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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六十年代好种田(捉虫)
    不知道是宁甘地方偏僻, 距离全国运动中心太过于遥远,革命之火燃烧起来不容易;还是军垦农场的首要工作,是保证粮食丰收上下, 领导多一心扑在夏收夏种上, 使得革命运动缺少有力的支持,难以壮大;又或者这场运动早期的特点就是枪杆子单方面碾压收割笔杆子, 普通民众的参与度其实不算高。

    总之, 麦收时节田头发生的那出游行闹剧, 就像是不合时宜的滑稽剧演员跑错了剧场, 在遭受了观众的奚落嘲笑之后, 不得不灰溜溜地赶紧夹着尾巴躲到了角落里, 没能再掀起大波澜。

    唉, 实在是有心革命, 无力回天。天时地利人和, 他们哪条都没站住。

    就说停课闹革命吧,你6月份才开始停课,那7月份都放暑假了, 你停不停不都是那么回事吗?

    尤其是农场,哪年6月不放农忙假呀。校长老师一离开学校, 他们在想抓人就千辛万苦,因为所有人都是披星出戴月归,在农田里头忙活啊。

    这麦子老高, 人人都戴着草帽,想找人哪有那么简单。

    他们没办法, 想退而求其次, 再到文史研究部门去抓几个反动学术权威。可惜军垦农场农忙时节的规矩就是, 除了一线工人保生产之外, 全体机关及事业单位的干部职工都得下田劳动,好抢天时。

    再让他们去田里找人,那叫朱团长撞见了,不是现成的送人头吗?

    所以一心想要在革命中建功立业的干部二代们愣是没逮着机会,还被抓着一块儿下田干活。

    什么,你说麦子收完了,不忙了?

    你眼睛瞎啊,蚕豆长在那里你看不到?这么多蚕豆不赶紧收上来,趁着雨季上没做大酱料;你想烂在田里不成?崽卖爷田不心疼,一个个从哪儿学来的这些奢靡之风。

    蚕豆收完了就想闹腾了?做梦!点夏玉米种谷子,秋天还想不想吃上饭?想的话赶紧动起来。

    播种完了就算了事了?你们到底是不是农场子弟?忘了还有棉花要打顶土豆要挖油葵要收吗?一个个,不自己下地就搞不清楚东南西北了是不是?赶紧的,还不快去干活。

    看,即便是席卷全国的运动,到了各个地方上,一把手的态度也很关键。

    宁甘冬天长,所谓夏忙就是整个夏天一直忙。

    田蓝曾经看过一篇分析文章,关于建国初期10多年时间,为什么社会建设取得了长足进步?

    除了稳定的生产环境这些外,有一条关键点被作者着重指了出来。就是大量的或在战争年代里被培养出来的,或在建国初期土改过程中锻炼出来的,极具纪律观念的劳动者。

    好比宁甘农场的职工,整个农场就是一具庞大的机器,所有人都各就各位,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

    虽然现在整个农场的机械化程度还远远达不到现代化的标准,但因为分工合作协调的好,所以大家工作效率一点也不低。

    劳动现场热火朝天,后勤保障也积极跟上。食堂除了中午送饭到田头以及给大家安排消暑的凉茶之外,下午四点钟左右,还有农场自己种的西瓜供应给大家。

    只是所有人都忙得够呛,田蓝就没瞧见谁趁机磨洋工。大家吃起瓜来都狼吞虎咽,匆匆消灭光一块之后,又赶紧跑回地里干活。

    不抓紧时间不行啊,雨季就是这样,让人爱也让人恨。你不趁着天晴把庄稼收回去,那你前面的付出就白忙碌了。

    就这样忙忙叨叨,一个个都跟最勤劳的工蚁一样的时节,农场居然还保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工作状态,没忘了思想政治工作。

    趁着外面瓢泼大雨,所有人都没办法下地干活的时候,团部的团委书记召集了团员大会,宣布新团员的加入。

    今年他们团支部发展了几十位青年团员呢。除了团部职工之外,还有七位知青连的同志,其中就包括田蓝、邵明以及杜忠江。

    团委书记宣布的时候,小礼堂里头简直炸开了雷,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前两位知青倒是无所谓,都是家庭出身好,到了农场之后又积极表现的好同志。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无可指摘。

    但是杜忠江不一样啊。杜忠江什么家庭出身,大家再清楚不过了。这样的同志,也能加入团组织吗?

