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慕……
印象中似乎没人这样称呼过她。
不熟悉的喊全名, 熟悉一点会省去姓氏叫“思慕”，更亲近些会喊“悄悄”。
原来她的名字还有一种更动听更浪漫的称呼，叫做——慕慕。
在陈默看不见的地方, 言思慕摸摸耳朵，温度炙热滚烫。
差点忍不住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他。
一想到陈默那么慢热的性子，太着急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没关系，她已经成年，可以自由表达情感，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高三学业繁忙, 留给言思慕的时间并不多，她全身心投入学习，只有成为更好的人才能配上更优秀的人。
许多人羡慕她出生就站在与大众不同的高度，言思慕自己并不这样认为, 至少在她接触的圈子里比她厉害的大有人在。哥哥是言家继承人，仍然不辞辛苦去学习各种技能，其中花费的时间精力超过他人十倍百倍。
还有她喜欢的人也那么优秀，九年义务教育期间连跳两级, 从小到大参加各类竞赛拿到的奖状奖杯摆在屋里跟看展览一样，甚至直接报送景大。
哪怕如此他也没有骄傲自大, 反而更加刻苦钻研，方方面面提升自己的能力。听说他在参加什么大学生自主创业比赛，言思慕特意查过资料, 文字解释是片面的，其中花费的心血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明白。
这样对比下来, 言思慕觉得自己差太多。
并非自卑，但至少得向成功者看齐。
11月份的成人礼举办后不久就是各种节日，言思慕几乎没有假期, 高三阶段时间抓得紧，新年也只放半个月假期，且作业一堆，同学们坐在教室都开始叫嚷：“还不如不放假呢！”
他们已经逐渐习惯高三的学习强度，虽说放假可以回家，但分发到手里边的寒假作业均分下来，一天都要做好几套试卷。放假也不轻松，倒不如在学校。
当然，这都只是想法罢了。
除夕夜，在外求学的哥哥回到家中，言思慕几乎整天粘着人不放。兄妹俩是双胞胎，相差几分钟，性格差异巨大。
言斯年从小就懂得呵护妹妹，但并不属于“占有欲”型的妹控，更多的是细心照顾。小时候亲戚朋友见着两兄妹都会打趣，正经一点的夸他们兄妹感情好，逗趣一点会调侃言斯年是个妹控。
言思慕最喜欢哥哥，不仅因为双胞胎的奇妙感应，还因为她的哥哥特别温柔。
准确来说，一家四口除她之外的三人都温文尔雅，但又很容易区分开的性格。
泡在蜜罐里的言思慕幸福极了。
面对亲近的家人，偶尔也会暴露自己负面情绪寻求帮助，“哥，高三好累，你学那么多东西是怎么克服的？”
“因为想要得到一个好结果，鼓励自己去努力，看到成绩的时候会开心。”
“那是因为哥哥很聪明，学什么都快，我就不行。”言思慕撇开嘴。
“悄悄什么时候变得不自信了？”
“没有不自信，只是在陈述事实。”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追求的方向也不同，你有自己的优点，并不是要事事跟其他人比较。”
“听起来是个笼统的答案。”挑不出错的回答好像敷衍。
“在这个学习阶段确实会有些辛苦，但悄悄一直都在努力不是吗？认定一件事情就不会轻易放弃，这就是你最大的优点。”言斯年看待妹妹从小到大都没有改变，话语中掺着数不尽的温柔，“在我的印象中，你想做的事情几乎都没有失败。”
当妹妹睁大眼睛、竖起耳朵认真等待他继续夸赞时，言斯年笑起来，茶色瞳孔闪烁着信任与鼓励，溺宠的摸她脑袋，“我们悄悄很厉害呢。”
哥哥一番发自肺腑的夸张倒是让平时大大咧咧的女孩害羞起来。
明明前一刻还在为自己没有天赋唉声叹气，怎么下一秒就变得品学兼优。
