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刘厂长住的三室一厅，曾士强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最传统的砖瓦房倒也罢了，毕竟农机厂的职工宿舍都是七八十年代甚至更早的产物，不是不可以理解。

    主要是天花板上有异响，一听就知道是老鼠在打架，这可是大白天。

    整个室内空间还弥漫着一股霉臭和长时间煎煮中药混合而生的怪味，这些都让曾士强受不了。

    他并没有洁癖，但受不了这种怪味。

    不可能人人都住广厦，但农机厂一厂之长的居住条件这么差，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曾士强一脸的痛心状：“刘厂长，我还真不知道，你现在的状况这么的不好。”

    他这个也算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了，这确实是他第一次登门不假，但要说他不知道刘厂长的情况，那就是骗人了。

    他的情报系统，遍布云城，可以说只要他想知道的事，就有定有人能帮他打听出来。

    刘厂长坦然道：“我觉得这也没什么，我行得端坐得正，踏实。”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同了，有些人能一见钟情，比如说他和吴锋，有些人一说话就好像夹枪带刺的让人受不了，比如说眼前的曾士强。

    曾士强咳嗽了一声，自我掩饰了一下尴尬：“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之前对刘厂长，我们可能是有所怠慢了，所以呢，我们准备将功补过，亡羊补牢，这是我们公司的一点小小诚意，希望刘厂长能多原谅原谅。”

    志在

    必得的事，他们就没有理由着急，所以等着政府来推动，占据上风。

    但吴锋出现后，多少还是改变了一点他们的态度，虽然他们还是不当回事，但做点前期的并且隐秘的工作还是必要的。

    至于政府那边，还是维持原状，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曾士强掏出个巨大的土黄色公文袋，大家用来装公文用的那种。

    但从公文袋中间突起的大小和规格判断，里面显然不是什么公文，而是一捆捆绑扎结实的钞票。

    刘厂长的脸马上就白了：“这个我不能收，无功不受禄。”

    他哪能不知道，收了就意味着同流合污，这个后果无法预料，更不能承担。

    曾士强却像是没听到：“当然，我们还是维持原来的态度，下岗工人自谋生路，机器设备要保护清点好，希望刘厂长配合。”

    他这话听上去客气，但语气中透着的，却是不可驳斥的命令。

    刘厂长也听出来曾士强的意思，他的脸立马拉了下来：“这个配合不了，很抱歉。”

    云峰集团确实很庞大很嚣张，很多人都愿意给面子，但这个很多人里面并不包括他。

    曾士强笑了，笑的开心无比。

    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有意无意的拿起刘厂长的全家福：“你觉得我是在求你？其实我只是在传达你一个信息，”他轻瞄了一眼全家福，又随手放了回去，动作漫不经心，“如果没什么意外，刘厂长

    应该会在云城退休，下半辈子也应该会一直待在云城吧？下下象棋，逛逛公园？还有，听说嫂子的身体还不怎么好？你女儿现在在干什么来着，在送奶站送奶？”

    不打无准备之仗，来之前，他当然也做了功课，把刘厂长的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一遍。

    刘厂长哪能听不出对方言语中的威胁之意，气的直哆嗦：“不关你的事。”

    他是当兵的出身，骨子里还是有些暴躁。

    自认为也有些人脉，包括有战友现在身居高位，主动出击他做不到，但自保应该绰绰有余。

    曾士强凑到刘厂长面前，平静如初，且一字一顿：“你挡了我的道，那就是我的事了，你不考虑自己，也得为她们想想，为你那些亲戚朋友战友想想。我现在只说一遍，如果你还想在你女儿结婚的时候出现在婚礼上，那就最好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乖乖听话就什么事都没有，否则，”他顿了顿，点到为止的收住了话头，“当然，你要表现好，项目完成的也顺利，我们也不会亏待你，我们可以给你留套位置最好的房子。”

    胡萝卜加大棒，连恐带吓，边拉边哄，这一套他玩过无数次，屡试不爽。

    这就是人性，也极少有人能脱离人性和社会属性的存在而存在，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还必定这样。

    刘厂长忍住怒气：“你可以走了，出门右拐是大门，不送。”

    曾士强哈哈大笑：

    “人嘛，干什么都有个过程，我能理解，不过呢，我们办事最喜欢干脆利落，我希望你反应能快一点，尽快把你在国企养成的习惯改正过来。”

    他最后再凝视了刘厂长一眼，转身离去。

    刘厂长看了一眼桌上的鼓鼓囊囊的公文袋，想说点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云峰实业怎么起家的，干过些什么事，云城老百姓消息灵通一点的都有所耳闻，更何况是他？

    和云峰实业直接扛，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全身而退的实力。

    房间里传来一阵咳嗽：“言笑，刚外面是谁在说话？”

    说话的人，是刘厂长的老婆。

    她虽然生了重病，却也正是这样反倒耳聪目明，刘厂长和曾士强的对话她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也知道是因为旧改的事。

    刘厂长赶紧进到房间：“你不要管，我自有分寸。”

    自古英雄多寂寞，何况他一直知道自己就是个凡夫俗子，做不了抛妻弃子大义凛然的大英雄。

    只是做一个凡夫俗子都这样的左右为难，也是他没能想到的。

    刘夫人轻咳了一声，声音小而无力：“是我拖累了你，你为什么不让我死了算了。”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大起大落，所有的激情、**，甚至大声说话的激动都在漫长的和病魔斗争中消耗殆尽。

    唯一拥有的，只是走一步算一步的麻木。

    刘厂长握住老婆的手，叹了一口气：“如果我们国家有安乐死，我还真愿

    意送你上路，但现在不是不让这样干么，你也不想我坐牢吧？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哪里经得起这个折腾？你就再辛苦一下，说不定能创造奇迹呢，你不是一直说，要争取活到曼芳结婚么。”

    所谓的奇迹，都不知道强调多少次了，与其说他是在安慰老婆，不如说是安慰自己。

    刘夫人眼皮上撑，一个字都不想再多说，只是眼角又莫名其妙的流下了一滴清泪。

    要不是因为女儿，她早就放弃了。

    但坚持实在是太难太难，天天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连翻个身都要帮忙，这痛苦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有时只是一点瘙痒，就能让人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相比起来，所谓的亲情友情、责任义务、梦想和**，简直轻如鸿毛。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282710/?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282710%&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2159237","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id=551282710","ChapterUrl":"/r/551282710/?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282710%&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2220373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