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响了，吴锋看了一下来电号码，表情比看到了午夜凶铃还紧张。
有些人和事不但惹不起，也躲不起。
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心态，他还是按下了通话键：“喂。”
江山一点都不客气，有些哀怨也有些兴师问罪：“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永远都不会给我打电话么？”
吴锋语塞了，半天才支吾着回答：“这不是怕你忙么。”
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他根本不是怕江山忙，而是自己心虚才不给江山打电话。
江山嗤之以鼻：“我再忙，接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尤其是我们亲爱的吴总的电话？”
吴锋找不到话说：“看样子你还真是没事可干了，所以有时间来和我拌嘴？”
江山道：“有些人没有良心，我说说也不可以？”
吴锋用比窦娥还冤的夸张语气：“我哪里没良心了，上次林永红去省城我还特意叮嘱他一定要给你买礼物，他难道没买？”
林永红买了礼物，而且江山接的时候表情还很满意，这些他都是知道的。
他就是没话可说，故意没事找事。
江山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我在你心目中，就值一套化妆品？”
不知是性别因素，还是耍弄笔杆子的缘故，她发现自己多愁善感了起来，甚至觉得自己有点林黛玉的味道。
但性格上，自己又明明不是。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女人又何尝不一样，很多事情总是经历了才明白，自己有多脆弱。
吴锋赶紧辩解：“没有的事，林永红回来的时候，我就说给你打个电话感谢来着，但后来一忙就又耽搁了。”
江山又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来说去，还是我在你心目中不重要。”
吴锋听到江山叹气，心一软脱口而出：“不是不是，在我心目中，天底下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人了。”
说完他又后悔了，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这就是他怕和江山见面，乃至怕和江山打电话的原因，他控制不住怜香惜玉，同时觉得这样不对。
江山的心情舒服了一些：“所以，一个电话都没有？”
吴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半开玩笑半认真：“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就是我的女神，没有你，我可能现在还在黑暗里摸索，甚至都活不下去。”
这是玩笑话，但也是事实。
如果不是江山，很多事他进行的都不可能这么顺利。
江山的一些报道让他名声大振的同时，也让未来投资这家企业在政府中的形象高大了不少。
办起各种事情也顺畅了很多，起着润滑剂的作用。
介绍省电视台谢主任，用最便宜的价格拿下最好的广告位，这都是江山的功劳。
更不用说这次，直接把整个云江省的体系资料收集给他看，让他能事半功倍的理解目前的形势。
江山不无讥讽：“所以你抽不出几个小时的时间，从云城开车到省城？你吴总是没车呢，还是最近穷加不起油？”
吴锋嬉皮笑脸：“说穷肯定不至于，现在是有点困难，但也不至于加不起油。”
江山步步紧逼：“那吴总这是，百忙中抽不出时间？”
吴锋没有了退路，不得不求饶：“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我向你道歉。”
江山叹了一口气：“算了，我也不逼你，也不用你道歉。有心的话，不逼也知道怎么做；没有心的话，我逼你也没什么用。”
吴锋如释重负：“感谢江记者的理解和大度，小的感恩不尽，没齿难忘。”
这形势比上刑场都难受，他从没这么的害怕过一个人，甚至都出了一后背的汗，也从没这么卑微过。
江山笑了：“少气我点就可以了。”
吴锋乖巧的就像个幼儿园小朋友：“明白，收到，谨遵教导，一定听党的话跟党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江山笑的更厉害了，电话那头的坏蛋让她又爱又恨。
她不耐烦的道：“行了行了，再演就过了，”又问道，“技监局的事，现在怎么样了？”
吴锋不再嬉皮笑脸：“我还正在消化吸引你给我的资料，我想消化的差不多了再想办法。”
江山想了想：“要不我陪你去找下龙总？他在省城很有人脉，如果他愿意帮忙，应该能帮到你。”
吴锋琢磨了半天：“做事讲究个势字，顺境时不谈，逆境时更不必去了。就像股票，牛市的时候不卖，熊市的时候更不能卖了，我现在必须努力的忍住，静下心来。”