哥哥说话真好听，她都快被吹飘了。
除夕夜这天言思慕收到许多红包，数量都不小。没见面的是网络转账，在家中收到的都由烫金的红包外壳装着，言思慕心满意足。
不过，今天还差一封。
言思慕握着手机刷新好几次也没收到某人的消息，撇头扫了眼桌面的红包，又想起很久之前的事。
小时候拿到红包喜欢显摆，同龄孩子除了哥哥就是陈默离她最近，于是她把所有红包揣进小熊书包背过去，故意在陈默面前秀一番。
她问陈默有多少，陈默没说话。
她执着不休，终于晓得，陈默竟然是没有红包的……
显摆的心思瞬间变同情，毫不吝啬掏出一半分给他。
陈默当然没要，说不能随便收别人的钱。
言思慕头疼极了。
她的记忆力过新年就是要收红包的，无论谁递过来她都会开心接下，陈默居然没有被金钱诱惑。
不收别人的是吧？
小姑娘脑子转得快，回家打开存钱罐掏出零花钱塞进红包，又风风火火跑去找人，“这是我的，不是别人的，可以收。”
她不知道“别人”两个字包含的广泛异议，从没把自己当外人，如果当初“强行交朋友”一般让陈默收下了红包。
第二天陈默找她，还给她一个红包。
言思慕拿着红包看，“这跟我家的红包一样哎。”
过年图喜庆，他们会给家里的工人送红包，封面好几种，言思慕全见过。她不知道那正是陈母收到的红包，现在出现在陈默手中。
小男孩涨红耳朵，把她手里的红包抢回去。
言思慕瞪大眼，完全不能理解，送出去的红包还能收回去？
又过一天，陈默把她送的东西都还回来，坚决不收，为这件事言思慕气他好一阵。
忘了之后怎么和好的，之后几年她逐渐长大，再也没做过那种事，直到后来某一年除夕，陈默主动来找她。
他没进屋，就在外面打电话，说要送她一个东西。
言思慕糊里糊涂裹着外套出去，那天她正好穿着一套白色棉服，眼前出现一抹耀目的红。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见红包就接的小孩子，乍一见，言思慕满脑子疑问：“你干嘛突然送我红包？”
“除夕快乐。”那时陈默的表情特认真。
“除夕快乐呀，你的祝福我已经收到，红包就不用啦。”她已经长大，知道陈家向来节省，怎么能安心收下陈默突然递来的红包。
那人不善言辞，从小到大几乎很少违背她的意愿，红包事件却出现两次。
一次是拒不肯收，第二次是陈默亲口告诉她：“是我自己挣的钱。”
后来言思慕才知，那是他参加比赛赢来的奖励，攒了许久。
从那时起，言思慕的除夕夜就会多出一份非亲人送来的红包，所以今年她也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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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思慕不知道，直线距离相距不过几百米的陈家此刻气氛紧绷。
椅子抵住大门，陈母稳稳当当坐那儿守着，不肯放行，“我知道你想出去找她，我也明确告诉你，不行。”
从小到大，陈默第一次跟母亲在这件事情上产生巨大分歧。陈母强制性的阻止他跟言思慕见面，过于极端。
“您多虑了，她不会知道。”他知道母亲的担忧，事实上，那种事不会发生。
或许他曾经想过，但在言思慕的成人礼上听见那些话，足够点醒他认清身份。
只是他没打算就此疏远，因为言思慕还需要他。
“默默，你还是不懂，妈妈最担心的是你啊！”陈母苦口婆心跟儿子说实话：“妈不是老古板，你要是喜欢谁想跟谁谈恋爱没问题，为什么偏偏是言小姐？”
“你分明知道咱们家跟言家的差距，你……”陈母叹气，只怪自己没文化讲不出大道理，但她的想法很明确，“总是，我不能看着你继续陷进去。”
她这辈子没什么野心，只希望儿子长大成人工作顺利，以后能过上好日子。
在言家工作这些年，她见识到天大的差距，曾有幸见过言家接触的朋友或是工作伙伴，个个都有来头。两个孩子产生交集，是来源于言家的善意，她绝对没想过要去攀高枝走捷径。
