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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那些年那些事儿(七)
    洪崖开始了光明正大的偷师。

    有人往上报了一回, 渐渐传到谢帅耳中,他只道:“随他去。”

    于是渐渐地,开始有人拉着洪崖对练。

    他虽然是以大夫的名义进来的,但因有功夫底子, 普通士卒根本不是对手, 没过几天,偷师的对象就成了中层军官。

    两边各有胜负, 每次交手都引来许多人围观。

    拄着拐的, 瘸着腿的, 脑袋上缠纱布的,一个个疯狂叫好。

    军中娱乐匮乏,又要保持警惕,时间一长, 所有人都快被憋疯了。

    洪崖个性张扬, 有时连胜几场难免得意忘形,然后就被将士们一拥而上打得满地开花。

    等他哼哼唧唧回到帐篷里, 隔壁的何青亭就会啼笑皆非地过来给他推拿, “好胜斗用,也得看看什么地方!”

    在这儿朝人家嘚瑟, 岂不是往人脸上踩?

    洪崖认错, 但并不想改。

    “好男儿行走四方, 靠的就是一股血性!嗷!”

    何青亭面无表情举起银针, 尖锐的针头在灯光照耀下闪着雪亮的光, 上面一大滴淤血吧嗒落下。

    “血性多了?给你放放血!”

    这日洪崖刚跟人练完,就见一队装备整齐的人马往东狂奔而去,不由紧张道:“敌人又打起来了?!”

    伙房的老张指挥着人搬运柴火,闻言道:“哪里是什么敌人, 朝廷听说咱们这一仗打得惨烈,特意派了钦差来……”

    “钦差?”洪崖皱眉,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狐假虎威的小人形象。这时节来裹什么乱?

    反正自打他记事儿开始,听到的看到的钦差全都是尸位素餐之辈,从中央下到地方变着法儿的捞银子。

    前线光打仗就够忙乱了,谁有空伺候什么钦差大爷!

    不过……

    洪崖看了看跟平时没什么分别的厨房,“不弄点儿好的招待钦差大老爷?”

    老张咧嘴笑,“这方圆几十里草根都被马刨出来啃了,有的吃就不错啦!”

    洪崖心里舒坦了点。

    就是,管你什么钦差大老爷,有的吃就不错啦!

    当天下午,传说中的钦差来了,身后还有一条长长的车队,吱呀作响的平板车上满是沉甸甸的粮袋。

    送粮队!

    洪崖跟无数将士们都欢呼着去将粮食清点、入库,中间无意中一抬头,见为首一匹灰色骏马上跳下来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

    哪怕风尘仆仆也难掩斯文俊秀的中年人。

    他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好看的。

    咋说呢,跟副画儿似的清雅隽永。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且这人的气质太过独特出色,像山涧里的一汪泉水,坦荡澄澈,包容温和,哪怕同为男性,也叫人很难生出敌意。

    洪崖有些好奇:

    这样的人也敢来战场么?

    这些日子常跟他比武的一个军官主动解释说:“那是硕郡王,陛下的亲弟弟。”

    郡王不郡王的,洪崖不在乎,只和他一起扛着粮袋并肩往里走,“听你的口吻,好像是个不错的人?”

    那军官点头,语气有些唏嘘,“如今天下初定,有不少文官就渐渐瞧不大上咱们武人了,可硕郡王不同,他虽在文人圈儿里备受推崇,却没有那些文人的臭毛病,对朝中几位武将十分敬重,还经常在陛下面前帮咱们说话呢!”

    这样啊,洪崖又往硕郡王所在的方向看了眼,心中的天平正了正。

    是个好人啊。

    当天晚上,军营上下都久违地吃到了稠粥和结结实实沉甸甸的大饽饽,大锅菜里也有了油花。

    一丛丛篝火照耀着天空,橙红色的火苗在夜空下起舞,袅袅青烟夹杂着明亮的火星扶摇直上,直冲天际。

    洪崖一口气吃了四个大饽饽,这才觉得饿了大半个月的肚皮舒坦起来,然后一边嘶溜嘶溜喝粥,一边竖着耳朵听大家说话。

    他们说国库不丰,原本半月前就该拨下来的粮草款子愣是没个着落,几个武臣急得满嘴长泡也无计可施。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难不成还能凭空变出银子来?

    就在这个时候,硕郡王带头进言,陛下倒是有意拨款,奈何国库实在紧张,仅有的一笔大款子也被几个老臣弄去南边修堤坝去了。

    几次三番之后,那几个武将自觉愧对前线将士,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然而还是硕郡王带头站出来。

    他变卖家产,举办了一场文会,说动几位当世大儒题诗作画,又从陛下那里讨了盖了御印的空白文书,说要义卖筹粮。

    是人就没有不爱名的,这话一放出去,天下各地豪商巨贾闻风而动,有钱的给钱,没钱的给粮、给药,一掷千金只为一张御笔亲书的“义商”。

    为防止被人动手脚,自始至终硕郡王都一手操持,筹集粮草药品后立刻马不停蹄请旨奔赴前线……

    洪崖听得入了迷,粥冷了都不知道喝。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盯着上首那道瘦削的影子喃喃道:“合该让这样的人做皇帝。”

    “慎言!”身边几个军官都冲他瞪眼。

    洪崖哼了声,用一种喝酒一样豪迈的架势将剩下的冷粥一饮而尽。

    见他这样,那几个军官面面相觑,都笑了。

    这小子,还嫩着呢!

    不过这话远也没说错。

    无论朝堂还是民间,硕郡王的呼声一直很高,当年当今继位时,听说还出过小规模骚乱。

    但硕郡王本人却不大在意。

    后来有明白人说,硕郡王好虽好,但太过心软,只能为贤王,而不能做明君。

    如今看来,明君贤王相辅相成,确实是上上之选。

    硕郡王的出现又给洪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在他有限的人生中,从未遇到过这样一位既高贵又随和,既文雅又豪放的人物。

    分明是郡王之尊,却能放下身段跟商贾打交道做买卖,替前线将士筹集粮草;

    分明是钦差,却能毫不在意地席地而坐,跟底层士兵说笑……

    洪崖亲眼看着硕郡王拿着个小本子四处看,四处记,消瘦的面容上时常流露出悲悯的神色。

    又过了几天,硕郡王开始教人哼一首曲子。

    听说改编自什么《诗经》,里头有几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洪崖反复嚼了几遍,很喜欢。

    军歌很有用,哪怕目不识丁的底层士兵也能跟着哼唱,于是半月后与敌军对战时,大禄的将士嘴里都有了号子。

    谢帅山匪出身,不通音律,吼起来宛若破锣,对面的敌军虽然听不懂却也觉得牙碜,一个愣神就被一刀两断。

    “这曲儿有用!”被溅了一身血的谢帅放声大笑,好似杀神转世,只一个照面竟吓得几个敌军退了两步。

    他正笑呢,却见己方阵营里突然冲出去一个穿着便服的身影。

    来人手持木棍却神勇无敌,一冲进战场就如虎入羊群奋力搏杀起来,不多时,又抢了人家的刀枪拼杀,竟在拥挤的战场上杀出来一片空场!

    “好小子!”谢帅又是欢喜又是惊叹,可看清他没穿戴铠甲后又勃然大怒,“混账!谁扣了他的铠甲!”

    亲卫一路杀过来,也跟着定睛一瞧,神色复杂,“元帅,那是咱们的军医,没铠甲!”

    谢帅:“……”

    你他娘一个坐镇后方的军医挤进来裹什么乱!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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