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斯愣愣的看着怀里的乔纱, 像是从梦里清醒过来一般。
那声音却又在他背后说——“可爱的女孩，我并没有想欺骗你们，对我来说确实只是一丁点力量而已, 你们也无需为这一丁点力量付出什么，我只是不忍心看到心碎的人。”
那声音奇异的真诚可信，像是一种魔力, 让人深信的魔力, 只要听到莱斯就会下意识想要问：真的吗？
如果一丁点的能力就可以救下纱纱, 他愿意付出一些代价, 只要能够免除纱纱的灾祸。
“你太容易被说服了，莱斯。”乔纱望着他渐渐又动摇起来的双眼，轻声对他说。
是吗？
莱斯甚至没有意识到，他在被魔鬼蛊惑, 他只是想要救她, 想要杀了李诺。
乔纱却清楚了这个“堕落天使之卵”的套路，祂能看透人心吧？看到这个人的所求和所惧怕的，精准的给出你的需求。
“应该是，宿主, 似乎有一股精神力在探索您的内心活动。”101回应她说：“路西法的能力之一就是蛊惑。”
所谓的蛊惑不过是满足你心里的诉求。
莱斯这么容易被路西法说动，就是因为诉求太强烈了——他愿意献上自己的一切来救自己的妹妹, 他不计代价的在爱护她。
乔纱能够想到原文里, 莱斯轻而易举死在这里的原因了，甚至不需要路西法花费时间来“蛊惑”他，他就愿意献上自己来获取力量救皇女纱纱。
可怜的莱斯。
——“你知道你的哥哥, 深爱着你对吗？可爱的小羊。”
那声音温柔的与她说话——“你似乎也知道你的哥哥将为这段不伦的爱，付出生命的代价，你想拯救他吗？”
果然, 他可以读取她的内心，他读取了刚才她心里想的。
莱斯猛地扭头盯向了那只黑羊，他想要狡辩，想要愤怒的辩解他对纱纱只是兄妹之间的疼爱，绝没有其他龌龊的心思。
可纱纱却开口说：“天啊，你怎么可以知道我心里想的？”
莱斯呆在了原地，这是纱纱心里想的？她……知道他对她的心思？
那她觉得他恶心吗？
他竟目光闪烁着不敢去看纱纱。
纱纱却没有丝毫异样，看向那只黑羊和祂说话：“那你知道我的诉求吗？”
那声音竟迟疑了几秒。
石门被撞的哐哐响，那群异族人已经在想办法进来。
莱斯的心比那撞门声还要乱，他该怎么做？纱纱到底明不明白，一旦李诺和那群异族人进来，就不可能不夺走堕落天使之卵。
李诺何止是想要借用路西法的一点力量，他是想要路西法的全部力量。
——“你来到这里，是为了救你心爱的李诺，可你的心里却在担忧着你的莱斯哥哥。”
那道声音温柔的说——“你真贪心，同时爱着两个人。”
莱斯心头震动的看向了纱纱，那句话是真的吗？纱纱……也爱着他吗？
他试图从纱纱的脸上读取异样的表情和情绪，可是没有，她如此平静，平静的不像她。
“哦，你真的厉害了。”她用平静的表情，说着语气夸张的话语：“你这么厉害，一定知道我不想伤害我爱着的任何一个人，令他们心碎，我想要救李诺，也想要救莱斯哥哥，你可以满足我吗？”
莱斯愣愣的看着纱纱，一面觉得荒谬，一面又觉得或许纱纱根本不懂什么是爱，她以为就像是喜欢宝石一样，可以同时拥有所有她喜欢的宝石。
那声音发出了笑声，很快回答道——“贪心的小羊，我当然可以满足你，只是你的心愿有些难，需要你的协助。”
“真的吗？”乔纱惊喜的望着祂问：“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很简单，只需要过来剖开这只黑羊的腹部就可以了。”那声音平和的说：“你不用担心我会逃，我早已失去了躯体，现在只是一枚卵，没有躯体我无法逃离这座塔，只是我在羊腹中无法借给你，我的能力。”
原来是这样吗？羊腹封印了那枚卵？
乔纱非常干脆的回答：“好呀。”
“纱纱，不要相信。”莱斯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乔纱却在他拉住自己的一瞬间，抬起手掌贴在了他的后颈，一点魔力从她掌心里涌出，击在莱斯的后颈。
他闷哼一声，软倒在她的手臂间，他被乔纱的魔力定住了身体，“纱纱你……”
乔纱抬手捂住了他的喉咙，这次连他的声音也封了住。
他无法发出声音，无法行动，只能着急又震惊的盯着她，不停的动着嘴唇，试图让她停下来。