差距太大是无法走到一起的。
陈母这辈子吃过苦，知道生活并没有那么理想化。她不否认儿子个人能力优秀，只恨自己没能给孩子一个足够富裕的家。
母子俩僵持不下。
若是口头争执，他可以置之不理，但母亲用自己的身体守在门口，他总不能蛮力把人推开。家里没有其他出口，他不可能告知言思慕真相。
正当陈默准备改变战略之际，门铃突然响了。
陈母眉心一跳。
她家早就没什么亲人来往，这个时间能上门的大概只有……
家里开着灯，无法装作没听见，陈母连忙叮嘱儿子几句，过去开门。
年轻靓丽的女孩头戴贝雷帽，穿着橙色毛呢，一双白雪雪地靴踩在地面还带着浅浅的脚印。
她是一路走过来的。
心虚的陈母已经没心思去分辨，只觉得眼前这个光彩照人的女孩一出现，她紧张极了：“言，言小姐。”
“陈阿姨，除夕快乐。”言思慕递上一篮子水果，和善的笑容让人无法拒绝她的好意。
“言小姐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吗？”陈母明知故问，偷偷咽口水。
言思慕倒是坦荡，张口就问：“陈默在吗？”
“陈默他……”陈母正要找借口推迟，他已经出现。
他大步迈出门，对言思慕说：“出去走走。”
“啊，好呀。”只要见到这个人，跟他待在一起，去哪儿都行。
陈母能理直气壮关住儿子，却无法开口拦截言家小姐，她不断给儿子递眼色，陈默权当看不见。
从小到大，两人独处时间多不胜数，却都没有今夜这般暧昧。各自揣着属于自己的秘密，心态自然不同往常。
“怎么出来了？”
“来找你要红包呗，我可机灵着呢，别想耍赖。”
陈默递出一封红包，言思慕眼睛都亮起来。
她就知道陈默没忘！
言思慕也没跟他假客气，大大方方收下，又从自己外套兜摸出另一封给他。陈默的做法跟她一样，小小默契形成多年。
言思慕捏着红包掂量，“怎么感觉比之前都要多。”
“长大了，红包也该大些。”他只是比从前更有能力，甚至是将来还会给予更多，如果……有机会的话。
“啊！那怎么办，我给你的跟原来一样哎。”
“够了。”无论数量，已经心满意足。
陈默把红包揣进手里，那只手一直握着，没有多余的话，只说要送言思慕回家。
“不是说要走走嘛……”她还不想这么快回家。
“外面冷。”
“我穿很厚的！”才不怕冷。
老天似乎跟她作对，刚说完就刮来一阵寒风，无孔不入侵袭全身，言思慕冷得打抖，还特别应景的打出一记喷嚏。
“阿嚏——”
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氛围感瞬间全无。
有鼻涕快流出来，言思慕没带纸巾，更怕在自己喜欢的男生面前出糗。
这时候陈默递来纸巾解她燃眉之急，言思慕捂着鼻子，大大咧咧的女孩也知道背对过去偷偷擦鼻子。不知是皮肤太娇嫩还是冷风冻的，转回来时鼻头红红。
刚说一句“不冷”就被啪啪打脸，机灵的女孩脑筋一转自动忽略尴尬，娇哼道：“我手冷。”
“揣兜。”他说。
“不暖和。”她皱皱眉头，眼睛滴溜溜打转。
陈默递来一记眼神，仿佛在询问：那你想怎样？
天时地利人和，言思慕壮大胆子握住他的手，像是发现新奇大陆：“呀，你的手比暖手宝还好用。”
陈默试图推开，她故意不撒手：“我手都冻僵了，借来用用不行吗？”
“……”陈默没再挣扎，顺理成章成为暖手物。
得寸进尺这种行为是他惯出来的，除了受着，还能怎样？
即便如此，新年第一天言思慕还是不幸中招。
早晨起床鼻子有些堵，大伯跟姑姑一家都来她家团年，白天光顾着玩没太在意，等到晚上就栽了。
吃了药，言思慕被赶回房间休息。
这会儿时间早，躺着也睡不着，不太安分的爬起来玩手机，给陈默发送可怜兮兮的表情：【我感冒了。】
对方几乎秒回：【严重吗？吃药没？】
一般人都会说没事，显然言思慕不是一般人，生龙活虎的打出：【严重严重，特别难受，吃药也不行。】
陈默：【家里人呢？】
言思慕：【他们走了，呜呜我太可怜了，大过年的。】
