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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三十年代来抗日(捉虫)
    田蓝给女游击队员们安排了推广汉语拼音和简化字的任务, 还给刚刚上山的陶八姑又找了个做包的活。

    陶八姑立刻满口答应。

    自从上山之后,大家都对她和气的很。女游击队员们不说了,亲切又友善。甚至连那些兵爷都从来不开口调笑她, 既不躲着她也不故意往上凑, 该怎么讲话就怎么讲话。

    这让陶八姑诚惶诚恐, 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梦,她居然又变成了个人。

    于是她愈发积极,拼命想要多做点什么。

    田蓝认真地强调:“你本来就是人,堂堂正正的人。那些作威作福骑在人头上作恶的才不是人。对,就是这个样子。八姑, 你的手真巧,我看你的针线活是他们山上的头一份。”

    陶八姑不好意思起来, 赶紧谦虚地表示:“这有啥, 你们才叫厉害, 是顶有学问的女先生。”

    识文断字, 作诗作画, 千百年来都是男人才能干的事。

    龚丽娜她们回来拿教材, 闻声不以为意:“闻道有先后, 术业有专攻。你是学的迟,等再学段日子, 作诗作画都不成问题。香菱后来不也学会了做诗嘛。”

    唉, 陶八姑真是活生生的香菱。她家原来算不上大富大贵, 可也有几亩地,起码过日子不成问题。结果碰上了陶三陶四这样的畜生, 才父母双亡, 自己也沦落风尘。

    哈, 不过没关系, 她已经加入到抗日的队伍,将来真碰上薛大呆子的话,直接一枪毙了他,再也不受他的欺辱。

    陶八姑既不知道谁是香菱,也不晓得薛大呆子是哪号人物,只能茫然地眨着一双大眼睛。

    周老师鼓励她:“等你学会了识字,就能自己看《红楼梦》了。特别好的一本,我保证你会喜欢。”

    陈立恒带队扛着扎成捆的芦苇棒子上山来,他们在山谷洼地发现了一大片水泡子,刚好可以发展水面种植。

    现在粮食暂时不缺了,但也得给大家多加几道菜呀。水上种芹菜,水下养鱼,后面在搞养猪场养鸭场养鸡场,那就不愁吃喝了。

    听了周老师的话,他不以为意,立刻安利:“《红楼梦》算不上顶好,《水浒传》才精彩。碰上压迫你的坏人,就要反抗。”

    虽然因为领袖的推荐,他把《红楼梦》当成历史书读过。但他真不喜欢这本阴沉沉的,他还是热爱敢于造反的108好汉。

    他热情地推荐:“108好汉里有女将,扈三娘,顾大嫂,孙二娘都是响当当的好汉。就是最后他们不应该被招安,他们应当联合方腊一块起义,推翻腐朽的封建王朝。唉,宋江就是个老修正分子,他毁了梁山泊的大好基业。”

    田蓝直接否定:“你也不看看当时的社会发展力,根本达不到这个层面。行了,别扯这个,赶紧动手吧,把字给我写了。”

    陈立恒这才注意到陶八姑手上的黄挎包,他芦苇棒子都没来得及下肩,就竖起大拇指夸奖:“八姑你的手艺真没话讲,这包做的可真好。”

    跟他记忆中的模样是一个模子套出来的,真是大大的惊喜呀。

    陶八姑更惊讶。

    她还是头回瞧见当官的跟士兵一块儿扛芦苇棒子。做官的不说挥鞭子,起码也是在旁边监工啊,哪有自己动手的?那成什么样子了?

    田蓝开口笑:“我们根据地人人平等,大家一块地上干活,一个锅里吃饭,不分彼此。”

    陈立恒也笑:“当官就不干活了?那叫什么?官老爷可不威风,官老爷是寄生虫,多丢脸。”

    他抓了笔,招呼李啸天:“把那红染料拿过来。”

    李啸天茫然:“红染料不是染红旗了吗?”

    陈立恒难以置信地扭过头:“全染了?我只要写几个字,有一点就行。”

    李啸天摇头,态度坚定:“全染了,陈长官,你不是说要多染几面旗帜吗?到时候咱们旗子一挥,大家就跟着旗子上。”

    陈立恒垂死掙扎:“就没剩下一点吗?我只写五个字。”

    李啸天斩钉截铁:“全染了,没浪费。”

    田蓝已经不想再理会这两个家伙了。什么叫做关键时候掉链子?这就是典型!