    杜忠江自己都不敢相信,虽然之前团委已经找他谈话,可他整个人都处于恍惚的状态,总疑心自己是在做梦。

    毕竟现在的空气跟正月时又不一样了。短短半年功夫,整个世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曾经的权威被打倒了,曾经微笑着鼓励他们不要拘泥出身,要积极表现的人也被剃了阴阳头,成为了被讨伐的对象。

    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入团?

    大家茫然地交换眼神,然后目光集体落在了团委书记脸上。

    团委书记也不过30岁,面孔却坚毅的很。他抬头看向大家:“关于这几位同志,大家熟悉吗?觉得他们有没有资格入团?知青同志去年来的,他们的情况可能大家不太了解,我来介绍一下。”

    结果农场的职工先笑了起来,农具厂的学徒工抢着说话:“一个个的肯定是还认不全,但这几个我都认识。杜忠江一直给我们厂里提建议,我师傅按照他的意见又改良了几种农具,都很好用。其他的,也全是好同志,他们入团,我没意见。”

    他一开口说话,其余的人也跟着点头附和:“对对对,书记你们就应该大方点儿,多发展几个。我们看啊,他们都好的很,不管干活还是学习,从来没落后过,一直冲在前面哩!”

    团委书记笑着点头:“行啊,群众的眼光是最雪亮的。表现好还是不好,大家伙儿心里都有本账。既然这样,咱们就举手表态一下吧,没问题,就算是通过了。”

    大家摇头:“没问题,没问题。”,纷纷举起了手。

    知青们也跟着举手,还有人回头朝新发展的团员笑。即便他们这次没发展上,他们也高兴。因为农场当真说话算话,讲看个人表现就是看个人表现。这批发展的同志的确表现特别好,他们走出去都与有荣焉呢!

    杜忠江却不停地颤抖,因为惊喜,因为恐惧。他特别害怕礼堂的门会被推开,然后跑进一堆人围着他大骂,说他是资本家的崽子,是黑5类分子,没有资格加入团组织。

    田蓝歪头安慰他道:“学校有自己的团组织。”

    也就是说,那些如同陨石划过天空的革命小将即便有心反对,农场这边团组织的事情,他们暂时也插不上手。

    表决结束,团委书记再度宣读名单,参会的同志热烈鼓掌。

    雷鸣般的掌声中,礼堂门居然开了,杜忠江吓得直接站起了身。

    所有人都跟着一惊,先是看他,然后看门口的人。

    杜忠江比大家少了一个步骤,所以早先一步认出了来人是谁。他顿时整个人都像被火烧着一样,因为来的是朱团长。

    完蛋了,朱团长是来指责团委不讲阶级斗争,缺乏革命敏锐度吗?

    没想到朱团长似乎也没料到这么多人会同时看他,居然还愣了下,然后他才伸出手,跟大家打招呼:“发展新团员了啊,恭喜大家,恭喜加入团员队伍的同志们。以后你们要以团员的标准要求自己吃苦在前,享受在后。记住了,你们的身份跟普通群众不一样,你们是要有牺牲觉悟的。”

    新团员们争先恐后地表态,他们一定时刻不忘团员身份,积极投入到社会生产中去,投入到社会建设中来。

    杜忠江始终呆愣愣的,直到大家都喊完了,他才猛的嚎了一嗓子:“我一定不会让大大家后悔今天举这个手!我一定不会辜负组织对我的信任!”

    喊话的时候,他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朱团长嘿嘿了两声:“行啊,甭说那么远的事,就说近点的。咱们收回了油葵盘回来收瓜子,还拿棒子敲啊敲的,要敲到猴年马月哦。你不是老改造农具吗?这个,想想办法提高大家的劳动效率。忙着哩。你们又不是没看到,今年春天,咱们又开了整整两万亩的新田。这雨已经冲了一个月了,马上得赶紧种上庄稼。”

    立刻有职工追着问:“团长,咱种啥?种小麦吗?”