“莱斯哥哥不要阻止我。”乔纱将他放下，靠在了一块魔石之上，难过的对他说：“我知道我的贪心，也知道只有魔鬼才能满足我的贪心。”
——“魔鬼和神又有什么分别？”那声音在和她说：“神庇佑他的信徒，却限制他们的**。而魔鬼会满足你的所有心愿，你只需要付出一点点就好。”
是啊，神和魔鬼的分别就是拯救和交换的分别。
神拯救你，魔鬼和你交换。
——“没错，我太开心了。”那声音渐渐变得愉悦起来，“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你这样聪明的可爱小羊了。那些愚蠢的人，总是觉得从我这里得到力量，是没有代价的，只要收取代价我就是魔鬼。”
“哦，你真的太可怜了。”乔纱转过身，双手交握在胸口，同情的望着黑羊：“我明白的，他们也觉得我又坏又蠢。”
——“他们真该死。”那声音愈发温柔起来，“过来，朝我走过可爱的小羊。”
莱斯靠在地上拼命的挣扎，他看着乔纱毫不犹豫的朝黑羊走过去，再一次站在了高台之上，仰头与那只黑羊对视。
她潮湿的红发坠在肩后，湿漉漉的滴着水，她交握着双手，白皙的胸脯轻轻呼吸着，她看起来就像是虔诚献祭自己的美丽羔羊。
——“你真美。”那声音温柔又宠溺的对她说，“现在，用你的手指划开这只黑羊的腹，只要轻轻一下，我就可以和你会面，帮你完成所有的心愿，很简单。”
“你会骗我吗？”乔纱虔诚的望着黑羊的双瞳，握紧胸前的双手，“我太笨了，所以总是被人欺骗。”
——“当然不会，你要明白，神是不会欺骗他的信徒，伟大的路西法也不会。”那声音宛如一只手轻轻的在抚摸她的脸颊，她的心。
“你发誓。”她像个幼稚的女孩，对祂说：“不，发誓不好，你立下契约，如果我剖开羊腹救了你，你就满足我的心愿。”她可怜的皱紧了眉头：“我受够了欺骗，我害怕被欺骗，你能明白吗？”
——“当然。”那声音回答她，“可怜的小羊，我当然明白你的心。”
她心里确确实实在这么想，她心中没有丝毫其他的算计和杂念，祂甚至没有从她内心里感知到强烈的诉求，祂只零星的捕捉到她的念头。
比如可怜莱斯，不想要他受到伤害。
而关于她来到这里是为了救李诺，是从莱斯内心里，以及门外那些人的内心里感知的。
这个可怜的小羊深爱着一个欺骗她，利用她的男人，那个人就在门外，是人族的皇帝。
她为了救那个人皇，不惜一切来到这里，要治好他。
可她又在刚刚那一瞬间，对莱斯心软，生出爱意。
真是一只贪心又深情的小羊羔。
但没有关系，只要让她剖开羊腹，她的心愿将会成为遗愿，祂会完成她的遗愿。
——“我愿意和你立下契约，只要能让你安心。”那声音温和的立契约道——“我路西法立下血契，只要乔纱剖开羊腹，我就满足她……”
“满足我来到这里的目的。”乔纱握紧双手虔诚的补充：“我只要这一个心愿就好。如果你违背契约就变成一只小狗，或是一个没有法术没有骨头的荆棘章鱼。”
那声音笑了笑，这样更好——“只要乔纱剖开羊腹，我就会满足她来到这里的目的。如违背契约，我路西法甘愿成为一只狗，一只没有法术没有骨头的荆棘章鱼。”
乔纱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抬头问祂：“你的血呢？”
原来可怜的小羊还知道血契要如何签订。
一滴血从黑羊的双眼渗出来。
“是路西法的血。”101在耳朵里告诉她，“黑羊是标本，早就没有血了。”
乔纱抬手将自己指尖的血和黑羊渗出的血交融。
红光蓦然从黑羊双眼里喷涌而出。
乔纱感觉到掌心里灼烧一样的痛，低头看见掌心里多了一个鲜红的十字架“烙印”，像是被烫出来的一般。
这原来就是血契，和该亚的奴隶契约看起来很像。
——“该亚？那是谁？”那声音忽然问她，“奴隶契约？”
哎呀，分心了。
乔纱握住了手掌，抬头对祂笑：“只是一个奴隶而已，不重要。”
——“是不重要，现在划开羊腹吧。”那声音再次对她说，“外面那些人快要冲进来了。”
乔纱侧头看向石门，门在剧烈的震颤着，震颤着……
忽然“轰隆”一声裂开倒了下去，一个巨大的身躯随着碎石跌了进来。
巨人族？
乔纱立刻在心里叫——“101传送到莱斯身边。”
下一秒她已经站在莱斯身边，她伸手抱住莱斯，再次叫——“101传送到门外。”
