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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00、洪武门血谏!
    小朝会散去没多久,吕芳就拿着一封折子堆着笑容走进谨身殿。

    朱怀和老爷子正在吃着瓜果。

    “皇爷,殿下,郑公公船队在码头停下了。”

    “五城兵马司、五军都督府等吏目、官兵,已经派车去拉货了。”

    “街肆上排成长龙,货物正从码头一点点朝宫城运来。”

    朱怀豁然站了起来,兴高采烈的道:“去大开城门迎接!”

    “遵旨!”

    望着吕芳离去的背影,朱元璋咂摸咂摸嘴,不解的看着朱怀,道:“有必要这么兴奋啊?一点不稳重。”

    确实,刚才朱怀失态了。

    老爷子或许不了解这趟下西洋的意义,不,应当是朝廷所有人都不会理解这次下西洋的意义。

    但朱怀知道。

    “皇爷爷,孙臣……”朱怀看了一眼朱元璋,他知道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老爷子不高兴。

    但朱怀还是硬着头皮道:“孙臣希望文武百官,列阵迎接郑和归来!”

    果不其然,朱元璋听后面色顿时拉了下来。

    “胡闹!”

    老爷子板着脸道:“他左右不过只是一介太监,顶天了下个西洋彰显了国威,你让文武百官列阵迎接,你不是在指着百官的脸羞辱他们吗?”

    “你就不怕私下被这些刚硬的文官给骂的抬不起头?”

    朱怀垂下眼睑。

    这确实于理不合,但朱元璋不知道的是,这次迎接的背后,并不仅仅只是迎接郑和,更多的还是迎接着江山社稷!

    大明现在有红薯了,可也只有在两个节气能种植,如果郑和这次找到了土豆、玉米等作物,就能弥补到一年四季粮食的空缺,这于大明江山社稷有莫大的作用。

    不为别的,就仅仅这一项,朱怀觉得郑和队伍都有资格让文武百官列队相迎。

    当然,朱怀还有一层政治目的。

    实际到成化朝时期,时任兵部郎中刘大夏做了一件很令人愤慨的事,便是将郑和下西洋的航线和宝船的图纸等全部烧毁。

    兵部郎中刘大夏给出的借口也很大义凛然:三保下西洋,费钱数十万,军民死且万计,纵得奇宝而回,于国家何益。

    今天朱怀就要给后世子孙做个样子,非但要文武百官亲自迎接郑和队伍,还要亲自感谢郑和队伍于大明帝国的贡献。

    航海不会一次就中段,后面还需要有二次、三次甚至更多次的航行!他要鼓励那些出海的人,让他们知道,朝廷敬重他们是英雄!

    他要给后世子孙作为标榜,要让后来的文武百官知道,大明立国之初,朝廷对下西洋的队伍多么重视!

    更多的,还要让后世子孙切不可怠慢那些无数人用血泪换来的海图和文牍,给他们立下规矩,不可悖逆祖宗之法!

    郑和下西洋的图纸丢失,是华夏航海文明史上的遗憾,如此丰功伟绩的史料,若是流传后世,该是多么令人骄傲的一件事!

    朱怀正义凛然的抬头直视着朱元璋。

    “皇爷爷,我不怕被人唾骂。”

    “这并不是一件以礼仪衡量德行的事,这是我对那群出海的将士的尊重,对他们的血泪贡献,给予的尊重!”

    “无数个孤独的夜晚,无数个漂泊的日夜,他们承担的太多,他们让我大明国威飘扬在海外,让许多国家见识到东方这座帝国的强大,震慑了多少番邦小国?”

    “我知道这并不足以让朝廷摆出这么大的阵仗,但孙儿认为郑和不会让孙儿失望,他一定还带回来无数于家国社稷有利之物。”

    朱元璋沉默一下,看着朱怀,道:“如果没有呢?”

    朱怀道:“那就让后世文人仕子骂我好了!若是没有舍我其谁的胸襟,孙儿怎么立于世间?”

    朱元璋再次陷入沉默,他盯着朱怀笃定的眼神,知道朱怀不会妥协了。

    良久之后,朱元璋微微一笑,对外道:“吕芳!去召见文武百官,于洪武门列队等咱!”

    朱怀一愣,道:“皇爷爷,您这?”