    “等什么冬小麦?”朱团长认真道,“你就不想着再抢一季收成?种油葵,霜冻之前收了,然后再种小麦。”

    哎哟喂,这就是说他们能多2万亩油葵呢。天啦,岂不是年底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多分十几斤油?

    朱团长笑骂:“美不死你们啊?不交给国家啊。就咱们过年,全国老百姓都不过年了不成?这不开玩笑吗?”

    田蓝暗道,这事儿可能还真不是开玩笑。她印象当中这场运动的过程里,春节也是被摒弃的存在,不允许过年来着。好像是为了抓革命促生产。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她还是回去赶紧把生物肥料准备上,好给新田打好底肥。

    团员大会结束,大家往外面走。

    田蓝趁机根杜忠江搭上话,大大方方地问了句:“不是说你妈放暑假就过来吗?怎么还没到?”

    杜忠江脸上又显出了点犹豫且愁苦的神色,支支吾吾:“我妈是老师,现在已经停课闹革命了啊。”

    学生都已经不上课了,他妈来,又能做什么呢?

    田蓝莫名其妙:“这又怎么了?也没谁说要把学校都关掉啊。有学校在,自然需要老师。这事你们家自己抓紧,还指望别的吗?你妈想要支援国家边疆建设,这是好事呀。国家一直鼓励这个事情呢。”

    杜忠江还在犹豫,毕竟他也就是个20岁的年轻人。

    田蓝能够理解,毕竟自己在他这个年纪时,还在学校上课呢;哪有勇气替全家人的命运做决定。

    但人都是被逼着成长的。

    现在,田蓝不得不硬着头皮催促他:“动作快点吧,一个人容易想东想西,会钻牛角尖。我听说有人已经畏罪自杀了。”

    听到没有?年轻人不堪屈辱的人死了,也是畏罪两个字。没有谁会为此而忏悔的。

    那些逼死你的人只骂你罪有应得,又或者嘲笑你的脆弱,怎么这点小事就自杀了?

    毕竟在这些自我感觉高人一等的双足兽的眼中,你们这种货色哪有什么尊严可言,更别提做人的基本权利了。

    活着才最重要,因为只有活人才能为自己辩解。

    杜忠江像是被“自杀”两个字吓到了,赶紧点头:“我马上去安排这事。”

    田蓝笑了:“那你可得快点,没听说吗?2万亩地要种呢。我们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哪一桩都不能往后拖。”

    再耽搁下去的话,你想动身,身体也得能动弹得起来。

    还有就是,如果不趁着现在农场的领导说话还能做主,赶紧把关系转过来。等到谁说话都不算准数的时候,你就是想安排,都找不到人给你拍板做主了。

    杜忠江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在最前面的知青突然间喊出声:“看,彩虹!”

    哈,雨后初晴,好大一架彩虹。暴雨洗刷了大地,同样洗净了天空。这湛蓝湛蓝的天,这雪白雪白的云,这五颜六色的彩虹,连空气都弥漫着清新的味道。

    有人背诵起了诗句:“赤橙黄绿青蓝紫,谁知彩练当空舞?”

    其他人跟在后面接:“雨后复斜阳,关山阵阵苍,当年鏖战急……”

    哈,太好了,风雨过后终究会有彩虹。

    杜小弟还不是军垦战士,没资格参加团员大会。他一直等在外面听消息,看到自己哥哥,他就赶紧凑上前,只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满脸渴望地看着哥哥,却什么都不敢问出口。

    还是旁边人笑着恭喜他:“你哥现在是团员了,你也要抓紧啊。”

    杜小弟整个人都像是被巨大的喜悦砸蒙了,只会拼命点头,还抓着他哥的手,迫不及待道:“我们赶紧喊妈妈过来吧。”

    在他们的家乡,那座繁华的大城市,他们的整体生活条件的确要比农场好。但是在那里,谁都可以轻易辱骂他们,他们甚至不能回一句嘴。就因为他们是没有被判刑的罪人。

    这里不一样,这里尊重他们,告诉他们只要好好表现就是被认可的人。他的哥哥,现在都已经是团员了呢。

    杜忠江终于下定了决心,点点头道:“好,妈妈应该收拾的差不多了,我们赶紧喊她过来吧。”

