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已经几天几夜没有休息了, 提姆站在他的身边，看着布鲁斯的眼睛一直敏锐地盯着电脑上的每一秒画面，丝毫不见任何疲惫。

    但这并不说明, 蝙蝠侠不累，他只是和往常每一次似的，不把自己当做人看, 将自己的生理和心理都逼到极限。

    “迪克发短信给我。”提姆看了看手机，不由头大如斗，犹豫再三后，还是轻轻开口, 打断蝙蝠侠的思路，后者头都没转, 但神情变化表示他正在一心两用地听着。

    提姆叹气, 看到上面的信息, 不知道该说夜翼是地道还是不地道。

    说他地道吧，他还知道往家里传消息, 说他不地道吧, 竟然做出这个决定, 而且还不敢回来直接和布鲁斯讲, 竟然让他转达！

    夜翼简直了，难道他就想面对老爷子的疾风暴雨吗？！

    但瞒着不说也不可能，长痛不如短痛, 提姆豁出去般念了迪克的短信。去掉里面肉麻的称呼和对弟弟的嘘寒问暖，将杰森来找他，他决定保持中立, 以及芭芭拉加入红头罩的情报都告知蝙蝠侠。

    布鲁斯没说话, 提姆心里直打鼓。

    接着, 一只有力结实的手伸到提姆面前，后者眨了眨眼，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手机放在布鲁斯手里，后者拿过去扫了两眼，抿唇不语，就好像在瞪着那些字母似的。

    提姆不清楚，布鲁斯是不是被迪克、杰森和芭芭拉气到了。

    东区和红头罩的思想，提姆也了解过，自家大哥甚至把宣传单都用邮箱发了他一份。但提姆自小就是稳健派，他对里面一些极端做法持保留态度，所以他也不清楚，迪克和芭芭拉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就会被红头罩忽悠走？

    布鲁斯动了，他把手机还给提姆，顺口吩咐道：“定位夜翼，以他的住所为中心，搜索附近所有可疑的人员，尽快找到红头罩的下落，我想要和他再谈一谈。”

    蝙蝠侠声音平静沉稳，倒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

    提姆觉得他可能是气不动了。

    红头罩只管自己在东区闹个天翻地覆，却不知道蝙蝠侠在后面是怎么替他擦屁股的。前天，布鲁斯才刚强行按住了阿卡姆那群疯子，尤其是小丑。

    虽然不知道小丑和权贵达成了什么约定，也不清楚小丑制定了什么计划，反正没憋好心思就是了。布鲁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对小丑严防死守，让人在阿卡姆加强了三倍防守，又联系戈登局长，在这段时间尽可能安抚哥谭的各路黑帮和黑白势力。

    但他们也只能尽力为之，然而，布鲁斯每次试图将局面稳下来，红头罩就能立刻再加一把火，好像要把整个哥谭的势力都从台面上掀下去似的，一副搞事不怕事大的模样……不，这家伙就是想把事情搞大！

    几次下来，布鲁斯疲倦而愤怒，却又不得不继续阻止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

    他们当然比谁都希望哥谭能变好，但他们更希望哥谭的改变是在平和气氛中，一点点发生的。哥谭根本承受不起这样掀开老底的动荡，这下面埋着的可是几百年的污垢！

    而红头罩竟然希望能一次性把它们扫净？痴人说梦！在揭开道貌岸然的外表的那一刻，他只会被这些铺天盖地的污泥所淹没。

    蝙蝠侠关心哥谭，也关心杰森，他实在不希望杰森走到那一步，然而，杰森根本固执得听不进任何意见，甚至还拐带了迪克和芭芭拉？

    布鲁斯的手指在电脑桌上略带焦躁地敲击着，突然韦恩庄园的防御系统亮起警报，屏幕切换到危险人物所在的画面——

    面容苍白、身材瘦削的夏尔克（就是和红头罩一起搞事的阿卡姆新疯子）正和罗宾走在一起，他们往韦恩庄园走来，罗宾手里竟然还抱着一只脏兮兮的猫。

    蝙蝠侠眯了眯眼睛，提姆挑眉，这是布鲁斯要发怒之前的征兆。

    好家伙，达米安到底是什么时候逃出去的？提姆对这位四代罗宾实在没有太大好感，倒不是达米安天天针对他，而是这熊孩子实在太不服管教。

    但达米安毕竟是布鲁斯的亲生儿子，又从小在刺客联盟长大，有了杰森的前车之鉴，布鲁斯对叛逆崽子的态度都软化了几分，生怕把达米安再逼到绝路上。不过，蝙蝠侠所谓的软化态度，其实也就那样了，他这脾气能软到哪里去？

    所以这对父子的关系仍旧问题重重，达米安已经不止一次私自溜出去了，布鲁斯本想严惩，却是老管家站出来，表示不该让达米安少爷觉得自己像在坐牢，给孩子一些信任和自由，相信对方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布鲁斯同意了，却不想达米安子把这么麻烦的人招到自家老巢来，这是被胁迫的吗？布鲁斯细细观察，却又觉得不像，双方是自愿结伴而来。

    ……别告诉他，继芭芭拉和迪克后，夏尔克说服了达米安也去支持红头罩？！

    事实上，叶良根本没试图向达米安卖安利，毕竟罗宾还小，看起来就是未成年。他再想推行红幽灵，也不至于把这么小的孩子牵扯进来，何况这一次的搏杀将极度危险，孩子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想必蝙蝠侠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之前才不让罗宾离开韦恩庄园。

