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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闻言, 006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开玩笑,只要能让时故答应绑定,别说给个临时道具, 就是把它扔在地上当球踢,006也绝无二话。

    当然,若是这时候的006知道, 它之后真的会被强制解绑然后当球踢的话,恐怕说什么也会离时故远一点。

    只可惜, 统生没有如果,留下了让时故好好考虑的叮嘱, 006马不停蹄, 迅速赶向了另一个宿主的世界。

    于是空气再次安静下来, 这个时故住了数年的屋子,也再一次回归了死一般的沉静。

    ——这里是那个鹰钩鼻院长专门找人给他建的, 表面看来和正常的房间别无二致, 但其实,论其坚韧程度, 便是炮弹也无法在其上留下一丝半点的痕迹。

    而为了最大程度上杜绝意外的发生, 除一张床外, 这个屋子没有任何的装饰与物品, 甚至连窗户都没有,只有一片又一片白惨惨的墙壁,看上去沉闷而又诡异。

    时故却是早已习惯, 只闭着眼, 一言不发地坐在角落。

    药物的作用让他神色有些恹恹,略显宽大的病服也让他看上去白皙而又瘦弱,明明是刚刚二十, 朝气蓬勃的年纪,他却安静得有些不合常理。

    而此刻,他正闭上眼,默默计算着时间。

    十几年的光阴让他彻底摸清了这个研究院的规律,他知道,再过半个小时,外面的巡逻会出现一分钟的破绽。

    半小时很快降临。

    随后,那个无比坚韧的,为时故特制的房间门毫无预兆开启,身穿蓝白色病号服的人影无声无息地走了出去,去的第一个地方,却是用于储备药品的储藏室。

    储藏室很大,放的都是些正常的药品,时故简单逛了一下,首先找到了用于治疗他精神分裂的药物,可惜数量不多,看上去也就是两三个月的药量。

    他盯着看了一会,珍而重之地放入了怀里。

    片刻后,他又来到了隔壁的化验室。

    这里存放着的,是一些专门用于他身上的药水。

    其实按理而言,这些东西也应当和那些药物放在一起才对,然而,或许对于时故而言,这些只能算作是药水,可对于常人,这玩意一针下去,当场就得魂归故里。

    这是时故第一次来到这里,但由于打的次数太多,他对这些东西的熟悉度已然高到可怕,只是打眼一扫,便知道它们各自都有什么效果。

    有的是压制他体内灵力的,有的是让他浑身无力的,还有类似于麻醉的、镇定的,甚至还有……催化他病状的。

    而在一片眼花缭乱的瓶瓶罐罐里,时故迅速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那是一个淡蓝色的试剂,数量很少,放在最靠里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在灯光下折射出幽幽的光。

    由于时故的精神状态太过不稳,平日里,他每天都会被迫接受两次注射,用以压制他的力量。

    而这个蓝色试剂的作用,便是恢复他的力量。

    这药时故只用过三次,而每一次,都是鹰钩鼻为了给一些所谓的“大人物”展现时故的实力,才特意给他注射。

    像鹰钩鼻养的那些猴子一般,滑稽地进行展示。

    时故垂眸,嘲弄似的勾了勾嘴角。

    屋外传来警报,想来时故不见的事情已然被看守人员发现了异样,而他在警报声中头也不抬,拿出了压抑他病情的药,看也不看,就这样往嘴里倒了整整一瓶。

    “啪”一声空瓶落地的声音,在警报声中也格外清晰。

    一次性摄药太多,时故唇色有些发白,随后,他翻出了一个针管,干脆利落地将那蓝色溶液打在了体内。

    与此同时,屋外正好有一个人推门进来。

    来人一愣。

    时故抬眼,淡淡回视,一双纯黑色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却让此人猛地后退了一步。

    这人时故认识,之前的几次实验,就数此人对时故最狠,且当年白亦出事,他也在现场。

    时故缓缓抽出了手臂中的针头。

    “不、不好了!!”

    高昂的声音充满惊恐,混在刺耳的警报声里,吵得人脑袋都疼。

    然而下一刻,声音戛然而止。

    小小的针头穿透了研究人员的身体,直直钉上了雪白的墙壁,年轻人缓缓垂下了抬起的手,看也不看,从他身上跨了过去。

    为了不让外人发现不对,鹰钩鼻将基地选在了一个极为偏僻的山间。

    这个方法是英明的,也的的确确,使得研究院安稳了十几年。

    可现在,昔日井然有序的研究院成了人间炼狱,这里的人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其实,随着对时故的研究逐渐深入,以及时故心中挣扎的火焰渐渐消逝,这几年里,他已经很少发作了。

    就算偶尔会有,药物的作用也让他的攻击性大大降低,于是新来的研究人员不懂时故的厉害,老一辈的人,也渐渐淡忘了当年的恐惧。

    而现在,他们才终于想起,眼前的这一位,乃是幼年时期便能随手毁掉半个研究院的,最可怕、最恐怖、具有极大不安定因素的……恶魔。

    哭喊声,尖叫声,怒吼声共同混杂在了一起,成功组成了一副地狱般的场景。

    而不知是谁,发现了时故眼睛还是黑色的事情。

    “他没疯!他还没疯!”