大过年的孤孤单单留她一个在家，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交流慢慢从打字变成语音，裹在暖和窝里听陈默的声音，言思慕自己感觉精神大好。
陈默拿着学习资料当借口进入言家，熟门熟路无人阻拦。
言家团圆宴已经散了，长辈果然不在，但还有个留在家中照顾妹妹的言斯年。
二人碰面皆感到意外。
言斯年道：“悄悄应该在休息。”
陈默举起手机，“刚才她跟我发过信息。”
“这样……跟我来吧。”言斯年就这么大大方方让他上楼，目光意味深长。
已成年的男女不能毫无顾忌，言斯年走在前面敲开那扇门，听到里面说“进”才推开。
陈默以为会见到一个病恹恹躺在床上的女孩，事实却是言思慕优哉游哉躺在床上一边发信息，一边看综艺，笑声开朗。
“哥，你怎么来了？”
“陈默说给你带来一份学习资料。”
“啊！”言思慕终于发现后面紧跟着一人，四目碰撞，无言以对。
她只是想装可怜，没想到陈默行动力那么强。
言思慕心虚眨眼，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目光落在言斯年身上：“哥，要不你……先下去散个步？”
这蹩脚的赶人理由，言斯年也没戳破，只说：“今天太晚，十分钟后我再来。”
言下之意，他俩只有十分钟独立相处时间。
挺拔的身影站立在门口，陈默投来质问的眼神：“骗我？”
“没有！”她急忙反驳。
是感冒没错，但这才第一天，顶多咳嗽、鼻子呼吸阻塞。
“言思慕。”他沉下脸，言思慕眉心一跳。
面无表情喊她名字多半是被气着，赶紧撂下平板和手机下床，卧室温暖如春不用担心受凉。
“别气别气，我没想到你会过来。”她的本意只是扮可怜撒撒娇，最后再借病人身份让陈默说几句好听的哄哄自己，仅此而已。
“我怎么有资格跟你生气。”从头到尾，他的担心只是个玩笑。
“我看得出来……”
“为什么要跟我撒谎？”
“不是撒谎。”自寻台阶的话张口就来：“我只是用了夸张的手法。”
“这样做的意义在哪儿？好玩吗？”天知道他听见言思慕用虚弱沙哑的声音说自己难受的时候，仿佛自己被人掐着喉咙不舒服极了。
明知这种时候不该出现在言家，他还是来了，用那样蹩脚的借口。
“不是的陈默，我，咳咳……”还没说到激动处已经咳嗽起来，她抬手遮挡，咳嗽时鼻子一阵发酸，真的难受，眼角冒出两滴泪。
陈默在桌上找到水杯送到她面前。
忙不迭接过陈默递来的水倒进嘴里，吞下去那一下又被呛到喉咙，她边咳边哭、边哭边咳，听起来惨兮兮的。
旁边的人彻底认栽，“哭什么，被欺负的人是我又不是你。”
“我不是……”她没那么脆弱到说几句话要哭，真的是生理反应没控制住呀！但见陈默这幅紧张模样，不再绷着脸拿话刺她，忽然又觉得两滴眼泪掉得值。
“别哭了，我认错。”
言思慕迅速眨眼。
她没哭，真没哭，掉眼泪完全是被呛的。
“慕慕。”
“……”
原来掉两滴眼泪能让他对自己这么温柔，算了，哭就哭吧。
她当真扯起陈默的衣袖，装模作样擦起眼泪。
见她平复下来，陈默落下一道无奈的叹息：“你想让我做什么，我会尽量去配合，以后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言思慕顿时收声。
这死脑筋还觉得她故意耍他？
“陈默。”言思慕推开他，随手抹掉眼角泪痕，口齿清晰道：“我不是想玩你，我就是……”
眼睛水汪汪的还没吸收干净，看起来像个小可怜，陈默的心早就软了。
她还生着病。
陈默认输，扯起纸巾凑到鼻尖轻蹭两下，娇嫩的皮肤立即泛红，更惹人怜爱。
差点没忍住。
陈默瞥开眼，一只软乎白嫩的手大胆伸过来扯他衣袖：“不是想玩你，我是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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