    就连陶八姑都感慨:“这还得女人当家。男人当家,米缸里没米了都搞不清楚。”

    陈立恒尴尬地笑,琢磨了半天,试探着问:“要不,绣上去吧。不是有绣红旗吗?”

    田蓝皮笑肉不笑:“哟,没瞧出来,原来我们陈队长还有这手绝活。周老师,咱们还有红线吧,拿来给陈队长大显身手。”

    陈立恒只能央求陶八姑:“八姑,我还要做浮床,这事就麻烦你了。”

    说着他就要找墨水,好歹先把字写上去,这样人家才能照着绣。

    陶八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长官,就是在戏台上,她也没瞧过这个该士兵这种相处模式。

    她叫陈立恒狼狈不堪的样子给逗笑了,伸手道:“别写别写,红染料是吧?我试试看。”

    红染料她是没有,但是她能自己做啊。

    山上长着茜草,那就是现成的染料。茜草根加明矾,能染出纯正的红。

    大家看着那一盆红水,都新奇的不行。

    家里开绸缎装的女学生还瞪大了眼睛,感觉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红布是这样染出来的。”

    她转过头看田蓝,一本正经道,“你说的没错,智慧的确掌握在劳动人民手上。当老板的,其实没有那么了不起。”

    陶八姑愈发不好意思,赶紧强调:“这不算什么,祖祖辈辈都是这么做的,没啥好稀奇。陈长官,你试试,能用不?”

    陈立恒拿笔蘸了红颜料水,直接将书包变成了宣纸,挥毫泼墨。“为人民服务”5个大字,一气呵成。

    周老师赞叹道:“你这字学的是北碑书体吧,还带着点怀素草书的意思,已经自成风格了。真没想到,陈长官你上马将军下马还是一代书法家。”

    陈立恒可不敢居功,只能打哈哈:“我能拿出来见人的字也没几个。”

    他招呼田蓝看,“你瞧这个还成不?”

    李啸天偷偷地瞧自家长官满脸紧张的模样,在心中咂嘴:什么叫做死鸭子嘴硬?看看这个,现成的例子。还说他跟田先生没什么。好意思不?这里这么多人,他问谁不好?就问田先生。嘿,这特殊到底特殊在哪儿啊?

    娃娃脸士兵不知道的是,最特殊的点在于除了陈立恒之外,现场也只有田蓝见过原版的“为人民服务”。

    她盯着瞅了半天,才敢点头认同:“差不多可以吧。”

    唉,没招。她也没办法找正主去写呀。

    陈立恒稍稍放下心,开始跃跃欲试:“那就先这样用吧。”

    他对那个空间充满了好奇心。

    周老师在旁边细细揣摩书法,半晌才冒出一句:“这颜色是不是太淡了些?”

    大家跟着看了回,纷纷点头。的确,这红颜料水瞧着的确红艳艳,刚写上去那会儿因为布料是湿的,所以看着也挺鲜艳。现在干了,新写上去的字就瞧着黯淡无比,颜色也是浅浅。

    陈立恒犯难:“要不,我再多写两回?”

    他抓起毛笔,准备加成。

    王友志跑过来找他:“陈长官,你过来看看吧,何大勇,何大勇不行了。”

    啊?

    众人都吃了一惊。何大勇怎么了?之前他腿上是受了伤,但也没伤到肚子呀。前面还好好的,现在突然不行了?

    王友志急得够呛。

    他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何大勇昨晚就发烧了,但大家并没太当回事,以为不过是受凉。毕竟现在是冬天,他天天在山洞外面晒太阳,少不了吹风,有点感冒发烧也不奇怪。大老爷们,喝点生姜水,捂一身汗就好了。

    谁知道今天他越烧越厉害,现在整个人都糊涂了,连囫囵话也说不出来。

    陈立恒赶紧放下笔:“我过去看看。”

    田蓝也感觉不妙。

    这个时代缺医少药,人人营养也跟不上,一场伤寒就要了人的小命的情况时有发生。别看何大勇还是个军人,他的身体素质未必比六十年代的知青强。

    现在,他躺在地上,一张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整个人都萎靡不堪。

    周老师一看他的伤口,就“啊”了一声,惊慌不已:“化脓了,愈合的是表皮,里面长了脓液。”

    这是受了外伤的人最恐惧的事,伤口感染了。在抗生素极度匮乏的三十年代,感染后果极为严重。大名鼎鼎的白求恩大夫就是死于感染后导致的败血症。

    王友志眼巴巴地看着周老师,央求道:“周先生,您看有什么办法吗?”