江山听明白了吴锋的意思：“龙总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不是落井下石的人。”
吴锋却不领情：“但我却是一个只喜欢在顺风时谈合作的人，并且只有我说了算的份，没有别人说话的余地，你认识我不是一天两天，你应该知道。”
江山叹了一口气：“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心道，你难道不明白，我之所以喜欢上你，不就是因为你比别人更强更傻么？
吴锋又道：“反正我能解决的事，就不喜欢去麻烦别人。”
江山听了又是一喜，吴锋叫林永红来找自己，显然吴锋嘴里的别人自己不在其中。
她道：“但一天天的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损失很大吧？”
吴锋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损失是有的，不过也在承受范围内，你不用担心。”
江山叹了一口气：“要不你来省城待些日子？我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就算这个事帮不了你，也会对你接下来的事业发展有帮助。”
吴锋听了，半天不语。
江山对他的好是全方面无原则的，并且不讲究回报，还是在他故意冷落江山的前提下。
他半天后才问道：“你对我这么好，如果哪一天我还不起了，或者说我根本就没想过还，你怎么办？”
江山想了一想：“那你就一直欠着吧，只要你记得有我这么个人，就可以了。”
为了吴锋的事，她都加大了参加饭局的密度。
和一些老男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甚至被人勾肩搭背的揩油，还因为老往外跑被领导拐着弯的警告，这一切都是为了谁？
最重要的是，她付出了这么多他根本就不知道，还不领情。
吴锋听了也是不免叹息：“你能不能不这么傻？”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人情债人情债，顶着锅儿卖。
人情债其实还好还，无非时间无非成本；但情债并非如此，不是他想还就能还上的。
以至于他也恍惚，为了一份几年后的感情坚守值不值，对不对？
江山叹道：“智商这东西是天生的，既然已经傻了我就傻到底吧，我会帮你找找关系，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吴锋想都没想：“不用，先等等吧。”
江山有些失落，也不免生气：“你还是怕见我呢，还是怕欠我的还不起？”
从头到尾吴锋都是拒绝，她不理解也无法接受。
不是没把她当外人么，怎么说的和做的不一样？
吴锋的语气变得苍茫：“一个问题，大方向来说，有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两种解决方式，因为性格原因，我总觉得还能做更多的更好的事，我也总是喜欢选择那条自上而下的路，我知道你很想帮我，也确实一直在帮我，但人活一世总要对自己有个定位，不管是做事还是做人，所以，这件事我想按自己的方式来。”
江山一愣：“你选择的，是一条很艰难很艰难的路。”
她听明白了吴锋的意思，知道吴锋想从问题根部去解决问题，不妥协一直战斗到底。
这确实是吴锋的真心话，自认识吴锋以来，他一直都这么说也一直这么做。
吴锋看了一眼窗外满天的星辰：“所以，我做好了面对一切艰难的准备。”
江山是又敬佩又担心：“你可能会付出很大的代价，遍体鳞伤，众叛亲离，坚持到最后都没有一个好的结果。”
李家在省城的势力，她还是比较清楚的。
省城有句流传已久的话：流水的书记，铁打的李家。
意思是不管云城换多少任书记，李家都是永远的不倒翁，在各个地方都有形无形的对省城产生和施加着影响。
她看到了一整片的乌云向吴锋袭来，但她人微言轻不能做点什么。
一个省报的记者在云城可能还有点份量，但对于省城来说不过沧海一粟，对于有些有权有势的人来说就是个屁，甚至连屁都不是。
屁还可能恶心一下人，她这种级别连恶心人的资格都没有。
吴锋叹道：“有些事情总是要有人去做的，不是我就是别人，我不能总是期待别人冲锋在前，自己却躲起来发牢骚。我是什么样，世界就是什么样，与其抱怨身处黑暗，不如提灯前行，改变肯定要从自身开始，从现在开始。”
江山有些敬佩，也有些伤感：“我在你身上，发现了唐吉诃德的影子。”
吴锋笑道：“你帮我，不就是因为我和别人不一样么？”
江山既爱又恨：“我祝你成功。”
喜欢吴锋，就是喜欢他身上的磅礴大志和昂然正气，但恨的原因也一样，吴锋是不是因为太重视事业，所以才这么的不在乎爱情？
吴锋铿锵有力：“一定会的，有你在我后面支持我，我也不允许自己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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