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守着侍卫，见了他二人来了，便进去通报，很快出来，“请殿下带人进去。”
诸葛执颔首，领着风婉儿徐步上台阶，走进殿内。
殿内上首坐着一位五十左右的男子，一身龙纹常服，他与诸葛执极像，风婉儿甚至觉得，等诸葛执到了这个年纪，也就是这般模样。
凛冽而沉静。
他自然就是当今皇帝了。
诸葛执带着风婉儿行礼，皇帝几乎没看风婉儿，目光在诸葛执身上停留了片刻，开口便问公事，诸葛执一一答了。
皇帝点了点头，道：“办的不错，若无此事，本该奖赏于你。”
诸葛执道：“儿臣理应为君父分忧，不为奖赏。”
皇帝笑了笑，他没有再理会诸葛执，而是对一旁的宦官道：“宣淑妃。”
宦官忙不迭出去宣召，淑妃很快带着人进来，她一身浅紫宫装，头上只簪着一根翡翠簪子，其余一应首饰皆无，端的是清雅秀美，淑妃进了殿，先盈盈行礼，起身之时，一滴泪恰到好处的落了下来。
皇帝道：“爱妃因何流泪？”
淑妃道：“臣妾想起幼时家中寒微，姨父常常接济周全，如今天人永隔，心酸难耐。”
狄如龙忍不住开口，道：“启禀陛下，衡郡王门下庸医害了我父一条性命，还请陛下主持公道！”
侯夫人忙斥责道：“衡郡王是衡郡王，门客是门客，衡郡王必不知情，你这孩子休得胡言乱语！”
这话明面上似乎在帮诸葛执撇清关系，实际上却是以退为进，直接把诸葛执也牵扯了进来。
狄如龙听不出，抬高了声音：“若非衡郡王撑腰，她岂敢如此张狂！”
此言一出，侯夫人与狄氏脸上都露出一丝惶恐，淑妃扭过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皇帝的目光定在诸葛执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问：“皇儿如何分辨？”
诸葛执道：“儿臣唯有问心无愧四字而已。”
“可知人命关天？”
“自然冤有头债有主。”
皇帝又笑了，看向风婉儿，道：“风氏，你有何话说？”
风婉儿垂眸道：“启禀陛下，民女自认无罪。”
晁如龙火冒三丈：“你害死我父！还敢狡辩？！”
风婉儿没理他，而是继续道：“为证清白，陛下可否容民女与此人对质？”
“可。”
风婉儿得了许诺，再没了顾忌，扭头看向晁如龙：“你是晁员外什么人？”
晁如龙高声道：“我是他儿子！”
风婉儿轻笑，目光落在狄氏身上：“晁员外的夫人么，我是见过的。”她又看向侯夫人，道：“这位侯夫人，我也有一面之缘，果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晁如龙骂道：“你休得顾左右而言他！我父死在你的医馆，你如何辩解？”
风婉儿道：“老大人命悬一线，竟无一亲人在侧，反而是我这外人忙前忙后，最后侯府只派下人来拉了家去，这位郎君，好生孝顺，这位夫人，果然贤惠。”
晁如龙顿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狄氏听闻，早有准备，立刻回道：“夫君是我送到医馆的，当时不过是微微有些发热，你再三与我担保无事，还说医馆局促，只留病人，催着咱们走，如今小病成大病，大病成死症，抛下我们孤儿寡母好不凄凉！”
侯夫人在一旁抹泪道：“陛下容禀，昨日医馆遣人说妹夫过身了，妾身怕妹子一时接受不了，先做主拉了回来，停灵供奉，再缓缓的告诉她母子，昨日她二人已是哭了整整一日了，我外甥的头都磕肿了。”
皇帝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晁如龙，果然见脑门青紫，他又看向风婉儿：“果真如此？”
风婉儿早知狄氏必定要指鹿为马，并不慌乱，而是道：“启禀陛下，我那医馆里并无床铺预备给病人，我又岂会留人？况且府上送人来是用轿子抬着来的，若只是微热，何必用抬的？”
狄氏哽咽道：“启禀陛下，妾身哪知此女留下夫君是何居心，至于轿子，原是夫君体胖不耐走动，故而抬着就来了。”
风婉儿看向狄氏，道：“老大人病情反复，我便去府上寻人，府上铁将军把门，竟无一人在家，却是为何？”
狄氏道：“请了天文生占卜，说家中有瘟神，我便带着家人出去暂避了。”
风婉儿又问：“老大人在我这儿三日，为何无人探望？”
狄氏闭着眼睛胡诌：“天地良心，我每日都去看，小姐怎能颠倒黑白？”
一旁的晁如龙心里生出一丝疑惑，又有几分羞愧，没有开口。
风婉儿道：“好吧，不知夫人在何处暂避？”
狄氏犹豫了片刻，也不知该不该说出侯府，晁如龙已是开口：“姨母接了我与母亲入府小住。”
淑妃眉头一跳，侯夫人面色也变了变，狄氏心急如焚。
风婉儿却笑了，道：“多谢郎君指点，话已至此，莫如我将时间顺序捋一捋，以供圣听，三日前，老大人被送来我这儿，狄夫人与公子旋即入侯府，昨日，我遣了人去侯府说老大人不好了，侯府便派人来接了，今日，淑妃娘娘带着侯府亲眷与我当堂对质，要为老大人讨回公道，事情便是如此罢？”
侯夫人一听这话竟是句句不离她侯府，登时心急如焚，刚要反驳，那淑妃却在一旁柔柔的开口，道：“姑娘是殿下的座上宾，我姨母一个妇道人家，自然不敢冒犯威严，家里唯有我争气些，得了陛下的恩泽，若连我都弃之不管，姨父岂不是白白断送了一条性命？”
这话竟是明里暗里指责衡郡王仗势欺人。
风婉儿却不接话，而是垂眸对皇帝道：“启禀陛下，我已是问完了。”
皇帝此时神情露出一丝兴味，上下打量了一番风婉儿，依旧没有说话。
诸葛执开口道：“淑妃娘娘可曾命人验过晁员外的尸首？”
淑妃脸上露出悲愤模样：“本宫的姨父眼下尸骨未寒，郡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诸葛执叹道：“人死灯灭，或寿终正寝，或飞来横祸，娘娘既然一口咬定是孤王门客所害，还请拿出凭证！”
晁如龙抢过话头，嚷嚷：“我爹微微有些发热，在医馆没几日就死了，不是庸医害人又是什么？”
诸葛执没理他，而是看向皇帝，道：“淑妃娘娘大概很信不过儿臣，儿臣亦恐瓜田李下，惹火烧身，还请陛下遣人查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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