    周老师也束手无策,她想了半天,才不敢肯定地提了句:“六零六,教会医院的六零六大概有用。”

    田蓝脱口而出:“那不是治疗梅毒的吗?”

    按照那位委员长的前妻所写的回忆录,他的梅毒就是靠六零六治疗的。

    照这么说,那六零六应该算是一种比较有用的抗感染药物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它会被青霉素淘汰。估计是副作用大吧。

    不过现在也管不了许多,先救命再说。

    她直接问周老师:“你有六零六吗?”

    这年代,出门在外什么都不方便。大家临离开家之前,都会尽量携带用得上的东西。比方说常吃的药物之类的。

    周老师表情古怪,看着田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跳过这个话题,直接回答:“没有。”

    当老师的人忧心忡忡,一个小姑娘咋知道这么多不应该晓得的东西。还治疗梅毒!她才多大?

    田蓝可顾不了这许多,只皱着眉毛喃喃自语:“没药用可怎么办?”

    中医治疗抗感染的效果应当不太妙,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志愿军死于缺药。

    何大勇烧得稀里糊涂,口中发出呓语:“给我抄,我抄书,鞭子……”

    王友志的眼睛都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哭腔:“何大勇一直想给长官你抄书来着,说不能再让你挨那五鞭子。他腿不好走,每天都是请大家回来教他学密码。”

    陈立恒皱眉毛看田蓝,搞得周老师她们心惊胆战,生怕他会当场暴跳如雷。

    当官的,尤其是带队伍的,最稀罕的就是自己的部队,因为那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本钱。

    大家都偷偷地瞪王友志。哪壶不开提哪壶。何大勇是因为抄书才发烧的吗?他分明是因为伤口感染。非要追根溯源的话,造成的伤口感染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要不是他没有半点保密观念,将山上的情况透露了出去,土匪也不敢冒冒然跑过来袭击,那他的腿也受不了伤。

    田蓝眼睛盯着烧得神志糊涂的何大勇,倒没留心到身后已经有人打了场眉眼官司。她微微皱眉,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今晚就试试吧,我马上回去把剩下的一点内容补完。”

    原本她还想起码弄个油印版本,起码这样瞧着更加像本书。现在也来不及了,暂且死马当成活马医。

    陈立恒点头,又握了把何大勇的手,正色道:“你撑住,熬过今晚就好了。”

    大家都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这两人是不是又发明了一种新的密码,只有他俩才能听懂的那种。

    田蓝不给大家疑疑惑惑的时间,直接发布了条石破天惊的命令:“给他用冷水降温,他都烧成这样了,别盖这么厚的被子。用盐水冲洗伤口,把脓液去掉。”

    大家都吓了一跳,王友志顿时直接跳起来:“他都烧成这样了,怎么还能受凉?”

    田蓝无语:“他发烧了,你看他现在体温多高,手摸上去都烫手了。你再捂不把人给捂坏了吗?”

    这是她当儿科医生的母亲经常说患儿家长的话。她从小听到大,太熟悉不过了。轻微的发烧靠捂汗能够退热,发高烧了就只能降温。

    王友志还是不肯,他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发烧一定要多盖点被子。他家穷,小时候他发烧的时候,他妈拿稻草盖在他身上呢,不然他早就死了。

    田蓝急得够呛,这帮兵大爷怎么就这么油盐不进呢?

    关键时刻还得陈立恒开口:“听田先生的,他不会害老何的。”

    王友志两只眼睛瞪得叫人担心眼珠子会掉下来,他牙齿咬了几下嘴巴,最后梗着脖子大声喊道:“是!”

    这是用态度表明他的反对了。

    不过田蓝不会在意。就连他妈这样的儿科专家跟家长解释时都经常会挨怼,何况她这种门外汉呢。

    女学生里有人举起手来,是那位家里开绸缎铺的陶月明,她不十分肯定地开口:“我外婆家是做皮货,我听来卖东西的猎户提过,他们被狼啊什么的咬伤之后,都是拿野山蜜涂在伤口上,说那样会好。是不是野山蜜可以阻止化脓啊?”

