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民垂着脑袋坐着沙发上,胳膊肘支在大腿上,双手捂住脸。
半晌,他抬起头,眼眶微红。
陈冬儿低着头没看到这一幕。
徐美丽恍若未觉,她说“这几年冬儿和我们一起生活,适应良好,以后她就跟着我们生活了。我没有女儿,以后她就是我的女儿了。以后她出嫁,嫁妆自有我们替她准备。不过,她年纪还小,人情往来这些事她一点也不懂,以后这些事就要麻烦你了。不过,该她出的份子钱我到年底会定期转你账。”
陈志民苦笑一声。
这是要让陈冬儿跟亲叔叔婶婶划清界限啊!
不过,他们当叔叔婶婶的没做过让孩子暖心的事,也就怨不得孩子不与他们贴心了。
陈志民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仍旧难掩失望。
他看了陈冬儿一眼,希望陈冬儿能说一句话。
陈冬儿低着头玩手指,一言不发。不过,她的态度鲜明,分明是同意徐美丽的安排的。
陈志民又看了陈冬儿一眼,终于不再多言。
陈志民沉默半晌,才开口说道“按照惯例,我要给大哥大嫂做个道场。他们不能无声无息地走了,太委屈了。他们又没有犯错,我不想让亲戚们猜疑。”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徐美丽无法拒绝,她问道“需要冬儿做什么?”
陈志民迟疑地看着陈冬儿,说道“冬儿能出席吗?”
徐美丽毫不迟疑地拒绝了,“冬儿暑假还有别的事,这事你们全权做主吧。她一个小孩子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她担心陈冬儿被人欺负,毕竟,郑梅是有前科在先。
再说了,比起那些虚幻的名声,小姑子只怕更在意女儿会不会受委屈。
陈志民无话可说了。
告别的时候,陈志民对陈冬儿说“以后,跟着舅舅舅妈要乖乖的。有需要叔叔婶婶的地方就吱一声。”
陈冬儿终于抬起头看了陈志民一眼,敷衍地嗯了一声。
陈志民无奈极了,可是再后悔也于事无补。
三个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从头到尾,郑梅一直安静地当布景。
直到从窗户里看见徐美丽的车绝尘而去,郑梅跳起来不无恼怒地对陈志民喊“她一个当女儿的半句不提给爹妈办道场,你充什么大瓣蒜?不要钱吗?”
做一次道场,光给专门做道场的师傅包红包就是一大笔的开支,再加上期间还要给来吊唁的人吃好喝好,又不能收丧仪,平均下来,少则三四万,多则万。
这么一大笔钱,让他们来承担,对郑梅来说,无异于挖她的心肝,她当然要跳脚了。
陈志民没有和郑梅争辩,只是赤红着眼狠狠瞪了她一眼。
等到后来账户上多了十万块钱,陈志民才无奈地一声叹息。
三个人无波无折地回到家,玉兰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徐美丽问起陈冬儿暑假的计划。
陈冬儿说“我想去看看阿爹阿娘走过的地方。玉兰陪我一起去。”
陈冬儿的决定,徐美丽举双手赞成。
“多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不过,你们两个小姑娘一起太不安全了,让阿世跟着你们吧。”
玉兰欲言又止,她本来想说,让郝梅跟着就行了。
贺世开天天忙得跟陀螺似的,哪有空跟着她们到处走。
不过,徐美丽一锤定音,玉兰也不好反对。最后,郝梅还是跟着两人一起走了。
贺世开毕竟是男人,有些时候诸多不便,有个女性长辈在一起要方便很多。
离开学还有一个半月,这段时间足够他们走完贺晓霜日记本上记录的所有地方。
徐美丽直接回帝都了,玉兰陈冬儿郝梅三个人直接打点行囊直接从c市出发。
李爱华见玉兰刚从帝都回来没几天又要远行,抱怨连连“你一个姑娘家暑假时间好好呆在家里不行吗?非要到处野?跟个野小子一样,像话吗?”
何喜梅劝婆婆“女孩子要多走走,见过世面以后不容易被欺负。”
这话在理,李爱华顿时不说话了。
她不过是个乡下农妇,这一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不过是省城,最大的愿望是有一天能去看看。
现在女儿有机会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身边又有人陪着,安全无虞,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玉兰三个人先坐火车北上,第一站到达的浙省的一个水乡小镇。
这样的小镇江南有很多个。
贺晓霜他们去的这个小镇并不是商业化的风景区,还保留着淳朴的本真,山清水秀带一袭江南烟雨。
湖中偶尔有乌篷船通过,吴侬软语入耳绵柔。
走在古朴的小巷里,想起那个丁香花一样的女子,心绪一缓再缓。
慢慢地,心境就平和下来了,整个人仿佛渐渐融入这片天地里。
郝梅雇了一艘乌篷船,三个人沿着古镇湖道顺流而过,江南水乡的气息扑面而来。
陈冬儿手中的相机拍个不停,心中默默地道“阿爹阿娘,你们看,咱们一家人都看过这样的美景,以后,等你们有了外甥,我会告诉他们,咱们一家人,曾经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
玉兰看着陈冬儿先是落寞后又欢喜的笑脸,心里一松。
此景此景,若是诗人必定诗性大发,非要赋诗几首才算不负好风景。
玉兰脑中的灵感源源不断,想着这一季的秋装不如就以江南水乡为主题,带着国风元素的秋装必定让人欣喜。
郝梅看着两个小姑娘,一个摄影一个画画,眉眼弯弯,笑得温婉极了。
三人在古镇停留了一晚,夜里看星星,听夏夜的蝉鸣,只觉得岁月静好。
贺世开打电话给玉兰,询问陈冬儿的状态。
就像玉兰担心陈冬儿一样,贺有为与徐美丽也担心陈冬儿强颜欢笑。
贺世开自告奋勇地给玉兰打电话,假装没看见徐大美人调侃的笑容。
玉兰说完了事情就安静地听贺世开说话。
结果贺世开翻来覆去地重复刚才说过的话,絮絮叨叨地样子,比管家婆还像管家婆。
玉兰心中诧异,贺世开的行为太过反常。
她不动声色地听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话“阿世,你是不是因为不能陪我们来,嫉妒我们了?”
贺世开低沉的轻笑隔着电话响起来,玉兰手臂上突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大抵是小镇今夜的夜色太过美丽,贺世开的声线太过性感撩人,玉兰感觉心里有一只小手挠呀挠,却怎么也挠不到痒处。
她脸色微红,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安睡的两个人,松了一口气。
郝梅闭着眼睛听见玉兰微带撒娇的嗓音和对方道晚安,会心地笑了起来,安安稳稳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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