再下一秒，她抱着莱斯已经站在被撞开的门外，那些异族人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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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族人刚刚冲进去，就听见一个吃惊的男人声音——“你要去哪里！”
他们之中，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来的李诺先反应了过来，他在队伍最后，听见了身后的声音，立刻回过了头去。
他看见了乔纱，乔纱就站在门外几步远，黑塔的楼梯边，手中抱着莱斯在对他笑。
那个笑容一点也不像她。
他张口想说什么，她抬起了手，手里一把银色的□□对准前方，连瞄准也没瞄准的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
所有人惊的一颤。
李诺看见那一枪直接贯穿了房间正中那只黑羊的腹部，腹部在那一声枪响里“轰然”炸裂了开，就像当初她一枪打在他胸腔里，胸腔炸裂一样……
她握着枪在笑，口中无声的说了什么，似乎是——献祭去吧。
“快走！路西法的枷锁被打破了！”狄安娜的声音猛然打断了李诺。
他惊的慌忙扭回头去，只见黑羊破开的腹部坠在地上无数的血涌出，那血如同洪水源源不断朝他们扑了过来！
可已经晚了，那血只是眨眼间就“轰”的爆裂而来，将所有人卷了进去。
李诺甚至来不及往后挪半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就是想要打中黑羊的腹部？她的枪法……
血瞬间将他撞在了墙壁上，灌满了他的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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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
乔纱立刻抱紧莱斯叫101，那血太猛了，血浆炸弹一般朝她们涌了过来。
她“传送”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血和路西法的声音就涌了过来——“可爱的小羊就该献祭给伟大的路西法。”
同一时间，一条毛茸茸的尾巴猛然卷住了她的腰将她往后一拖，她抱着莱斯跌靠进一个怀抱里。
她仰头看见了该亚苍白的脸。
“请您闭上眼。”该亚对她说。
她一秒犹豫也没有，立刻闭上了眼。
白光蓦然从该亚的身周暴涨而出，如同一道屏障，将她和莱斯包裹了住。
——“你……”
她只听见路西法吃惊的声音和惨叫声，身体一轻，被抱了起来。
下一秒耳边是风声、雨声，可那些雨没有打在她身上。
她听见巨大的倒塌声，像是洪水将高楼冲垮了一般。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看见黑茫茫的夜雨里，她和该亚、莱斯已经落在荆棘林里。
而不远处的黑塔轰隆倒塌，血水如同洪水一样从塔中疯狂涌出。
冲天的血腥气将整个夜空弥漫。
赶来的塞西尔带着守卫全被眼前的景象惊的连连后退。
两道白光从天而降形成屏障，挡在了塞西尔面前。
乔纱看见发光的该亚和血海中同样发着白光的狄安娜。
这两道阻拦路西法的白光是狄安娜和该亚。
该亚果然是神族。
乔纱从该亚怀里挣脱开，站在了地上，脚下踩到什么滑溜溜的东西。
她低头看见，是一只发着光的荆棘章鱼。
她脚尖踢了踢，将那只荆棘章鱼踢出了荆棘林，她也朝不远处疯涌的血海走去。
手被拉了住。
“不要过去！”该亚紧紧抓着她：“很危险，路西法已经被打破枷锁，他会伤害您。”
乔纱回头看他，又看他手臂里的莱斯，“该亚，你要相信我，没有人可以伤害我。”
该亚站在光幕隔开的大雨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她像一个冷漠的神，仿佛这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她一样。