    王友志简直要哭了,他知道何大勇泄密的事,女先生们一直耿耿于怀。可何大勇真不是故意的。再说当初要不是为了救这群女先生,他奋力跟土匪拼杀,也不至于腿上受这么重的伤。

    现在呢?现在这群女先生一个接着一个,瞎出主意,简直就是嫌他死的不够快。

    这真不是他戴有色眼镜看这群女先生。听听,听听这位田先生说什么,她居然说可以试试,说不定真有效果。

    “不过得把脓液什么的去除干净。”田蓝认真道,“不然估计没效果。”

    她这么说还真不是毫无根据。因为她爸他们医院外科给病人手术切口换药就会用白砂糖,尤其是感染性伤口和老是好不了的的伤口,消毒完毕以后直接将白砂糖倒在伤口上,然后上敷贴,基本就没长不好的人了。

    具体机理,她爸提过一嘴巴,好像是什么高浓度溶液让细菌脱水死亡之类的。更详细的,她搞不清楚,她就知道效果应该挺好的,毕竟军医们不会乱来。

    现在没有白砂糖,但蜂蜜也是高浓度溶液啊,应当有效。

    死马当成活马医呗,不然还能咋样。

    这个时代战场上的死亡率为什么这么高?很多人都是因为伤后感染无法治疗而没的。有种说法叫做青霉素决定了二战战场,而被称之为盘尼西林的青霉素得到40年代才能出现呢。

    陈立恒自己没招处理伤口感染,就只能尊重女同志们的意见:“试试吧,我也听说过类似的说法,好像确实有效果。”

    长官都发话了,下属能说什么。服从命令乃军人的天职。

    众人只好垂头丧气地去准备东西。好在现在北风呼啸,寒风凛凛,别说冷水了,冰水都有现成的。至于野山蜜,也有,他们人在山上呢。你能指望一群还在长身体的大姑娘小伙子不想方设法找东西吃吗?不现实。别说蜜蜂了,他们连马蜂窝都敢捅。

    待到冷毛巾盖上,蜂蜜糊上,男兵们都眼巴巴地看着王友志。他们的长官已经跟着女先生走了,现在除了王副队之外,他们也没其他人可以指望。

    李啸天跟何大勇关系最好,这会儿就可怜兮兮地问:“王队,这能有用吗?”

    王友志也烦得要死。他哪晓得?他见过的伤口成这样的又烧得稀里糊涂的,坟前草都长得老高了,就没一个能活下来的。

    他手一挥,眼睛一瞪:“就这样,你要有招你也想个招。”

    众人哑火了,这年代缺医少药,谁家没死个把兄弟姐妹那真是稀奇。他们要有好办法,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亲人咽下最后一口气。

    算了算了,这都是命。当兵本来就是将脑袋憋在裤腰带上的活,生死由命。只不过他何大勇也打过两回鬼子了,最后却死的如此窝囊,实在是憋屈的慌。

    得亏他现在烧糊涂了,要是他清醒地断了气,估计死了都能气活了。

    当兵的见惯了生死,唏嘘一场,也就散开各做各的事。

    比起被残酷生活逼得看淡生死的30年代人不同,无论田蓝还是陈立恒都无法接受一个小小的外伤刀口就能断了人一条性命的事实。

    何大勇还这么年轻,他家中还有爹娘要奉养,他的人生还有无限的可能。他还没看到日本鬼子被赶出去,他还没办法想象到真会有一个人人平等的新中国。

    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要努力尝试。

    回到山洞,田蓝抓几张钢笔就开始刷刷刷写字,陈立恒在旁边帮她校对。虽然他没办法背下来《□□宣言》,但大致内容他还是了然于心的。

    在他看来,个别字句有偏差,无关紧要。反正《□□宣言》也是从国外翻译过来的。

    一直到天擦黑,两人才算将整本的《□□宣言》整理完毕,还专门给它做了个封面。

    陈立恒原本还想画上马克思跟恩格斯的头像。实在是时间急,山洞里的油灯照明又太够呛。他怕糟蹋的东西,只能自我安慰:“算了,也不是所有版本的《□□宣言》都有他们的头像,重要的是内容。”

