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靖将恩师的话记在心中，在他看来许世晟只是年轻气盛，进了秦楼楚馆把持不住，又顾忌颜面才隐瞒的恩师。

    他在明堂里年纪最长，将许世晟他们当弟弟看，更要提醒这些学子，修身养性为上，切莫伤了师傅的心。

    “恩师，林娘和魏柏到了。”须臾，曹靖提醒恩师正主来了。

    拜师礼与太学子弟甚是隆重，不过林娘的礼与他们而言，重比千金，六部二十四司、御史台、大理寺、公主府、东宫都有来人观礼。

    还未算南宫郡主和小侯爷左右门神一般护着人入太学。

    真真羡煞旁人。

    礼始，观礼的男女分列两侧，孙太常与历代先师一同等着这位太学开宗以来的第一位女学子。

    司礼的曹靖朗声道：“行礼！”

    声落，众人不由得面色肃穆。

    在读的子弟端上两盆清水——盥洗礼。

    受气氛感染认真起来的林丛丛将手浸入铜盆里象征性的搓了搓，她擦净掌心的水后，由同魏柏走到蒲团前。

    “叩首。”司礼的洪钟之声再启。

    衣冠正齐的男女同时屈膝跪下，在众多陌生人的注目里，对孙太常三叩首。

    递上投师帖，束脩敬茶过后，林丛丛正式成为太学子弟。

    “为师只盼你能勤勉自身，别无他求了。”孙太常这话说得高深莫测。

    其他学子拜师，训诫虽各有不同，听话听音，不熟悉孙太常，亦或是没看过林丛丛谏疏的人会以为是碍于面子收下的徒弟

    ，敷衍两句罢了。

    可在列观礼的谁不清楚，眼前的白须翁曾惊才绝艳，规矩跪在地上的小娘子更是八斗陈思，一番让人误解的话，实则是在告诉林丛丛，收她为徒不为点播才学，不是她愚不可教，是才惊群儒，已经不需要教。

    只是尊尊教诲，让林丛丛勤奋谏言辅政，莫要懒散逍遥下去。

    话里话外皆能听出孙太常对林丛丛的偏爱。

    “你这话，我不爱听。”林丛丛秒懂的抬头看着白须翁。

    “你还年轻，日后就懂了，拿着。”孙太常还礼，送了她一枚玉饰。

    又见玉佩的小娘子双手接过，在心里嘀咕吐槽——她都快能批发了，玉佩，玉佩，郁闷啊。

    暗自嗫嚅的林丛丛，并未察觉两道嫉恨的视线不着痕迹落在她手上，许世晟猜她不知道玉佩代表着什么，所以在孙太常面前语出无状。

    “孙公子，这玉佩本该是你的。”许世晟跟上神情寂寥的孙公子。

    孙公子尴尬又体面的回之一笑：“许兄说笑了，祖父他说过，策首之位能者居之，他属意谁，何人敢置喙。”

    “孙公子就不觉得屈居一个女子之下，心中不平么。”

    “事事本就不平，她生来就聪明过人，除非投胎时选好，不然怎么能公平，许兄，我祖父是个唯才是用的人，眼里并没有门第男女之分，这点你也受益不是么。”孙公子看似豁达，实则在许世晟看来是逃避的离去：“曹兄似有话

    对你说，我先告辞。”

    暗骂对方是扶不起的阿斗，收起挑唆心思的许世晟，回首面对徐步行来的曹靖，明堂里依旧热闹，喧嚣入耳刺痛了青年的自尊心：“曹兄，有事？”

    “哎，你养在外宅的歌姬莹雪何时能送走。”曹靖开门见山。

    “怎突然提起她。”

    正色的曹靖左右看顾，确定无人经过才恨铁不成钢的说：“自然是恩师提到了，你眠花宿柳，让恩师如何委以重托。”

    “你出身寒门，先得太子青眼又拜入恩师门下，你不想着寻一门高亲，一味与伶人歌姬厮混成何体统。”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在恩师面前圆谎，还有下次，许世晟你自求多福。”

    曹靖训过人扭身离去，遗下面色青白交替的许世晟一人站在角门外，他当然想谋一门高亲，可莹雪于自己，不只是见色起意，她还将多年积攒的银钱交给许世晟，让他出去应酬结交权贵为前程铺路。

    他许诺过，成亲后会给她一个外室的名分，而且莹雪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

    “许兄，先生在琼林楼设宴，咱们要出发了。”原处，一个同窗欢喜的冲怔忡深思中的人招招手。

    猛然听到喊话的许世晟眯起眼：“为何要设宴？”

    “当然是先生欢喜，快些。”

    欢喜，素来只有弟子宴请先生，谁听过先生设宴款待弟子的，许世晟心里的嫉恨如苦酒入喉，他眺向被人簇拥着的林丛丛，一口白牙磨碎

    在嘴里。

    行完拜师礼，逃不过吃饭流程的林丛丛，扶着额：“魏柏，咱们能毕业了再吃么。”

    “毕业是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还不饿，你先去结账，给五千两银票。”

    “好。”魏柏捏捏她掌心，正要离去时，宝娘拦住了她。

    宝娘说：“给什么钱，不用给，太子已经给过了，饭菜也是东宫厨子做的，你们把肚子带过去就好。”

    哈？

    有太子什么事儿啊，还抢着买单，还用东宫出的厨子，林丛丛何德何能，读个书而已啊。

    脑仁儿嗡疼的家伙苦笑道：“宝娘，是不是太招摇了些。”

    “有么，我还有惊喜给你呢。”宝娘拉着林丛丛往外走。

    相谈甚欢的宾客也跟着往琼林楼走，席间，惯有海量美称的中书令和林丛丛对上了，一个喝不醉，一个喝不死。

    酒劲儿蒙头的中书令一手抓着酒罐，指着詹毓奕豪言壮语道：“林丛丛，你喝输了就得让徒弟当我女婿，喝不喝。”

    “师傅，救我。”詹毓奕赶忙呼救。

    “我赢了，又如何？！”推开碍事的家伙，林丛丛也醉了五分。

    中书令拍拍心口：“赢了，咱们就是异姓兄妹，我贺兰氏与你同进退。”

    被推走的詹毓奕麻溜凑回来：“师傅，这个可以有，您加把劲。”

    可以有个屁，他怎么不自己上，林丛丛丢给詹毓奕一个大白眼，随后仰头豪饮，最后谁赢她是不知晓，人给喝断片了。

    据后来在场见

    证的詹毓奕回忆，林丛丛和中书令打平手，赌约对冲，他免于娶妻，她也免于多了一个异父异母年长自己三十岁的哥哥。

    皆大欢喜，除了许世晟。

    他刚出琼林楼，莹雪来接人，让孙太常撞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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