她拨开了他的手，朝那片血海走过去。
该亚跟在她的身后，用光幕替她挡下大雨。
“纱纱！”塞西尔在血海的另一个方向看见了她，她穿着睡裙，一头红发垂在肩后，她身后是亦步亦趋的该亚，为她撑开白光的该亚。
她就停在了疯狂撞在白光上的血海前。
这一幕无比的令人震颤。
“路西法。”她的声音响在夜雨里，她在叫那个魔鬼，声音甜美至极：“我完成了契约，接下来该你实现我的心愿了。”
路西法的声音响在血海里，带着笑意——“没想到你是一只爱耍花样的小羊，但很好，我喜欢聪明好玩一点的祭品。”
“刚才没能吞下我，你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现在你不得不实现我的心愿了。”乔纱遗憾的说：“我们可是立下血契的。”她摊开了自己的手掌，掌心血红的十字架在发光。
该亚在她身后皱紧了眉，她怎么和魔鬼订下了契约……
——“聪明的小羊也逃不出神的掌心，我当然会遵守契约完成你最后的遗愿。”路西法在血海中对她说，“你想要救他对吗？”
血海拼成了一只手掌，拎出了血淋淋的李诺。
——“还有你的莱斯哥哥。”路西法说，“我会为你救下他们，庇护他们，完成你的心愿。”
“你可能弄错了。”乔纱抬起了头，望向那只手掌：“我来到黑塔的目的可不是这个。”
路西**了一下。
“我来到黑塔的目的是你。”她将发着光的手掌贴在她的心口，虔诚的说：“伟大的路西法不是可以探知我的心吗？契约一旦立下就无法更改，更无法撒谎。”
祂再一次探知她的心，这一次祂非常清晰的探知了她的诉求，真正来到黑塔的诉求。
——“你是路西法的奴隶？那你有见过路西法吗？”她诉求的源头来自于花园里，她问该亚。
她眼睛里全是憧憬的光。
是的，这才是她与祂立下契约[来到黑塔的目的]，契约无法更改，更无法撒谎。
原来在黑塔里她说的、想的，全是谎言。
而莱斯居然深信她的谎言，以为她进入黑塔就是为了救李诺。
如果不是莱斯的内心做佐证，祂也不会以为她来到黑塔的目的是为了救李诺。
她让所有人相信了她的谎言，然后欺骗了祂。
血海愤怒的撞上白光。
“请满足我的心愿吧，伟大的路西法。”乔纱仰着头，笑容里满是虔诚：“我来到黑塔、打开堕落天使之卵的枷锁，只有一个目的，得到人人惧怕的堕落天使路西法，我还从未得到过魔鬼的爱意，所以爱上我、属于我，完成我们的契约。”
该亚呆呆的站在她身后，这一刻的她像个疯狂的猎人，原来……她也不是为了替他治好这张脸才进入黑塔，只是顺便为他治好这张脸。
原来，她在第一次从他这里得知路西法，就幻想着得到路西法的爱意。
——“我不会爱上任何人！没有人可以得到我的爱意！”路西法掀起一层层愤怒的血浪。
可站在他面前的乔纱一点也不生气，她问他说：“你是要违背契约吗？”
——“是你欺诈了我！我和你的契约是救下李诺和莱斯！”路西法愤怒极了。
乔纱摊开手掌的血契烙印，“让我再重复一遍，我们订下的契约是——[只要乔纱剖开羊腹，我就会满足她来到这里的目的。如违背契约，我路西法甘愿成为一只狗，一只没有法术没有骨头的荆棘章鱼。]”
掌心的血契发出红光。
“没有人可以欺骗伟大的路西法。”乔纱说：“我并没有欺骗你，这个契约是你同意，并且订下的，现在请回答我，你是要违背契约吗？”
——“你欺诈了我！”
“我只想知道，[是]还是[否]。”乔纱掌心的红光越来越强烈，探知内心这套101和她玩的太多了，再强的神明、魔鬼，也比不过高科技系统。
101都没办法知道她在想什么，一个被囚禁的魔鬼怎么能知道呢？
她现在只想听祂的选择——爱上她，属于她，或者违背契约。
101站在不远处隐隐心惊，原来宿主……她攻略李诺，进入黑塔的目的是这个？
他一直以为是为了该亚，或是只是为了虐李诺。
原来宿主的目的，是得到路西法……
那宿主演戏，让所有人以为她爱上了李诺，要为李诺不顾一切，背叛魔人族也要拿到堕落天使之卵，也是她故意的？
故意欺骗所有人，来欺诈路西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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