    时间不早了,田蓝直接赶人走:“行了行了,你赶紧回去,你注意观察他的体温,及时更换冰水,别让他烧糊涂了。我还得去拿黄挎包。”

    陶八姑在外面喊:“田先生,包我给你拿来了。”

    结果包递到田蓝手上,她惊讶得不行:“你这是又……”

    “茜草染布得反复好些次,我看这颜色太淡了,就直接绣上去了。”陶八姑忐忑不安道,“是不是绣坏了?那我赶紧给拆了。”

    田蓝立刻摆手:“不不不,很好,就这样吧。”

    反正都是山寨货。人家的刺绣山寨版还比原先他们折腾出来的瞧着精致些。况且,也是为人民服务精神的体现啊。连线数不相识的同志,为了相同的事业走到一起,彼此帮助,怎么就不是为人民服务了呢?

    田蓝直接将那本手写版的《□□宣言》塞进黄挎包,然后往芦苇竹床上一躺,闭上眼睛只丢下一句话:“我先睡了。”

    周老师等人都惊讶不已,她什么时候会这么早睡觉?她不是一贯忙到月亮升得老高才肯躺下来休息吗?

    唉,她肯定是累坏了。

    看看她的脸,面颊消瘦,原本的满月面庞,现在都能瞧出颧骨来了。面色也不好看,山上没啥好吃的,难得有鸡蛋有腊肉,她也都是让别人先吃,说她们还在长身体。搞得她好像不是个18岁的姑娘一样。

    周老师轻轻叹了口气,示意众人:“别吵她了,我们也早点睡,明天早点起来干活。”

    田蓝还不知道自己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如此高大上,她不过是时不时就能进空间打牙祭,所以没那么馋吃的而已。

    就像现在,她已经进入了梦乡,更确切点儿讲,是她进入了空间。

    就是这一回,没啥吃的。

    还是那家医院,空空荡荡。白花花的日光灯,雪白的墙。要是换了其他人看到同样的场景,十之七八会以为自己误入了恐怖片现场,毕竟医院也是恐怖片最爱选择的拍摄地点之一。

    不过田蓝心中全无恐惧。她父母就是军医,她虽然是爷爷奶奶带大的,但对医院毫不陌生。况且,现在她最希望进入的地方,除了药店外就是医院啊。

    医院更好,医院东西齐全,内用的,外敷的,挂水的药物都有。

    田蓝不会给人挂水,她也没办法解释输液瓶和针头从何而来。于是她只能找各种内服药物,重点是口服消炎药。

    她也搞不清楚抗病毒抗真菌和抗细菌有啥区别,索性每样都拿两盒,最后将个黄挎包塞得鼓鼓囊囊。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在自己衣服口袋里也塞两盒药时,外面突然间红灯闪烁,然后是推车的轱辘声和人奔跑的声音。她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眼前就突然间白光大炽,带到她忍不住闭眼又睁开眼,自己人还躺在山洞里。

    田蓝赶紧起身,伸手一摸挎包。嘿,空间这回真大方,连地摊上的冒牌货都比不上的a货居然也带回了东西。

    她抓起挎包,轻手蹑脚地走出山洞。

    天上的月亮像被狗啃了几口,只有半张脸,月光朦胧的很。远处树影婆娑,山风阵阵,吹的人走路都要东摇西晃。

    田蓝抬脚往男兵们住的山洞去,人还没走出完整的步子,旁边就蹿出个黑影。

    田蓝毫不犹豫地使出一招断子绝孙脚,专门朝着对方薄弱的命门攻击,试图直接放倒人。

    那人受袭,痛得差点晕过去,挣扎着低呼了声:“是我。”

    田蓝收回连环脚,恨不得直接拍飞了人。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你发什么神经啊?你知不知道我刚才要是一枪过去直接能崩了你。”

    陈立恒赶紧求饶:“我这不着急吗?何大勇烧得稀里糊涂的,我怕他扛不住了。那个,药有的吗?”

