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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多双筷子的事
    凌晨一点的云城街头,清静又燥热。

    大家该睡觉的睡觉,该纳凉的纳凉,还在大街上游荡的,只有无事可做口袋空空的小年青人。

    他们或刚从某个录像厅出来、或刚吃喝完夜宵,然后三五成群的游荡着,唱着跑了调的流行歌曲,肆意的发泄着青春的迷惘。

    昏黄路灯下,他们的身影就像孤魂野鬼一样的飘荡着。

    放纵、迷惘的歌声在静谧的夜中,也响彻了整个夜空,传的很远很远。

    成和败努力尝试,人若有志应该不怕迟;

    谁人在我未为意,成就靠真本事;

    做个真的汉子,承担起苦痛跟失意;

    投入要我愿意,全力干要干的事。

    这是林子祥的一首《真的汉子》,随着香港警匪和动作片、以及港台明星的流行而流行。

    大街小巷,有华人处皆可闻。

    这时,小巷的一头出现了一辆拉满了沙子的货车,货车上正是未来工程建设有限公司的何智勇。

    他坐在一辆货车副驾驶位上,先是把头伸出车窗警觉的左右观察了一番,然后冲司机点了点头。

    整条街都没有任何可疑人等,看上去是安全的。

    货车是后八轮自卸车,能装二三十方沙子,出现在这种小路有点不寻常,有时何智勇甚至要拿出一根撑杆,把路两旁门面自装的遮阳棚顶上一点,才能堪堪通过。

    一段并没有多长,不到一公里的路,几乎用掉了他们十多分钟。

    直到开过最后一段最艰难的路,眼看着前方再开个几十米,就能拐入正规的市政道路,何智勇这才放下了心来。

    后八轮继续往前开,他甚至还抓紧时间眯了眯眼。

    这些天他白天在工地,晚上要像地下工作者一样搞运输,铁打的汉子也是受不住。

    眯着眼的同时,窗外又传来小青年的歌声:

    做个真的汉子,人终归总要死一次;

    无谓要我说道理,豪杰也许本疯子;

    同做个血性男儿,愿到世间闯一次;

    强调靠我两手,创动人故事;

    成败也不再犹豫,用我的真心真意;

    怀着斗志向竞争的圈里人追,人生有特殊意义。

    何智勇又睁开了眼,虽然他不再十**岁,但这并不妨碍他和十**岁的年青人一样喜欢这首《真的汉子》。

    就在准备拐弯,拐进市政道路的时候,小巷两边的角落里突然走出来六七个人。

    一个个手里都拿着水管棍棒,嘴上叼着烟,脸上都是统一的吊儿郎当的表情。

    何智勇心里一紧,暗道一声完了。

    与此同时,开车的司机赶紧踩了脚刹车,何智勇和司机不约而同的看了看后视镜,但从后视镜里看去,后面也出现了四五个人。

    显然,他们被包围了。

    何指导扛着根大木棒站到了路中间,大吼道:“何智勇,你给我滚下来。”

    木棒是在自家柴火间里随便拿的,什么木材的不知道,但比人的胳膊粗,打在人身上肯定比蚊子咬了要痛。

    何智勇租的是一辆破烂得不行的后八轮,给他们十个胆子想必也没有冲关的勇气。

    后八轮本来就跑不起速度,更何况还拉了满满的一车沙子。

    这也正是他选在巷尾拦截的原因,前面马上就要拐弯,路也是狭窄小路,截停起来很容易。

    何智勇坐在后八轮上,半天无语。

    这是城南的一条穿越居民区的小路,不是本地人都不知道这里能通大车。

    这已是深夜一点,他就是想着这个时候不可能还有人,就抱着侥幸心理拉了一车沙子抄了近路。

    这样不但油费少,还能用拉两车的时间跑三趟车。

    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满足工地上日益增长的建筑材料的需要。

    想不到这个时候,何指导还有这么好的精神。

    何智勇透过前挡风玻璃看着何指导,后者也是一样,两人四目相对,彼此的眼神在寂静的夜空都仿佛撞出了火花。

    如果他们的眼神能像动画片里激光化,这就是必然。

    何智勇不慌不忙的拿出手机,拨通一个最靠上的号码:“我被堵住了,快到工地的拐弯的地方。”

    他甚至都不用去翻找,都知道那个号码一定是黑皮的。

    近期凤鸣鹤唳,他们每天都要通话无数次。

    电话这头的黑皮心中一紧,连忙从床上翻了下来:“好,我马上过来。”

    何智勇跟他说要抄近路拉沙子的时候,他就不同意,毕竟抄的近路有一段是何家的势力范围。

    但何智勇不听,说是路是小路,他是何家人,问题不大。

    最关键的是,工地上确实等着用沙子。

    现在好了,终于还是出事了。

    何智勇合上手机,对一旁的司机说道:“你开到旁边一点尽量不要堵住路,然后从旁边走,他们应该不会难为你。”

    司机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要不也不会跟着他来冒这个险。

    不管是不是远房亲戚他都要对司机负责,因为抄近路的主意是他出的,何指导这帮人也是冲他来的。

    司机一边把车子慢慢靠边停下:“这个时候我怎么能走呢?”