    布鲁斯在看到监控画面的那一刻起，他就想过很多可能，并且针对每一种可能都瞬间做出预案。无论是对方来做说客，还是抓了达米安试图威胁，又或者自信到把他们全家干掉……但他没有想到，这位夏尔克先生在看见他的第一眼时，就笑了起来。

    “布鲁斯，好久不见。”他说道。

    蝙蝠侠不为所动，也没有身份被揭穿的窘迫，只是用锋利的眼神警惕凝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仿佛在质问“你是什么鬼？”

    叶良尴尬地摸了摸下巴，从罗宾手里抱回小猫，安抚着对方烦躁地扭动，直截了当道：“你不应该忘记我才对，之前我用的名字，是卡罗尔·瓦纳弗。”

    在一旁的提姆：……

    他简直惊呆了，别人或许不知道卡罗尔的大名，然而但凡知道东区和红头罩内情的人，谁能不清楚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

    那是属于“江湖上虽然没有我，但处处都是我的传说”的灵魂导师级人物！

    红头罩想在哥谭施行的思想，就脱胎于瓦纳弗死前制定的“五年计划”，红头罩建造的迷你机甲猎人，就是瓦纳弗亲手绘制的设计图。

    卡罗尔，上一代瓦纳弗家族的掌舵人，猫头鹰法庭的重要成员，前半段人生是不折不扣的人渣，然而，在他生命的最后阶段却像被鬼附身了般，做出种种惊人之举，最后死得不明不白，就像一个谜团。

    而如今这个人却说他是卡罗尔·瓦纳弗？

    鬼才……卧槽，蝙蝠侠信了！

    提姆目瞪口呆看着布鲁斯向对方点头，顺带将走过来的罗宾护在自己身后，并嘱咐他早点回去，免得让老管家担心，接着和夏尔克打招呼道：“确实很久不见，卡罗尔。”

    这就信了？怎么可能！布鲁斯从不是轻信之人，双方才打了个照面，互相对视了几分钟，说了不到五句话，布鲁斯就相信他是瓦纳弗？

    如果问布鲁斯的话，那答案很简单——

    在冒充的瓦纳弗死后，布鲁斯研究了他好几年，对于此人的言行举止了如指掌：他走路抬手的习惯，他脸上常有的表情和反应，他说话的语调，他的行为逻辑，他的眼神等等。

    他从不犯认错人、或者认不出人这种愚蠢的错误，这是属于黑暗骑士的骄傲。

    然而，认出来是一回事，双方的态度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明确夏尔克就是卡罗尔后，布鲁斯立刻明白了，他是怎么分分钟和杰森混到一起去的。呵，杰森的计划不就是他启蒙的吗？能不玩到一块才怪，他甚至怀疑卡罗尔进一步怂恿了杰森。

    蝙蝠侠的眼神锐利起来，“卡罗尔”可以随意更换身体，他不是人类。而蝙蝠侠对非人类极不信任，更何况对方怎么看，怎么都像别有用心接近红头罩的反派。

    “你是来送罗宾回家的？”虽说自身警报已经开到最高级别，但蝙蝠侠依旧面上淡淡，看不任何波动。

    “他想来找我，问清楚红头罩的事情。”叶良反手把小屁孩卖了，他可不支持这种孩子半夜乱跑的行为，“但我们在路上遇到了猫头鹰法庭的利爪，他们应该要对东区下手了。”

    蝙蝠侠皱了皱眉，利爪行动了，留给他平息混乱局面的时间不多了。

    “你解决了利爪？”

    “算是吧。”叶良无所谓地说道，伸手摸了摸小猫的脑袋，用一种极为冷静的口气说道，“我不放心罗宾，就亲自送他回来，除此之外，我一开始确实想找你谈谈。”

    “一开始。”

    “嗯，在见到你之前，我一直和红头罩说，你也是真心关切哥谭的好人，我们不是同道，却不该是敌人，所以想着见面也许能劝你两句。”

    “……现在你改主意了。”

    “对。”叶良干脆点头，眼神清澈真诚，“最开始，我们只是觉得你性格固执，又可能对红幽灵有些偏见和误会，又或者对红头罩的决心理想不了解，认为我们是只会暴力的恶徒，才会坚决反对我们。”

    蝙蝠侠终于有了反应，他挑眉，语调上扬：“那么，现在呢？”

    “现在我明白了，你不是不了解红幽灵，你过很多书籍，其中就包括这种思想，你也研究了我的计划长达好几年，说你是不了解和误会，才是我们之间天大的误会。”叶良继续说道，“不，除了红头罩，可能整个哥谭都没有人比你更了解这种思想体系。同样的，你不支持，也不是因为懦弱和不敢斗争，而只是因为你觉得红幽灵是一种不切实际的空想，是异想天开的伊甸园，对吧？”

    蝙蝠侠默然，他不回答本身也是一种回答，同时他也很惊讶和钦佩，这个“夏尔克”的敏锐程度，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我放弃说服你……只是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无论你支持和反对，斗争都不可避免。这不仅是红头罩与猫头鹰法庭的斗争，这更是权贵和普通人的斗争，你，没有资格阻止。”

    “你，阻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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