    田蓝拍拍挎包,示意陈立恒看:“应该有,我赶时间,没仔细看药品说明书,但我知道阿莫西林应该就是青霉素,不出意外能治疗感染。”

    陈立恒大喜过望,赶紧打开手电筒查看黄挎包。手电筒也是游击队从日本人的船上缴获来的,但是因为电池紧俏,平常他根本舍不得用。

    现在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一挎包的药,陈立恒激动得简直想大喊大叫。他抱着挎包一个劲儿地猛亲。不明内里的人瞧见他的癫狂劲儿,肯定得以为这人是疯了。

    “快,赶紧给何大勇吃下去。”

    田蓝却开始犹豫:“他青霉素过敏吗?这个过敏会出人命的。”

    她听说有人就在急救室里发生的革命,结果还是没抢救过来。

    陈立恒也搞不清楚,他想了半天,最后还是不确定:“应该不会吧,他以前也不可能用过青霉素。”

    对哦,似乎有道理。

    哎呀,不管了。人都烧成那样了,再不用抗生素,十之**没戏了。伸手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两人不会再纠结,直接奔去山洞给何大勇塞了药。

    喂药片的过程并不顺利,因为何大勇烧糊涂了,处于滴水不进的状态,根本不知道吞咽。

    陈立恒急了,不得不就着油灯把药片碾成粉末活在水里,然后自己喝了一口含在嘴里。

    就在田蓝都目瞪口呆以为自己要看到嘴对嘴喂药现场的时候,他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一根芦苇杆子,直接通过杆子将药塞进了何大勇嘴里。

    就是不会吞咽也没啥了不起,反正肯定能淌进去。

    陈立恒一口接着一口,可算是喂完了三片药。

    其实说明书上说一次吃两片来着,但他和田蓝考虑到何大勇估计得吃一半漏一半,那还是直接上三片,保险些。

    陈立恒喂完药,整个人都累得要虚脱了。他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你怎么不拿药水直接给他打进去呀。”

    田蓝翻白眼:“你不废话吗?你会打吊瓶?反正我不会。”

    陈立恒莫名其妙:“干嘛非得打吊瓶?直接打屁股针得了。谁说我不会的?我养过猪,都是我自己给猪打针。”

    田蓝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默哀自己的智商,她真没想到直接打一针这事儿;还是该哀叹何大勇的命运,合着他在陈立恒眼中跟养的猪没啥区别。

    勉强当个兽医也就算了,居然还敢自己转行当人医。

    田蓝只好瞪眼睛:“别挑三拣四的,我告诉你,空间给啥你就拿啥,你可千万别跟人家讨价还价,不然人家一脚就能把你踹出来,啥都不给你留下。”

    陈立恒满脸胡疑:“这么狠?大家不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吗?”

    田蓝作为前辈,立刻教育后来者:“呵!人家又不求我们做什么,我们求人家给东西呢,你态度放谦卑些。”

    陈立恒还想说什么,外面巡逻的人进来了。

    王友志还是不放心何大勇,趁着巡逻过来瞧瞧情况。

    他举着火把,看见陈立恒和田蓝的时候,还吃了一惊:“陈长官,你们怎么在这儿?”

    田蓝赶紧拎好挎包,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哦,我们不放心,还是过来看看。”

    王友志虽然狐疑,但也不能阻止长官和同僚探望生病的战友。他只能点点头,问了一句:“情况还好吗?”

    陈立恒含糊其辞:“还算行吧,我用芦苇杆子给他喂了水,他还能咽下去。”

    王友志的眼泪又要下来了,他口中喃喃自语:“吉人自有天相,三哥一定能撑下去。”

    陈立恒“嗯嗯”了两声,直接告辞:“外面黑,我送田先生回去。”

    等出了山洞,走了好几步远,两人才捂着胸口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道:“他会不会怀疑呀?”

    不等对方作答,两人又异口同声:“唉,管他怀疑不怀疑呢,先救了人再说。”

    事实上,王友志的确满心疑惑。

    就算田先生真担心三哥的情况,但她也不至于三更半夜跑过来看三哥呀。况且还是只来了她一个女兵,连周先生都没跟过来。

    可王友志也抓不到田蓝的把柄,何况陈长官明显十分听田蓝的话。领头上司如此不给力,作为下属,王友志同志也唯有继续盯着何大勇的情况,看病情后续发展。

    到了早上,王友志困得迷迷糊糊,都要直接倒头睡着的时候,旁边突然间响起了惊呼声:“烧退了!没那么烫了,还真的能治病哎。”