    朱元璋笑着道:“你爷爷可不愿意让你背负什么骂名,有啥事冲着咱来就成,爷爷身上背负的昏聩、残暴、嗜杀的骂名太多了,也不在乎多背负一件。”

    朱怀心下微微一动容,抬眸看了一眼朱元璋,低声道:“爷爷,我……”

    朱元璋大咧咧的挥手:“没啥事,不要管咱,咱昏聩习惯了。哈哈。”

    朱怀心里一酸。

    “成了,过来扶着咱,咱去洪武门迎接郑和。”

    朱怀点头:“哦,好,爷爷我扶着您。”

    ……

    刚散朝的各部堂高官,才到衙门坐定,还没来得及喝茶,通政司那边就来人了。

    阵仗很大,六部、五军都督府、都察院、鸿胪寺、大理寺、钦天监等所有在京属官,含从五品以上,所有人去洪武门外列队迎接。

    除此外,国子监、翰林院等儒官,也被宣召。

    百官的办事效率很快,在加上通政司那边急宣召,仅仅盏茶功夫,洪武门外列队到上百人京师从属官。

    所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可依旧不知发生什么事。

    才结束小朝会,莫不是事关新政?

    想来只有这种可能。

    就在众人交头接耳的时候,朱元璋的步辇缓缓而至,朱怀紧随其后。

    到洪武门城楼上,朱元璋坐定,朱怀站在老爷子身旁。

    春日下午的阳光照耀在爷孙的威严面庞之上,凭添几分严肃。

    朱元璋看了一眼朱怀。

    朱怀便对下面百官道:“今日召见尔等,并无重要之事,仅为了迎接下西洋队伍归来。”

    话音落下,下面顿时炸了。

    百官队伍中,忽然开始变的焦躁不安。

    朱怀漠然的看着这一切。

    朱元璋也将百官的神态都看在眼里,眼底中露出几分无奈。

    下一刻,都察院左都御史出列。

    “皇上!”

    暴昭声音很大,很严厉。

    “此乃失礼之事!”

    “国家有成法,迎接凯旋之王师,乃至各地二品封疆之大吏,亦不过京师四品以下官员结阵0”

    “此下西洋船队,乃内宫太监主导,皇上却让吾等迎接,此有悖礼法纲常。”

    暴昭说完,又有六科给事中纷纷出列。

    “皇上!”

    “请皇上切不可如此胡闹!此事若传民间,万民当嗤笑朝廷失礼,若传外邦,小国则鄙吾之大国。”

    “此乃动摇国家礼仪之事!请皇上收回成命!”

    六部尚书此时也站不住了。

    作为百官之首,他们必须表态。

    国家礼仪是大事,不能随着君主意志乱来。

    作臣子的,就是要典正明确皇帝的礼法,若是皇帝的礼法出格,于臣子来说是很严重的事。

    “皇上!”

    “臣死谏!”

    “请皇上收回成命!”

    “左右不过一个太监尔,吾等羞于做出如此迎接阵仗!”

    朱怀没想到会引起这么激烈的反应。

    这有些出乎自己意料了。

    老爷子蹙眉,想开口,但朱怀此时断不会让老爷子出面了。

    他刚要出面开口,朱元璋就按住朱怀。

    “你不要动,咱自己决定的事,自己来。”

    “皇爷爷!”

    朱元璋摇摇头,缓缓站起身,背着手望着洪武门下的百官。

    老爷子冷笑一声,道:“礼法?何为礼法?咱作为一国之君,迎接凯旋归来的队伍有何不可?”

    “此下西洋,是咱推动的仁政,大明德行彰显海外诸番邦,扬咱大明之国威。”

    “咱亲自迎接,又有何不可?”

    “其西洋海外之利,或于大明来说,有莫大促进之利,咱亲自迎接,又有何不可?”

    文官们听后,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义正言辞。

    “君在上,君令臣有所不为,皇乃天,天子可乾纲独断,然礼法崩坏,则国之崩坏开端,乃亡国之相。”

    “混账!”朱元璋厉声喝道:“放你的2.0狗臭屁!”

    文官并没有因为朱元璋发怒而退缩,今天就算血溅洪武门,文官也断然不会退缩。

    “请皇上三思!毋以君迎内宦!此纲常崩坏。”

    百官顿时下跪。

    朱元璋气的脸色铁青:“咱迎接你们可以,迎接将军元帅可以,迎接为国有功的太监便是不行?”

    “请皇上三思!”百官继续山呼。

    “三思个屁!”

    朱元璋干脆坐在龙椅上,对外道:“开洪武门,迎接下西洋勇士入宫!”

    轰,轰,轰!

    一列列军队走到洪武门前,将斑驳的洪武门推开。

    门外,一条长龙队伍,此时已经等候多时。

    “宣圣上召,入宫!”

    紧接着,一条条长龙队伍,以郑和为首,缓缓踱步进入洪武门。

    刚入洪武门,所有下海归来的人员,顿时惊呆了,眼眶红肿,纷纷愣在洪武门内的广场,抬头看着坐在城墙上的朱元璋和朱怀。

    郑和热泪盈眶,身后将士们热泪盈眶。

    “臣等,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震天的声音缓缓响起,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