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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后果很严重
    京师皇城靠文华殿的文渊阁,阁老入值办公处,东起第四间里的公事房里,覃北斗从一堆的文卷疏章里抬起头来,他揉了揉发胀的眼睛,站起身来。

    慢慢地在房间里走着,同时缓缓地活动着酸痛的胳膊和手腕。

    户部是六部里庶务最繁杂的一部。大顺各地但凡有点要花钱的事,最后都会发到户部来。虽然户部各司已经处理了很多杂事,但最后汇总到覃北斗跟前的,还有很多。

    加上主持新政,清理积欠等等事务,覃北斗也是内阁中最繁忙的一位。

    “开阳兄,在休息啊。”有一人在门外叫道。

    覃北斗转头一看,却是跟他一起补入内阁的次辅兼礼部尚书洪中贯。

    “次辅大人,”覃北斗连忙上前去,作揖迎道,“有什么事,你叫人唤我过去就是。”

    覃北斗把洪中贯迎到上首坐下。

    “几步路,我走过来就是了。再说了,坐了这么久,看了那么多文卷,看得我头昏眼花,出来走走也好。”

    洪中贯笑眯眯地说道,然后掏出一本奏章,递了过来。

    “这是昱明公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奏章副本。正本已经被通政司连夜送进宫,另外一份副本也呈送去了五军府。”

    覃北斗连忙接了过来。

    按照太祖太宗定下的规矩,督抚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奏章,不管多晚,通政司值班官员必须立即誊抄两份,正本马上呈送宫里,其余两份副本分送内阁和五军府。

    打开一看,正是荆楚巡抚、节制八州制置使王昱明的奏章,参劾荆楚按使赵世宁。

    “方今化外之地惟土司为急,朝廷运筹调度,苦心筹备,意欲解百年之患。然荆楚按使赵臣,越权肆为、封查武库、扰乱军务、居心叵测”

    “我太祖太宗皇帝亲见前朝越权乱政之祸,遂诏天下立五府六部,分理军政,地方四司,分理政、军、法、宪庶务。百官各司其职,不得逾越乱政。”

    “权者,人君所以统驭天下之具,不可一日下移。臣下亦不可毫发僭逾。然赵臣为邀已名,谋私利,背祖皇诰训,乱臣下之道,擅权逾制,以地方司法之官而扰绥靖军务”

    洋洋洒洒数百字,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然后笔锋一转把赵世宁骂了个狗血淋头。昱明公是天下大家,写出的文章肯定是一篇雄文,气势宏伟,理直气壮!

    覃北斗看完后,也知道王云为什么暴跳如雷了。

    他静心安排好了平定思播土司的大局,准备毕其功于一役,把扰乱西南数百年的这颗毒瘤一举铲除。结果赵世宁来一个背刺,还奔着军粮辎重转运这一要害去的。

    这事要是不严惩,以后阿猫阿狗都敢在背后来一刀,王云等人还怎么专心在前线打仗?

    覃北斗知道这事没有那么简单。这赵世宁一向风评不错,哪里来的胆子和邪火,敢给昱明公背心来上一刀?

    他首先想到,赵世宁是不是对着这次军资转运之法去的。

    岑国璋提出新的后勤供应之法后,覃北斗再三考虑,觉得利远大于弊,便联手王云向正弘帝密奏,请求试行。

    在豫章平叛时用了一回,发现效果极好。首先是省钱,省出了超乎意料的钱粮;二是账目非常清楚,粮食、银子用到了哪里,一目了然。

    有了对比才有了伤害,皇上看了豫章平叛后的账目,才知道以前历次用兵,黑幕层层,不知有多少钱粮进了私人的腰包,真正用在打仗上的少得可怜。

    于是皇上不顾非议重重,坚决地要求平定思播之乱继续执行新的军资转运法。但是新法断绝了多少官吏的发财之路,一堆人憋着心思想使坏。

    可是转念一想,赵世宁跟这伙人没什么来往啊。难道是别的原因?覃北斗脑子一转,从赵世宁的背景想到了广安郡王身上。

    哦,应该是广安郡王暗中指使,赵世宁这次的目的是直奔岑国璋去的。可是这种军国大事,岂能因私仇而肆意扰废?

    广安郡王,天下公认的储君。现在看来,这胸襟和气魄远远不配啊。

    皇上可不止他一个儿子,还有一位广顺郡王在啊。而且本朝从太宗皇帝开始,也没有遵循什么立嫡立长之说。

    皇上觉得哪一位皇子有人主潜质,就立谁为储君,加以培养。所以百年下来,争嫡之祸事愈演愈烈。

    前朝无争嫡之忧,延绵三百年,宗室有数万之巨,最后都被当猪杀了。本朝皇室子嗣,一个比一个精干,却是一代比一代人丁稀少,也是有原因的。

    短短时间里,覃北斗想明白了这份奏章里包含的意思,只是他一时没想通,洪中贯把这份奏章拿过来给自己看是什么意思?

    这事归兵部和都察院管,大不了再扯到刑部,跟自己户部没有什么关系啊。但洪中贯这只老狐狸,怎么会无缘无故拿着这份奏章来找自己?

    覃北斗一时没法想通洪中贯的用意,便试探地问道“次辅大人,这赵世宁确实有些过火了。就算他收到贪墨检举,不是有藩司和佥都御史吗?”

    说到这里,覃北斗自己一下子明悟。

    他连忙抓起奏章再看了一遍,发现王云在奏章里写着,他是在巡视辰州前线的归途中发现此事,立即处理了此事,避免了影响军粮和辎重转运,动摇了军心。

    臬台胡作非为,同在一城的藩司、都司和宪司干什么去了?就算阻止不了,怎么不及时向王云报信?

    尤其是作为一省之长的布政使陈启连,他最大的责任就是协助王云,协调荆楚各方,支持前线军务。偏偏在那里装聋作哑,遇到大事居然一言不发,任何动作都没有。

    如此没有担当,谁还敢把后背给到你掩护?

    覃北斗的脸色微变。

    陈启连跟他是同窗好友,后来又结成了儿女亲家。这次他受皇上信任,担起革新重任。为了多些臂助,他强力推荐了陈启连出任荆楚藩台,分润一份军功后好有机会成为刑部或工部的尚书。

    皇上答应了,但是事关重大,还要听取王云的意见。

    王云起初不是很愿意,觉得陈启连能力虽有,说他表面中庸持重,实际心思太多了。还是覃北斗亲自跟王云面谈了两次,这才勉强答应。

    结果捅出这么大一个篓子,这叫覃北斗怎么跟王云交待?

    “老陈这次中庸得过头啊!”覃北斗不得不做出姿态来,把亲家好好责备了几句,“牵涉到前方打仗这样的重大军国要事上,怎么能睁只眼闭只眼呢?”

    洪中贯静静的听着,那双如同玻璃弹珠的眼睛转了两下,不急不缓地说道“开阳啊,你是昱明的老友了,应该知道他的性格。他表面温文尔雅,是谦谦君子,骨子里却刚毅果断。轻易不发火,一旦动了真火,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说罢,他指了指覃北斗手里的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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