    王友志猛然惊醒,他揉揉眼睛,就着山洞外射进来的阳光,仔细观察何大勇的脸色。别说,瞧着似乎真正常了点。就是这人还昏睡着,没有清醒的意思。

    李啸天刚好打了早饭过来,见状立刻用勺子舀了口红薯稀饭汤送到何大勇嘴边。昨天还不知道吞咽的人,这会儿居然嘴巴蠕动,真的将稀饭汤给咽下去了。

    围观的人发出欢呼。

    他们没有一个正儿八经懂医术,要是大家伙儿都认一个理,那就是人还能吃下去东西就有活的希望。要是滴水不进粒米不沾了,那才叫完蛋,好人也能活活熬死。

    李啸天激动得要命,声音都在颤抖:“真能涂蜂蜜呀,那以后咱们都带着蜂蜜吧。”

    陈立恒刚好陪着女游击队员们过来看何大勇,立刻叫李啸天给拽住了。

    后者眼睛亮晶晶的:“那咱们想办法多攒点蜂蜜吧,到时候就能多杀几个鬼子了。”

    陈立恒一时语塞,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含糊其辞:“再观察观察,后面想办法多弄点糖吧。”

    说着,他就开始赶人,“好了,大家别全都凑过来了,给人留点好好喘气的空间。吃过饭看过人的就赶紧做事去吧,多开点儿地,不行咱们自己种点甘蔗甜菜什么的,自己榨糖。”

    众人点头,感觉这话有道理。毕竟端了蜜蜂老巢这种事情可一不可二,蜂家真的会跟你拼命的。到时候被蛰成猪头三,后果也相当惨烈。

    大家散开之后,陈立恒跟田蓝才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狂喜。

    哎哟喂,看样子要真喂进去了,药还有效。

    两人二话不说,趁着何大勇还在睡着,赶紧又给喂了两颗药。

    嗯,按照说明书上说的,每隔6~时就可以喂药,时间也差不多了。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游击队的人就见证了生命奇迹的诞生。当天晚上何大勇就彻底清醒过来了。后面他不仅不再发烧,而且在女游击队员们的参茶帮助下,他的伤口居然还一天天的好转了。不仅没继续化脓,而且自己慢慢的长出了新鲜的肉芽组织,一点点地填充空腔,到,简直就跟变戏法一样神奇。

    根据地轰动了,所有人都兴高采烈,欢喜如同过大年。

    腊八节当天,陈立恒还拍板决定今天腊八粥管饱,粥里多多放枣子和花生米,让大家吃个痛快。

    这枣子就相当于糖,花生等同于油。有糖又有油,对这个时代的人就是无上的享受啦。

    周老师等人兴高采烈,都在张罗着下次要是还有人受伤,她们就继续试着拿蜂蜜给人处理伤口。要是连续几个人效果都好的话,那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男兵们嘻嘻哈哈,个个都表示自己愿意配合。

    结果女兵们傲娇了,这上战场又不是他们的专利,她们自己同样会上战场,到时候她们也能在自己身上做实验。

    男兵们震惊了,女人可怕的胜负欲啊,居然在这种事情上还要争。

    李啸天都偷偷地捅王友志,暗地里咋舌:“真是越有学问的女先生越厉害啊。”

    王友志却心不在焉,完全没心思听这些嘴上官司,他连腊八粥都吃的囫囵,又香又甜的腊八粥倒进了他嘴里,也食不知味。他既没心思寻找已经煮散了的毛栗子,也不感叹肿胀的足有平常好几倍大的枣子,更加对脱了衣的花生仁视而不见,他呼呼啦啦地喝掉了一碗粥,就忍无可忍,直接过去找人了。

    他走到陈立恒面前,就满脸严肃地强调:“陈长官,我有事情要汇报。”

    陈立恒正跟人讨论腊八粥的做法呢,闻声端着饭碗点头道:“行。”

    王友志又强调:“我还有事情向田先生汇报,劳烦田先生也过来一下。”

    田蓝和陈立恒相看一眼,都没拒绝:“可以。”

    果不其然,等到了僻静处,王友志就瞪着眼睛相当执着地开口问:“陈长官,田先生,你们给何大勇究竟吃了什么?我看到了,你们给他喂了东西。那个参茶不是普通的参茶,我喝过参茶,不是那个味儿。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效果能这么好,你们又为什么非得背着人?”