    朱团长正晃晃悠悠地出来,听到兄弟俩的谈话,他就接了一句:“那个,杜小弟,你记得啊,跟你们高连长讲。你跟下一批军垦战士一并办手续。还有农场发函过去,让你妈把你的关系证明什么的都开过来,到时候好转口粮关系。”

    这可是关系吃饭的大事。现在不管你去哪儿,想要吃上口饭都得要粮票。粮票是定额配的,你的粮食关系不在这里,就只能蹭你哥哥的饭。

    也就是眼下农忙,饭菜都是后勤送到田里,没人当场收粮票。否则的话,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杜忠江都养不活这个弟弟。

    杜家兄弟对视一眼,拼命点头:“好的,一定。”

    朱团长伸手在兄弟俩的脑袋上狠狠揉了一把,然后抽着纸烟走了。

    戴金霞站在田蓝身旁,突然间冒出一句:“团长真是个好人。”

    田蓝在心中叹气,希望好人一生平安吧。

    “走走走,赶紧回去,出太阳了,我们赶紧下田干活吧。”

    知青们一直忙碌到8月中旬,才将油葵子都点进了新开垦的台田里。

    油葵生长周期短,11月大概就能收获,刚好可以再榨一季油。后面种一季绿肥或者是冬小麦,都可以。连续耕种上几年之后,这里就会渐渐变成真正的良田。

    啊,真是想想都感觉好美好。

    大家走在田埂上,不时发出惊呼。

    呀,芦苇居然都已经长这么高了。这是春天才移栽过来的呀。难怪说芦苇这东西只愁种不愁长呢。

    待他们长到秋天,又可以作为排盐碱的暗管压在土里头了。如此一来的话,下一个两万亩地都不成问题。

    哎呀,实在太棒了。一片片的盐碱地渐渐变成良田,那真是地里长出了金疙瘩。

    杜小弟大喊:“快看快看,有鱼,好多鱼!”

    众人伸长脖子往鱼塘里瞧,哎,还真是。那青黑色的脊背,当真像水底下的小山一样。哎哟,看看,鱼还不小哩,等到过年前捞出来,家家户户估计都能分到大肥鱼。

    徐文秀感叹不已:“大自然的生命力可真强,没想到鱼真的能在咸水里生活。”

    邵明笑话她:“你说的好像海里没有鱼一样。”

    徐文秀不服气:“那不一样,海鱼跟淡水鱼生活的机制就不同。”

    戴金霞则是惊讶:“我想的是浮萍,我没想到浮萍还能在这样的水里生活。长得多好啊。”

    田蓝笑道:“浮萍其实耐盐碱,它的生命力很顽强的。长了浮萍,又有这么多草跟芦苇叶子,就省得饲料了。”

    越往前走,大家就距离冬天开肯的台田越近。那里更热闹,还有一大群鸭子跟白鹅在水里游来游去。

    鉴于今年春旱还没发展到蝗灾的地步,迄今为止,这些鸭子和鹅除了开始生蛋之外,最主要的作用就是吃果树下的草。他们的嘴巴相对扁顿,也不爱飞起来,倒是不至于吃树叶。

    女知青们个个看得心神摇曳,不停地赞叹,太可爱了,这些小精灵。

    结果男知青们却在讨论鸭子跟鹅的做法,盐水鸭,盐水鹅,烤鸭,烤鹅,卤鸭,卤鹅,红烧鸭,红烧鹅,简直可以开出鹅跟鸭的宴席。

    邵明还大喊大叫:“不要忘了腊鸭腊鹅,蒸腊鸭,大白菜炖咸鹅,哎呀,好吃的要命。而且这样还好保存,可以方便的当成商品卖到全国各地。”

    女同志们崩溃了,这么可爱的鸭子跟鹅,他们怎么能张嘴就是吃呢?吃了人家的鸭蛋还不满足吗?