    一个声音响起,千百个人也都发现了不对。

    随后,时故看到了过往自己如何哀求都没有作用的人反过来朝他下跪,求自己饶他一命。

    也看到了那些高高在上嘲讽他的人哭着对他道歉,甚至搬出了自己的父母妻儿。

    可是他的父母呢?

    一片求饶声间,时故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他方才吃了一整瓶的药,这一整瓶,不仅压制了他发狂的情绪,也压住了他正常的情绪。

    可饶是如此,心口还是痛到难以呼吸。

    最后,时故转过身,轻轻挥手。

    楼房瞬间坍塌,将所有人统统埋葬,也盖住了那一大片聒噪的求饶。

    而时故苍白着脸,转身去了另一个楼。

    按照现下的科技水平,只要不是太倒霉,这些人应当都不会丢了性命。

    至于会不会断胳膊断腿,那就不在时故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只是这些人或许死罪可免,可某个人,他却定然不会放过。

    “砰砰砰。”

    研究院的院长休憩室外,敲门的声音礼貌响起,吵醒了其内的鹰钩鼻。

    鹰钩鼻揉了揉眼,又看了看墙上的时间。

    凌晨两点零七。

    谁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正想着,敲门的声音却又一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还带上了说话的声音。

    “高承,开门。”

    高承是鹰钩鼻的名字。

    闻言,鹰钩鼻还愣了愣。

    由于时故这几年几乎没向他开过几次口,高承一时之间,竟然没听出来时故的声音。

    他今年已经五十了,过于优越的生活让他中年发福,而永不配合的时故,也让他早早秃顶,现在的他看上去,和外面街头遍地都是的油腻大叔没什么区别。

    不过高承的精神状态不错,因为他坚信,对时故的研究做好了之后,可以让他找到长寿的秘密。

    想到这里,他心情好了些许,也不计较敲门之人直呼他姓名的无礼,径直下床,打开了房门。

    而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开门。

    那一夜,院长休憩室的惨叫声,响了很久很久。

    没有人知道时故在里面做了什么,他们只知道,便是院内最折磨人的实验,也没有人像这样惨叫过。

    而由于高承一向心狠手辣,不得民心,屋外,甚至还有人打开了录音。

    只是高承到底是年纪大了,又没吃过多少苦头,没过多久,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时故衣袍带血,盯着高承的尸体,盯了很久很久。

    他……死了。

    轻轻仰起头,时故疲倦的闭上了眼

    他想杀高承,想了很久很久。

    可是想法终于实现,他却发现,他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只有无尽的悲哀,与浓浓的疲倦。

    折磨了他十几年的人终于付出了代价,可是他的父母,却永远都无法回来。

    时故一把火点燃了整个研究院。

    浓烟四起,火光冲天。

    时故在火光中捂住了眼,却没能挡住那一滴骤然落下的眼泪。

    自从白亦走后,整整十四年的时间,时故没再流下过一滴泪水。

    可现下大仇得报,他这个本该最开心的人,居然躲在角落里,偷偷地哭。

    微风拂起,像是有人在轻声叹息。

    郁詹走近,将时故轻轻搂进了怀里。

    他之前问时故,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

    可时故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

    见状,郁詹伸手,抚上了时故的半边脸颊,替他做出了回答。

    “因为你觉得自己没用,小时候救不了父母,长大后斗不过世界,甚至在受了那样的伤害之后,还只能靠006才能逃离那个世界。”

    时故把头扎进了郁詹怀里,身体却开始发颤。

    “但其实,你想过没有,如果没有006,结果会怎么样?”

    手掌渐渐变得湿润,是时故悄然淌下的眼泪。

    郁詹顿了顿,轻声道:“你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找到一个时机,逃离出那里。”

    “这一天或许很近,也或许还要几年,但你一定会找到这个机会。”

    “然后,你会找到一个医院,医院的人会给你好好地治疗你精神的疾病,渐渐的,你会恢复正常,和旁人一样。”

    “再然后,你会找到你们这里的……”郁詹顿了顿,好半晌没想起来该用什么来形容,便换了他熟悉的词汇,“官府。”

    “我知道,在你们的世界里,官府的权利很大,也远比四墟大陆的要公正,光明得多。”

    “你也不用暴露关于你的事情,只要暗中将研究院私下做的事情透露出来,就够他们吃上不知道多少苦头。”

    “这个过程或许会有些艰难,但对于你而言,这也绝对不是什么难题。”

    “我真的……可以吗?”

    时故愣愣的,小声地问。

    白皙俊秀的面孔透出往日里没有的脆弱,郁詹看着,心里钝钝地疼。

    “你一定可以。”

    郁詹轻轻擦掉了时故的泪水。

    “你不仅可以,甚至以你的实力,不用联系官府,也能轻而易举地将高承的势力一举端平,只是这样的话,后续的事情处理起来会麻烦一点。”

    “但是,”郁詹将时故的身体转了过来,郑重道:“不管是哪种可能,高承都绝对困不住你。”

    “所以,跟我出去吧,好不好?”

    “你之前答应过我,不会困在过去,这次是因为幻境,我不怪你。”

    “但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说着,郁詹抓住时故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感觉到了吗?”

    他轻轻道。

    “这里,很疼。”

    时故猛地一颤。

    下一刻,大地开始坍塌,画面也逐渐扭曲,而就像揭开画布一般,馐珍阁的景象,一点一点出现在了郁詹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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