    田蓝跟陈立恒又偷偷交换了个眼神,来了来了,果然来了。

    面对这种情况,打先锋的人肯定得是田蓝。因为陈立恒是他的顶头上司呀。

    田蓝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行了,既然你看到了,那我们也不瞒着,确实是有药。”

    王友志的眼睛瞬间亮了,满怀期待地问:“是百浪多息吗?我听人说过有一种新药叫百浪多息,咱们国家没有是外国货,特别好。”

    田蓝直接摇头:“我也搞不清楚,这药是外国的新货,本来是要做临床实验的。后来不是打仗了吗?我们外国老师实验做不下去,东西也丢我们这儿了。我只能试着给他用,我当时也不敢肯定有没有效果。”

    王友志根本顾不得田蓝把人当小白鼠做实验这事儿。或者更准确点讲,这个时代的人压根没这个意识。对他们而言,有新药可以用,就是救命的希望。即便新药效果不好,他们也能够接受。

    王队长陷入了狂喜,他激动地来回转悠,口中念念有词:“太好了,太好了,有了药,我们就能多杀好多鬼子了。”

    在战场上大家都不怕被打死,每个人都勇往直前。但是大家都害怕伤口感染,尤其是明明还活着下来,神智也是清醒的,然后人就慢慢不行了。看的人接受不了,亲身经历的人更加难以接受。

    王友志又蹦又跳,完全不复既往的老成持重。他兴高采烈,眉飞色舞,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我们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所有人。我们不怕,我们有药可以治!”

    陈立恒赶紧喊停。

    开什么玩笑啊,这事儿怎么能说出去,一说就穿帮了。

    田蓝当初是从水里被救上船的,啥行李都没有,怎么掰扯药物是她带来的?

    至于周老师她们,难道她们自己还不清楚自己的行李里究竟放了哪些东西?

    一开口,这事儿就得穿帮。

    王友志不明,所以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茫然:“为什么不能说呀?”

    田蓝急中生智,左右看看,才压低声音道:“这药只有那么几盒,太宝贵了,以后我们还靠着它救命呢。你说要是川军的兄弟瞧见了,跟我们提想要分点走,我们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大家都是打鬼子的啊。”

    王友志立刻警觉,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直接拒绝:“当然不能答应,这比枪支弹药还重要。”

    友军归友军,但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在抢军需的时候,谁都要算的一清二楚,不然你就要被人当冤大头坑。

    陈立恒反应过来,也配合田蓝的说辞:“可不是嘛。要是多也就算了,咱们自己日子都过得紧巴得很。况且他们要去找大部队,大部队还有政府的补给。咱们有什么?咱们就是没娘的娃,什么都得靠自己。再不想着怎么过日子,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田蓝跟他一唱一和,当场表演起双簧:“可是吧,大家毕竟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理应互相支援。人家要是开口提了,咱们直接拒绝的话,那也太伤人的心了。所以不提这个事啊,这事儿谁都不提,就当没有。大家以后还要抬头不见低头见呢。”

    王友志点点头,开始恢复冷静。这上峰到底是上峰啊,人家年纪不大,可考虑起问题来就比自己全面多了。

    是不应该撕破脸的,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以后说不定大家还要配合着打日本鬼子呢。

    王友志强调:“那咱们可得想办法找门路多弄点儿这种药。还不能让日本鬼子知道,不然他们肯定抢光了。哎,日本鬼子是不是有啊?我看他们也不怕死的很,估计是晓得自己有药。下回夺他们的东西,我们要好好找找。”

    陈立恒一本正经:“还真说不准。现在风声紧,日本人封锁得厉害,等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咱找个机会再狠狠地搞一把。”

    好不容易打发走斗志昂然的王友志,陈立恒摸着胸口,心有余悸:“我可算是明白你之前为什么不肯透露身份了。”

    说不清楚,太多的事情说不清楚了。万一有什么不好,说不定会被当成特务直接枪毙了。

    现在他们要说自己从未来穿越过来的,估计会被当成妖怪吧。

    田蓝安慰他:“行了,习惯就好。生逢乱世也有乱世的好处,乱七八糟的,啥事情大家都没办法深究,先对付着糊弄过去吧。哎,你发现没有?不同时代的人,真有不同时代人的特点。我说是外国货,王友志就立刻接受,第一反应就是再多弄些。要是放在咱们那个年代,大家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咱们也必须得搞出来。”

    陈立恒点头,满心欣慰:“是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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