    男知青们感觉是无妄之灾,同志,你们讲点道理好不好?农场养殖鸭子跟鹅,本来就是为了吃嘛。

    然后他们遭受了更猛烈的攻击。

    杜忠江喃喃自语:“我现在是相信了,以后千万不能让女同志们搞养殖。不然到时候我们要吃,说不定他们能拿着刀子跟我们拼命。”

    邵明心有戚戚焉:“我现在也信了,原来那不是传说。”

    他以前听过一个故事,说是某个生产队有两位女知青负责看管鸭群。这两位女同志非常负责,天天一门心思的扑在鸭子身上。自己吃不好喝不好没关系,一定要把鸭子喂的肥肥胖胖的。谁见了那群鸭子都说好。

    结果过年的时候生产队要杀鸭子给大家改善伙食,那两位女知青哭得稀里哗啦,连饭都不肯吃了。

    唉,其实众生平等,过年的时候他们也没觉得女知青们肉吃的少啊。那羊就不可爱吗?猪就不可爱吗?牛就不可爱吗?

    女知青感觉跟他们已经完全没有话可以说了。滚滚滚,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些养的鸭子跟鹅明明就是生蛋用的。

    可惜这个年纪的男生普遍缺乏求生欲,他们居然还非要跟人普及知识:“鹅生不了多少,一年能生60只蛋就不得了了。而且鹅蛋不好吃,一股草腥味。”

    女知青就怼回头:“不好吃你们下次别吃!”

    田蓝在旁边听得直乐。这大姑娘小伙子互怼,说的话普遍没啥营养可言啊。不过,怎么就看着那么好玩呢?

    如果不是怕被大家揍,她真想夸一声她的小伙伴们:你们比这些鸭子这些鹅加在一起都可爱。

    没看见吗?就连高连长这种扑克脸都嘴巴往上翘,完全没有阻止他们胡说八道的意思。

    哈,青春少年是样样红。美好的夏日,美好的少男少女,就是最美丽的歌啊。

    大家又开启了行走的喇叭模式,开始拉歌。这回是从《马铃儿响来玉鸟儿唱》打头,一直唱到《四渡赤水出奇兵》,接着又是《冰山上的雪莲》和《一支人马强又壮》。

    带到大家走回住宿区,所有人都嗓子冒烟。食堂师傅在门口招呼他们:“快来快来,刚好到了哈密瓜,今年刚种出来的新品种呢,赶紧过来吃吧。”

    哇!知青们瞬间激动的要命,怎么洗手洗脸都顾不上了,全都往饭堂冲。

    田蓝也丝毫不客气,卯足了劲儿,绝对不肯落在人后。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作为积极向上的社会主义干饭人,她岂能甘居人后。

    哎呀,必须得夸一夸,这个哈密瓜的甜度绝对了。她要摸着良心说一句口感,丝毫不逊色于夕张蜜瓜。

    呵呵,也许这话夸张了点儿。但是,她还是能放心大胆地打包票。这的确要比她穿越过来之前,在市面上买到的普通哈密瓜甜多了。

    毕竟那时哈密瓜在很多地方都能种,但要论其地理条件,还是大西北最得天独厚。昼夜温差大,日照时间长,乃至气候干燥,都是瓜果分外香甜的要素。

    她干掉了一块哈密瓜,转头想问杜忠江那个打葵瓜子的工具他想好了没有?结果却没看见杜家兄弟人。

    邵明吃的满嘴瓜汁,随口解释了声:“他妈过来了,他们兄弟过去领人呢。”

    啊,终于来了!