    在何智勇的照顾下,他最近赚了不少,买这辆二手车的钱都已经回来一多半了,大不了车子不要了,也就是这么回事。

    再说他们还是亲戚,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这个时候扔下何智勇不管。

    何智勇看着司机微笑了笑:“你别后悔就行。”

    亲戚是老实人一个,平时吃吃喝喝大大咧咧看起来普通,这个时候能扛住不跑已是不易,他当然意外。

    人也总是要在这种时候才能分清,谁能做大事、谁更有担当。

    何指导眼睁睁的看着何智勇打电话,看着何智勇安排好一切,才挥了挥手:“把他们从车上拉下来。”

    大家都同宗同族,他还是不想把事做绝了,警告为主,惩罚为辅。

    广西、猴子交换了一下眼神,当仁不让的拉开副驾驶的门,把何智勇从车上拉了下来,按倒在地拖到何指导面前。

    何指导居高临下:“现在落到我手里了,你说说看怎么办。”

    他弹掉手上的烟头,自认为潇洒的重新点上一支烟,嚣张的抽了一口,用挑衅的眼神又看了一眼何智勇。

    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哀怨,仿佛他也不想这么干。

    他确实在犹豫,何智勇是何家人,在村里人缘不错。

    是大起轻落,看上去吓人但实际上没什么伤?还是表面上没什么伤,实际被揍的不行?这里面有很多的讲究,也有很多的打法。

    何智勇仰头向上,笑着道:“我说让你放我走,你会听么?”

    他被广西和猴子两个人死死按住,他根本就别想从地上爬起来。

    所以只能从下往上看,在路灯的照映下,何指导平日就狰狞的面目更显可怖,让人有不不认识之感。

    小时候的何指导长的还挺讨人喜欢的,也不知道怎么长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相,确实由心生,后天的环境和教育,也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何指导捏了捏拳头,往后退了一步:“给他点教训。”

    他决定不给任何指示,由大家自由发挥,至于广西猴子这些人会不会手下留情,他不想去关心和揣摩。

    何智勇的命,只能听天由命。

    广西和猴子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的抬起了腿,一人一脚几乎同时踹在了何智勇身上。

    时间久了,也不知道是麻木了还是怎么的,这一套已经成为了肌肉的强化。

    只要听到何指导说动手,他们多数时候就是抬脚。

    砰砰的撞击声不绝于耳的持续响起,在寂静的夜中传了很远。

    两旁店铺的楼上时不时亮起了灯,但睡觉的人把头伸出窗户看了一眼后,多数人都不约而同的缩回了头,关掉了灯。

    只有少数几个人还在观战,指指点点。

    何指导蹲在地上,凑到何智勇面前:“别人不知道,但我们知道,小时候你救过我的命。你只要不再为姓吴的卖命,我们就还是好朋友。”

    小时候,他在村后的渠道里玩,一不小心滑落到了深处,旁边的小伙伴们没人发现,是何智勇跳下水把他捞了起来。

    这个事情他没回家说,何智勇也没提,但他一直埋在内心的深处。

    何智勇只觉得咽喉处咸甜咸甜的翻滚,忍不住原地吐出口血来。

    他心中一凛,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种场面。但不知怎么回事,却还是马上抹了抹嘴角的血。

    他用力的把身体从地上撑起:“我用自己的双手赚钱,有什么错?凭什么要听你的?”

    没有威武不能屈,也没有富贵不能淫,就是直觉不能服软。

    首先服软不对,其次服软对方就能放过他么?这要打一个很大的问号。

    何智勇站了起来:“谁都可以赚姓吴的钱,但你不可以,因为你姓何。”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广西和猴子,吐出两个字,“继续。”

    没有何智勇,可能就没有他何指导,但这个事情已经过去有段日子了。

    时间长的,他几乎都要忘了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也有可能,没有何智勇,也有其他人会把他从水里救起,这个很难说。

    何智勇的远房亲戚受不了了,趴在何智勇身上,护住何智勇的要害:“不要再打了,再打就真要出人命了。”

    他也没想太多,他不知道什么叫舍生取义,不知道什么是德智仁信,他只知道何智勇待他不薄,有好吃的好喝的都想着他,有赚钱的事也总是带着他。

    广西和猴子并不吃这一套,一人是打两个人也是揍。

    反正已经动了手,饭也已经煮好了,多个人,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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