好了，会跑出去对人胡言乱语什么。

    一想到这些，罗夫人就觉得很难过。

    他竟然不相信她会因为在意而为他闭上嘴，替他保守那些凶残的秘密。

    更何况她知道的原本就不多，很多事情他从头到尾也没信任过她，她用了十二年的光阴却还是没能走到他的心里去。

    她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一个曾经知道太多秘密，所以不能乱跑的疯子。

    “罗夫人，倘若今日你对我说的这些都是实话，那我听着还真觉得挺难过的。其实人生还有别的活法，你大可不必在顾明赐这一棵树上吊死的。他若是真的爱你，真的顾念你的感受，就不会做那么多让你背叛信仰，让你伤心难过的事了。他都不在乎你，你为什么要在乎他？还说要陪他去死……你要是陪他去死，才是真的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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