    田蓝喜不胜喜,连连点头:“太好了,这样他们一家人就团聚了。”

    没有什么是比阖家团圆更美妙的事了。

    她多羡慕杜家兄弟呀,她也想念她的家人。但是没办法,既来之则安之。就算身处不同的时空,大家都在为同一个目标前进。

    我们曾经仰望同样的星空,就是很美好的事了。

    就在田蓝又开始欢欣鼓舞的时候,觉得生活美如画的时候,跟随着杜忠江的母亲一块儿抵达宁甘农场的,还有个坏消息。

    她是趁着看管他的学生们跑出去窜连的机会,才得以拿到了介绍信,登上火车的。

    田蓝听到这件事,心中就是咯噔一下。完了完了,真正混乱的时刻要开始了。

    如果说前期规模有限,但串联是整场运动的一个风水岭。从此以后,就是全民皆兵。

    没过两天,大家就在报纸上看到了领袖接见从全国各地赶往京城串联的卫兵的消息。

    田蓝的脑袋瓜子嗡的一声,眼冒金星,感觉要出大事。

    果不其然,杜忠江才刚读完报纸呢,台下就响起了呼声:“我们也要去,我们也要去见伟大领袖。”

    一呼百应,整个礼堂都炸了。所有人都激动得面红耳赤,还有人直接站起身,催促同伴:“我们立刻出发吧,不要晚了。”

    田蓝赶紧开口喊:“你们现在跑了,我们田里的棉花怎么办?”

    那知青不耐烦地一挥手,不以为意:“哎呀,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你怎么还管这些小事啊?”

    田蓝瞬间火冒三丈,伸手指着他身上的衣服道:“好,这是小事,那你把身上这身皮扒了,光着身子去。你穿的衣服不是棉纱纺出来的吗?你居然会认为我们劳动的结晶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她平常一直都是笑眯眯的模样,就是跟人讲大道理的时候,也从不和人发火。这下子她突然间发作,倒是直接吓到了不少人。

    还有人替那个知青道歉:“田蓝,你别生气。他就是说我们不能耽误时间,万一我们去晚了,见不到领袖怎么办?”

    田蓝不假思索:“见不到领袖,你就不搞革命,你就不投入社会主义建设了吗?我们全国有多少人?亲眼见过领袖的又有多少?难道没见的人就从来没有投入过社会生产吗?最重要的是自己干了什么。”

    这些话听着好像挺有道理的,倘若放在平常,估计能够说服大家。只可惜,有被领袖接见这么巨大的诱惑摆在面前,谁还能静得下心啊?

    摸着良心讲,倘若不是这种情况,田蓝自己也想去。无论如何,那都是位伟人啊。她以前只有在电视电影以及录像资料里才能见到的伟人。

    在她穿越之前,她想过无数次,假如有机会能够见到她,她一定告诉他:人民丰衣足食,脱贫攻坚取得阶段性胜利,大家的日子越过越好了。

    然而机会摆在她面前,她却只能放弃。因为有些事情经历了就再也回不了头。跑出去的人怀揣着的也许是满腔热血,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热血就会沾上他们的手。

    她不希望这些可爱的小伙伴,这些一心一意想要搞建设的小伙伴,有一天,会变成刽子手。甚至在他们打死人的时候,他们都没意识到居然会闹出人命来的荒谬。

    人一旦失去对生命的敬畏,就会变成魔鬼。

    还是杜忠江站出来维持了纪律:“好了好了,我们现在好好讨论一下,最好想个可以既不干扰正常的农业生产活动也能顺利去京城的办法。这就是又红又专。”

    田蓝没心思加入讨论,她感觉有些烦躁。她自认为对这段历史已经算熟悉,却不曾想到已经下乡的知青也要往外面跑。

    就不能安安心心地搞生产吗?跑来跑去干什么呀,挥霍青春。

    屋子里面还有人在喊:“其实也不构成多大的矛盾,我们现在出发,动作快点儿,一个月以内就能来回。到时候回来刚好赶上秋收。”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决定出去散步。否则她肯定会抓狂,当场暴走的。

    真是烦死个人了,平常那么乖那么可爱,现在非要这么叛逆。说好的要当好崽崽呢。

    宁甘八月晚风清凉,吹在人身上还带着微微的寒意,咋就不能吹凉了这帮热血上头的家伙呢?

    前面农场中学的学生给出了答案。

    那几个家伙勾肩搭背的,一边走一边亢奋地讨论:“咱们也去吧,我跟你们说不要钱。吃饭住宿有人管,坐火车也不要钱!”

    田蓝瞬间心中就是两个字,呵呵。

    免费旅游啊,谁不想去?

    对于这个年代全国大部分人口别说坐火车了,很可能从来没有亲眼瞧见过火车的人来说,这个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她想起了自己大学时代某位教授曾经提过的经历。

    他跟他的同学们去的时候压根就没搞清楚究竟是干嘛,只听说不要钱,大家就兴奋地出门了。

    一路游山玩水,从长江的下游跑到上游,然后还去瞻仰了延安。印象最深刻的是途经武汉时,看黄鹤楼这些不算,人家招待的特别好。大米饭跟馒头都管饱,还有菜。

    说是要交粮票跟钱的,但你没钱没票,直接签个条子也行。那些有钱有票的人见了,也把自己的钱财和粮票收起来,光明正大地占便宜。

    这些都是细粮!作为农家子弟,他一年到头连过年都不能痛快吃的细粮。当时他和他的小伙伴就集体疯了,甚至舍不得走,就想留在武汉的那所中学里,顿顿吃大米饭。

    后来中央发通知不让串联了,他还遗憾了好久,因为吃不上大米饭和白面馒头了。他后来之所以干农学,就因为想天天都有细粮吃。

    前面的中学生们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他们明天就去开证明和介绍信,拿到介绍信立即出发,坚决不能落在旁人后面。

    人走了,只剩下田蓝一个人长吁短叹。她一时间希望这些人在外面多晃荡段时间,省得跑回来给劳动生产添乱;一时间又担心他们闹腾过头,把整个农场也搞得乌烟瘴气。

    反正就好烦。

    旁边一边走路一边讨论事情的干部,也觉得这群学生挺烦的。

    其中一人酸溜溜道:“坐火车不要钱,吃饭不要票,这种好事怎么轮不到我们呢?这帮家伙还搞革命呢,明显就是去蹭吃蹭喝。”

    另外一人就笑他:“行了,反正也不吃你的。在哪儿吃,都是国家的。你别扯这些没用的,我问你,毛竹运来了吗?”

    先前那人奇怪:“你问这个干什么?运是运来了呀,但现在种树太晚,盖房子又太早,只能暂时堆着了。估计得等秋收以后,再盖知青连的房子。你要毛竹做什么?准备做椅子还是桌子呀?那你少拿两根可以,多了不行,都是有数的。”

    他的同伴摇头:“不,我是从知青用毛竹在沙漠里种树这件事得到了启发,我在想可不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治理戈壁滩。你看,戈壁滩最大的问题是石头多,没办法涵养水土,所以植物无法生长。假如假如我们挖个坑,将毛竹放进去,也在里面装上营养液,然后让树长起来。这样阻挡风沙之后,就不怕再风吹石头跑了。”

    田蓝瞬间停下了脚步,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一边听,她一边在心里点头,似乎还挺靠谱。

    但是他的同伴并不赞同:“人家沙漠里头树根能长进沙子里,才能真正扎下根来。你这个要怎么长?让它们长在石头缝里吗?”

    “我们可以拿掉大石头,然后在里面灌沙子灌土,这样存活的概率就能提高很多。像挖鱼塘多出来的土,不一定全部用来做台田,可以匀一部分过去,用来改造戈壁滩。到时候不说种庄稼,起码在那里种蔬菜没问题。也不需要大老远的运菜进去,那成本太高了。”

    他的同伴连连摆手:“你先别想这个了。这虽然有可能实现,但没个十年八年是看不到结果的。这十年八年里头,你先想办法保证好西大滩的蔬菜供应吧。”

    田蓝心念微动,直接跑上前做自我介绍:“两位领导好,我是知青连的知青。你们刚才讨论的戈壁滩种菜问题,不知道具体在哪儿种,当地的条件又是个什么状况?”

    两人没留意到他们闲聊,居然也有人在旁边听,都皱起了眉头:“你问这个干什么?”

    田蓝脸上露出笑容:“因为我有个办法,也许能够解决戈壁滩种菜问题。”

    亲爱的小伙伴们,现在闲吗?没事做吗?到底是什么让你们产生了幻想,觉得自己有一个月的空闲时间。

    不要做梦了,生产劳动永不停,让我们在越过盐碱地跨过沙漠之后,持续向戈壁滩进军。

    这个意义非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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